墨靈回來了!
墨武兩家的子弟先是心中一喜,然而又聽到她說“夫君”,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紛紛轉過頭看去。
墨靈先走進來,還是那麼漂亮,還是那麼輕易讓人勾起過去美好時光。
火辣辣的目光,火熱熱的心……
不對,墨靈梳了個婦人髮髻。
居然真的嫁人了,木已成舟了!
等到這些個墨武年輕子弟看到吳土的時候,其額頭上清晰的猶如犁田過後的皺紋,青年才俊們頓時一個個怒火洶洶。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比墨靈稍後一步的吳土身上,大家想看到一個在衆人注視之下,惶恐的,畏懼的,低賤的吳土,然而,他們失望了。
吳土目光居然平靜,神色淡然,跟墨靈站在一起,被她稱“相公”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哎喲喂……許多青年才俊們紛紛感覺受不了了,要不是良好的教養約束了他們的行爲,早就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了。
“見過兩位爺爺。”墨靈乖巧地行禮。
“見過鉅子與武族長。”吳土也跟着行禮。
“墨靈啊,你太淘氣了。”墨究理責怪道。
“爺爺,我哪裡淘氣了?”
“還說不淘氣,這都把人領回來了,還梳一個這樣的髮髻,墨靈丫頭,你想做什麼?”武御風喝道。
墨無行額頭上冒黑線,他派三劍客與三鷂子他們攔住墨靈,一是不讓她跟吳土回來,這樣他纔好運作把墨靈嫁給虎先軍雷震天的事,二是不讓墨靈趕上這檔子事,也不想讓墨靈節外生枝影響他的大計。
仁莊上下對墨靈的愛,是幾乎沒道理可講的,而就年輕一代子弟來說,墨靈說的話頗有影響力。
所以,墨靈的觀點,支持哪一方,有沒有道理都會有一批擁護者。
“墨靈,回來就回來吧,你的事先不說,你三叔不贊成墨武兩家合流後退出世俗的做法,相反要轟轟烈烈地做上一場,你是墨門的一員,你有什麼看法?”墨靈老爸墨無敵說道。
墨無敵知道女兒的號召力,也知道自己這個三弟的擔心。
“世間女子出嫁後自然是聽從相公的。”墨靈說着,偏着頭問吳土,“相公是什麼看法,我就是什麼看法。”
“哪裡,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吳土連忙說道。
墨無敵臉色有些尷尬,這麼大的事,幾乎要決定墨門生死的大事,女兒還玩儒門“出家從夫”禮紀綱常的那一套。
有人幾乎要暈了,心道吳土啊,墨靈叫你“相公”,你還真敢應啊!還稱墨靈“娘子”,什麼是大言不慚?你吳土就是活生生的代表。
有的人氣得咬牙切齒,若非祠堂莊重之地,早衝過來胖揍吳土一頓了。
祠堂內頓時有些嗡嗡作響,雜音不斷。
“吳土,你何德何能也敢娶墨靈小姐?”有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是啊,墨靈小姐,你不要受他矇騙。”
“沒錯,這吳土一定是施了什麼邪術。”
有一兩個大膽的開口,後面的也跟着議論起來,這個時候再不開口,墨靈小姐就真歸這吳土了。
這要在場的任何一個青年才俊也不會遭致這麼大膽公憤啊。
“吳土,我問你,離開墨門之後你以何爲業?”
“就是,這個說清楚!”
“不敢說了是吧,聽說做起了土夫子,專門刨墳掘墓爲生。”
“我墨門不是那世家高門可比,男女老少雖異姓都可爲兄弟姐妹,墨門中墨武兩姓氏之外原本沒有高下,可是你等從事如此低賤之業,離經背祖,即便是墨靈小姐鍾情於你,你自問你配得上嗎?”
這最後一個開口的言辭犀利,說到關鍵點上。
換作是過去,吳土也會自慚形穢,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墨靈小姐的。只是跟着農家代表老賈“修行”了一年之後,吳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變化他從前也不自知,現在卻是知曉。
農家所傳承大地之道,受重厚德。唯有厚德才能載物,才能孕育萬物。其次,大地之道還重擔當,大地就是能托起萬事萬物來,這也是墨靈小姐表露心意之後吳土應承下來的原因。最後,大地之道還重忍辱,世間最污濁不堪的污穢之物也能容忍。
人一旦瞭然這個,世間的喜怒笑罵又算得了什麼?
墨靈有些擔心,因爲這些人話說到後面越說越重,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一般都難以容受。她眼角餘光偷偷看吳土,發現他面色沒變,暗暗放下心來。
“吳土,你還真是無恥到極點,話說的這麼透,你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
“墨門中人,也知‘廉恥‘二字是怎麼寫的。”
“要我早就羞臊而去,永世也無顏見墨靈小姐了。”
……
墨無行心中暗暗發急,再看父親墨究理還有武御風的神色,當下明白,他們放任這些人對吳土集體嘲諷,顯然是轉移注意力。
所謂氣勢,猶如浪涌,一浪接一浪才造成滔天之勢。中間突然插這麼一檔子事,人們轉移注意力,墨無行苦心經營起來衆人捧場形成大勢的氛圍強度就要減半。
“你們是嫉妒。”
衆人慷慨激昂紛紛發表觀點之時,吳土忽然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話一落地,衆人都啞巴了,一個個心道,猖狂啊,何其猖狂!
“你們嫉妒又如何?”說着吳土轉過頭望着墨靈,雙目滿含深情,“只要墨靈小姐眼裡有我,我心中就有他。”
高座之上的墨究理雙目露出讚許之色,吳土在很短時間就明白祠堂內發生的事,並瞭解他們這幾個老傢伙的意圖,出言“胡攪蠻纏”一通,應變能力之高,心性之沉穩,實在少見。
從瓊州島到仁莊這幾千里路程之上,吳土沒有畏懼,只是擔憂怎麼去解這個難題。
他必將要面臨仁莊上下幾乎衆口一詞的詰難,該怎麼應對,怎麼措詞,吳土心中都打好無數遍腹稿。
緊張害怕是免不了的,到時候還可能讓墨靈小姐失望,但是不管怎樣都要硬着頭皮去做,就因爲墨靈小姐比他承受了更重的壓力。
然而,在桃樹林被伏,險些喪命的一剎那,吳土就徹底放下了。
仁莊祠堂內所發生的事,是吳土萬萬沒想到的,但是,當年他們吳家人出走不就是因爲墨門內部的分裂嗎?
這等情形吳土又不是沒有遭遇過,該怎麼做,當然心知肚明。無論是鉅子還是武御風,都樂得他這個時候當靶子。墨靈小姐沒有呵斥那些言辭無狀的墨武子弟,也是因爲她想透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