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城樓上的守兵抱着長槍在角樓裡睡。他們是故意的,因爲子時時分斧頭幫大堆人馬集結。
五天前,靠近小長幹街巷的居民已經內遷。
這些工作平時絕對難做,但是現在不同,只要保丁通知下,一家家一戶戶主動向大長幹方向遷居。
不爲別的,瘟神來了
三次祭祀之後,效果乏陳,瘟神反而越來越猖獗,瘟疫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東南北三個方向通往小長乾的街道都被封鎖,每一個十字路口都有一對兵士把守。格殺令已經下達,有從小長乾硬闖過來的格殺勿論。
小長乾的牛馬市成爲最厲害的疫區,這些時日前往那送醫送藥的不少人也都滯留在那不得回。
上層人士對此無感,普通老百姓卻是偷偷心中禱告,特別是當他們知道喬菩薩也封在那的時候,更是晨昏兩支香皂菩薩像前祈禱。
子時夜深,小長幹方向黑魆魆一片,死一般沉寂。
秦淮兩岸,昔日的繁華不在,管樂竹弦的聲音斷絕,只有嘩嘩的水流聲,倒是遠處那些豪門大宅內隱隱約約傳來歡笑聲。
斧頭幫幫主胡一飛,也就是柳青一身黑衣出現在朱雀門下。
不多時,像是聽從了號令一般,從各個街巷裡來的人推着推車在朱雀門下聚集。
推車上都是糧食與藥物。
瘟疫到來之際,胡一飛的怨念集中在過去梁山讓她購置的房地產方面。
新皇登基,大清洗之後京城內外出現一大批空置的好房地產。
在所有人還在觀望之際,胡一飛果斷出手購買。不爲別的,就因爲梁山是個高人。
如果僅僅是個修士,胡一飛還不會相信他,但是他重新打造的質庫,走他們的路讓斧頭幫無路可走,這手就不僅僅是修士可以說明了。
因此,在胡一飛心裡,這個梁山伯有着經天緯地之才,更何況向來自傲的相公也爲其折服,更說明此人不凡。
但是,瘟疫一到,胡一飛心裡就涼半截。
本來,新皇登基造成的動盪正在消除,不少地方官進京補缺,而對於那些舊宅院胡一飛也大張旗鼓地找風水師調理了,即便沒有調理風水也對外宣傳,這宅院好,風水也不錯,價格也公道,胡一飛就等着賺一筆,然而瘟疫一來,發財大夢徹底破滅。
人算不如天算啊。
這個時候,誰還敢來京城購地置放,嫌命長嗎
這雖不能怪梁山伯,但是胡一飛還是鬱悶。
錢不能流動,那還能再叫錢嗎
無論是天龍寺的清風和尚,這位當代寺廟世俗化、商業化的先驅者,還是胡一飛這個底層苦哈哈的幫會組織老大都深刻地認識到:錢,唯有流通起來才能發揮其無上威力。
這一下,斧頭幫多年的積蓄都砸在那幾十所富麗堂皇的,讓斧頭幫幫衆走進去都會感覺渾身不自在的官邸房產上了。
然而即便是面臨這般窘迫的財政壓力下,胡一飛還擠出一些財物來搞了這上百推車的糧食與藥物準備趁夜運到小長幹去。
原因無他,小長幹也有斧頭幫上千幫衆,已有一百多病倒在牛馬市裡面。
幫會存在的基礎就是兄弟有難,八方相助。
所有人都到齊了,胡一飛揮了揮手,大家都拿出面紗遮住口鼻,然後貓着腰推着車趕往小長幹。
出來難,進去卻易。
兵士吃着皇糧要聽命行事,但有人樂意進去送死,做功德事,他們也不會攔着。
腳步很輕,胡一飛心情卻很沉重,也許這一去,許多兄弟都回不來了。
然而,她卻不得不去。
原因無它,也是“兄弟”二字。
烏衣巷的秦相府中,秦相早早的安歇。
新順之鋼鐵世紀38549 今晚房中兩個美婢,秦相奮戰之後自然身心疲倦,很快進入夢鄉。
“老爺老爺”吳管家的聲音在外頭急急發出。
秦相翻身起來,瞪大了眼,低吼一聲:“什麼事”
吳管家心裡一哆嗦,如果有別的選擇,他絕不會這個時候來驚擾老爺。
“老爺不好了,有一個家丁上吐下瀉了,怎麼辦”
秦相泛紅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怎麼辦還要我來教你嗎燒了,然後挖地十尺,埋了。與他接觸過的,一律關起來。”
吳管家心裡一哆嗦,活燒啊,卻不敢說什麼,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被吵醒的秦相雖然很困,但卻睡不着了。
他卻不擔心自己,像他們這等有官印在身,整個官邸煞氣最重的自己,即便是瘟神也不敢靠近。
當然,如果是在荒郊野外那也沒辦法,這是官邸片區,皇城氣運相當一部分所在,瘟神也難以進入此地。倒是手下的家丁,福薄緣淺擋不住也是可能的。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家丁根本就是普通的鬧肚子,但這個時候寧殺錯,不錯過。
事實上,不僅僅秦相府中,這些時日各官邸府中都出現過坑殺患病家丁的事。若是貴公子小姐偶染疾,待遇自是不要,人貴人賤這個時候自然就體現出來。
對於突如其來的瘟疫,秦相心中不驚反喜。白天在大殿之上,皇上對他言語之間比過去更爲懇切。秦相高興,挑燈時分喚來兩個美婢,大肆發泄心中的暢快。
新皇登基,意外的是劉明德上臺,這不是秦相所喜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內,秦相都陷入一種焦灼狀態,直到確定新皇想平穩過渡才稍稍放下心來。
秦相併非是一等士族,而是介於豪門與士族門閥之間。正是因爲這樣的身份,先皇纔對他委以重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相雖然畏懼,但想來新皇也是對士族門閥忌憚,這樣就少不了他這等人來維繫朝野。
瘟疫肆虐,各世家門閥出工不出力,劉明德就只有更依仗他了。
梁山伯
秦相腦海目光冷厲起來。
他的寶貝兒子秦天柱死於非命,最大的懷疑對象就是金陵宮宮主樑山伯。通過這麼一段時間的暗中調查,秦相幾乎可以斷定。
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報仇,原因就是這個梁山伯與劉明德有同門之誼,他必須要探明在皇上心裡這個人地位到底有多重。
即便新皇不看重這個梁山伯,對付這等世外高人也相當棘手,他只有去找同樣是修士的人去對付。
然而,眼下的他只能隱忍。
邱雲龍就是例子。他看上了喬佳宜,找上門去結果變成不男不女的太監。秦相讓吳管家給邱雲龍送信,說梁山伯不在,他的妻子喬佳宜現在在小長乾地帶。
邱雲龍親自帶兵在各街道設置關卡,心裡有什麼打算,秦相心知肚明。
荊州,巴東王府的戲臺上,激動的江上燕沒有一點睡意,興奮地跟梁山聊着,臉上是一副少女的笑意。
梁山從天而降,給江上燕帶來純陽仙人的心頭血一滴。江上燕立刻雙頰酡紅,整個人激動地跳了起來。
梁山吃驚。那一刻,江上燕變成過去那個漁家少女。
“我不是白給你的。”梁山說。
江上燕立刻開始寬衣解帶。
梁山連忙制止了她,說不必如此。
江上燕流眼淚了,又哭又笑。
沒人理解她內心深處那份絕望與悲哀,衆人前行,獨她一個人在後面的那種孤單感,讓人深夜輾轉難眠。
江上燕跟梁山聊着她少女時代的故事。
洞庭湖上打漁,老君山上種茶,看師兄師弟們飛來飛去,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有說不完的事。
子時一過,梁山微笑不語,只是當一個老實的聽衆。
雨依然在下,而且是磅礴大雨,然而梁山的心神漸漸被越來越光彩動人的江上燕所吸引。
感覺到梁山心頭的異動,江上燕道:“你確定不與我共渡良宵”
“不了。”梁山堅定地說道。
小長幹牛馬市,老金陵宮上空雨沒有變大,刷刷的,喬佳宜睡不着。
自從到這後,喬佳宜就睡不好。
她現在在相公過去住的房間裡,只是一閉上眼看到想到的都是那些人的慘狀。
掙扎,無助,絕望
“爹爹孃”喬佳宜腦海裡浮現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拼命地叫喊,一會晃動下她爹爹的僵硬的身軀,一會晃動着她孃親的冰冷的身軀,那個時候的她,是怎樣的絕望而這樣的悲劇,再次上演。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失去爹爹與孃親。喬佳宜心裡升騰出無力感,怎麼辦這場瘟疫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冷。喬佳宜感覺到冷。她瘦弱的身軀在被窩捲縮下。她渴望溫暖的懷抱,可是相公在哪裡
這個時候相公大抵在修行吧,但也許他正跟一美麗的女子,在月光下,舉着琉璃杯說着一些情話。
一念及此,喬佳宜心裡忽然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委屈與不甘如泉水一般汩汩冒了出來。
喬佳宜很少有這樣的情緒變化。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
喬佳宜沒有想到,她的相公真的和一個美女,而且是一個很有地位的美女在聊天。
如果喬佳宜知道,心裡的悲苦會更多一些。
對於自己的另一半,梁山就是喬佳宜的全部。然而,相公的另一半卻不僅僅是自己。每天躺在牀上,感覺身心深處極度的疲倦與不適,喬佳宜都會想,也許明天早上自己就醒不來了,變成一具冰冷的軀體。
喬佳宜心道,加入自己就這樣在睡夢中死去,相公會難過,但大抵不會難過多久,而用不了多久,相公就會有新的妻子,漸漸把自己忘卻。
這個時候,馬德意老馬終於通過皇城。
在建康城呆了這麼多年,皇城城門朝那邊開他也不知道。作爲修士,雖然混跡紅塵,但只是適應,卻一直沒有主動去了解過這個俗世,直到遇到他心愛的人。
若不是手中有梁山給他的金牌,馬德意要想通過皇城沒那麼容易。
修爲越大,越是受皇城的壓制。等到馬德意進入皇宮,立刻感覺四大氣運神獸的磅礴威力,立刻肅容屏氣。
長長的通道,馬車一直把馬德意送到了安德宮。
大門徐徐打開,馬德意長出一口氣,心裡道,一定要說服這位同門。
劉明德還沒有睡。
北方傳來消息,魏國京城平城大亂,各地諸侯也在觀望,這個時候若是宋國能派出大軍,即便不能一舉滅了魏國,也能收復大片北地。
可惜,江南魚米之鄉先生出現春旱,現在又鬧瘟疫,根本無力北伐。
土斷進行不下去,劉明德爲了獲得門閥士族的支持,可以說是開了倒車。
這到底是怎麼呢怎麼自己剛剛登基,就連連發生這麼多事難道是老天在懲罰自己4365d144789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