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南元煜還是抵不過謝明昭的強硬,跟在後面腳步發虛的一同去見永安伯夫人。
謝氏與沈後不同,雖然都是西南王之女,但謝氏從小卻是個喜歡舞刀弄槍的,性子一貫要強。不似妹妹沈後那般溫婉可人。因此,當年她與永安伯的婚事,並不被人看好。因爲永安伯實在是——
“別人家的一個侍女他也這麼稀罕。”謝氏坐在上面,一雙美目滿是冷意。“既是這樣,你去跟你主子說,他若是喜歡這種專門伺候人的,明兒個我便進宮去,請皇后娘娘賞賜他十個宮女,隨他怎麼喜歡,我一概不過問,如何?”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夫人饒了奴才吧,奴才,奴才哪裡敢管伯爺的事啊。還求夫人心疼咱們些吧!”
“是誰又惹母親不高興了?”有丫鬟忙擡手將簾子掀起,謝明昭大步走進內廳,衝謝氏一鞠躬拱手行禮道:“兒子給母親請安,母親可還好?
南元煜往他身後挪了挪,將自己完全隱在謝明昭的背後,卻仍不能免去給謝氏跪下行禮。一邊面無表情的說着吉祥話,一邊偷偷往旁邊瞧去。
只見旁邊跪着那小廝,一面回謝氏的話一面打自己的嘴巴,這會讓已然滿臉是血,好不悽慘,看的南元煜直乍舌,暗道謝氏果然如外面傳言一般,最是心狠手辣之人。又不免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不覺往謝明昭身邊湊了湊。
謝明昭眼角餘光一瞥,便看到他的小動作,南元煜正擡眼皮往他哪裡看,兩人視線相對,後者忙咧着嘴,一臉討好又傻兮兮的笑。謝明昭嘴角抽動了下,轉過頭當做沒看見。心中則道,這小傢伙,也就看着有幾分小聰明,實則在蠢不過了。
謝氏一間謝明昭,淡淡一笑,招手道:“過來母親這裡坐。”
謝明昭一笑,“兒子如今已成人,母親怎麼還把兒子當孩子看,兒子坐在下面就好。”說完便直接在謝氏下手右邊第一個位子坐下。
謝氏眸光微閃,笑了下。視線掃過隨着謝明昭落座自然站在他身後的南元煜,微微眯起眼,“這是你如今身邊跟着的?”
謝明昭點頭,“正是,阿煜,還不給夫人問好。”
南元煜有些錯愕的看着謝明昭,只見對方眼角眉梢向上一挑,脣形微動,只說了兩個字‘進宮’,頓時氣得恨不能立時咬死他,但現在他除了只能在心裡把這人醬醬釀釀YY一番,什麼也做不了。只有老老實實得走到正中間,跪下,磕頭,問安,流水線一般機械的做完一整套動作,務必做到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然而謝氏直到他磕頭說完吉祥話,也沒有叫他起來。只是轉過頭對謝明昭道:“我記得半個月前,你身邊的小廝還是一個叫吉祥的,那孩子我看着十分機靈聰明,辦事也很還算穩妥,你之前不也跟我面前誇過他幾次嗎?如何突然就換人了?如今這吉祥又是去了哪裡?”
謝明昭坐在那裡,衣衫華貴,端的是個貴公子模樣,一開口,就讓人忍不住想在他臉上踹一腳。
“前幾天我帶着他去打獵,回來時路過一家賣豬肉的,誰知道他對那個寡婦娘一見鍾情了,哭着求我成全了他。我一想,吉祥是母親這邊的家生子,母親也很喜歡他,這樣一想,我也有心放他自由,索性就答應了。誰知道他竟然沒有絲毫留念,第二天我讓人賞他些銀兩和布匹什麼的,沒想到去了才知道,這人竟是當天夜裡就帶着那新娶的老婆跑了,倒像是怕我反悔似得。”謝明昭抿了口茶,笑呵呵道:“我自認往日對他也不薄,但他既如此無情,我也就當做從沒有過這人便是。本想告知母親,這幾日接連出事,見母親繁忙,也就沒說了。還望母親不要怪罪。”
南元煜原本跪的膝蓋痛,後來聽謝明昭說話,這廝雖然人品不咋地,相貌聲音實在是上上等,聽他這麼娓娓道來,他居然還聽的津津有味的,連自己還跪着這事都給忘了。心中暗道:編故事也能隨手拈來,還編的似模似樣的,明明一聽就是假的,偏偏還不得不信,也是個人才!
只是他雖然忘記自己還跪着了,謝氏卻並沒有忘記。
謝氏在親兒子那裡吃了癟,自然是要在他這兒子身邊的跟班身上找回來。一盞茶杯碰的一下砸在南元煜跟前,濺起得碎片在南元煜嚇得傻住的小臉上劃出一絲血痕,隨即傳來一陣刺痛。
“想不到我竟是瞎了眼,如今連家生子的奴才也敢欺到主子頭上了!今日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怕是來日都要騎在主子頭上了!來人啊,給我把這小子拉下去,狠狠打他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南元煜渾身一激靈,瞬間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一臉恐慌的朝謝明昭望去,連跟謝氏求饒的事都忘記了。
謝明昭微微蹙眉,“母親,阿煜是纔跟了我的,您罰他做什麼?”
“母親哪裡是罰他。”謝氏接過侍女重新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小口,又用手帕拭了拭脣角,慢條斯理地說道:“母親這是爲了我兒。你自小便去了你外公的軍中,常年不在府裡住着,自然是不知道,這府裡啊,最是容易出那些個奴大欺主的東西!說來也怪母親,這些年身體愈發得不好,如今精力也不大不如前,便慣得這些個沒顏色的愈發沒個王法,知道的你是我永安伯府唯一的世子,可也有那不長眼的,可勁兒的往西邊那院子裡攛掇呢!如今聖上恩寵,將你調回京都,母親也該爲你立立威纔是!”
說話間,已經有一左一右兩個小廝走上前來,架住南元煜的胳膊就往外拖去。南元煜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哭着喊道:“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少爺,少爺救我!少爺!”他年紀不過十一二歲,因長得瘦小,看起來卻似只有八九歲大的樣子,現在嚇得滿臉驚慌失措,淚流不止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疼。
“住手!”謝明昭猛地出聲阻止道,那兩人不敢忤逆他,卻又不得不聽謝氏的話,只有停下腳步,僵持在那裡。
謝明昭一拱手,“母親,阿煜才十一歲,還是個小孩子,即便是要立威,也不該拿他來示衆。況且兒子覺得,若是隨意責罰身邊忠心之人,那不叫立威,反而是離心。母親您說呢?”
謝氏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只是靜靜地垂眸不語。
南元煜卻在心裡拼命吶喊道:快點頭快點頭快點頭!相信我!你兒子說的都對!
“也罷,便就聽我兒一回吧。”謝氏示意旁邊站着的大丫鬟,那人點頭,忙走下來說道:“放開他吧。”又衝南元煜微微一笑,溫聲說道:“可是嚇到了,來,跟姐姐走吧,我給你拿點果子吃。”
南元煜自然不敢輕易便跟她去了,先是朝謝明昭那裡巴巴的望過去,見謝明昭略一頷首表示同意。便又怯怯的看了一眼謝氏,謝氏忍不住一笑:“是個伶俐孩子,去吧。”
這才心中歡歡喜喜的跟着那大丫鬟去了,多餘的一眼都懶得瞧謝明昭,巴不得馬上離開這裡。
謝明昭眼見着他腳步輕快,一點也不似剛纔那惶惶不安的小模樣,心裡好笑。又聽謝氏道:“最近可有見過你父親?”
謝明昭道:“這幾日事務繁忙,聽說父親也忙得幾日未曾在家好好歇過了。”
謝氏冷笑,“是啊,他確實忙的很,忙着往府裡擡他的第十三夫人!”
謝明昭摸摸鼻尖,對於父親的風流韻事,他做兒子的自然是無話可說。只能默默聽着謝氏在那邊冷嘲熱諷一番,忽然話鋒一轉,道:“那你可有見到那個小賤種?”
謝明昭垂眸,額發遮住了視線,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淡聲道:“只聽說二弟被父親推舉去了虎賁營,卻不知如今是何職位?”
謝氏冷冷哼道:“不過是個五品的護衛而已,也就只有那些沒見識的纔會宣告得人盡皆知,以爲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即便是一品又如何,他也永遠別癡心妄想做永安伯府的主子。”
謝明昭只虛應了一聲,沒有多話。
謝氏也知道他不喜後院裡這些事,也就不再往下說了,只是道:“先不說你父親,你是不是也該去安王府裡走一趟,你在西南時候,你大表兄可是一直惦記着你呢,你難道忘了,他那會兒時不時就往西南那裡給你整車整車送些京都纔有的物件?這可是你唯一的表兄,明昭,母親與你說的其他事,你都可以不聽。唯有這件,你必得是要站在母親這一邊的,別忘了,還有你外公和你姨母呢!”
謝明昭只得應道:“母親的話,兒子都記住了。”
“那就好,行了,說了這麼會子話,我也乏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吧,對了,你那個小廝,我看着年紀着實有些小,讓他端個茶倒個水還可以,做事跑腿怎麼看都不像個穩妥的,不如——”
“母親。”謝明昭笑眯眯地打斷了謝氏的話,“兒子剛從西南軍營回來,只想着好好歇一陣子,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做,只留這麼個小傢伙在身邊,到時蠻有意思的。只是唯恐母親說兒子懶惰,不思進取。”
謝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難道我這個做孃的竟不心疼兒子嗎?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在西南那裡吃了不少苦,你外公和舅舅寫給我的心中,也曾說起過許多。你願意歇息多久就歇息多久吧,娘可不想被人家說虐待自己兒子,何況我這兒子,可是個萬衆挑一的,還有誰家的比得上!”
謝明昭也笑着又說了幾句,便告退出了來。
往外走了幾步,就看到剛纔跟着丫鬟離開的那傢伙,正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拿着木棍禍害謝氏養在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還專挑名貴的來,一個一個全給鬆了圖。
謝明昭頓時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