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越卓熙的神色淡了下來, 南元煜也收斂神色,緩緩轉過身來。越卓熙微微低着頭,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 臉上的神情讓人看不真切。
南元煜心中一咯噔, 面上不露半分端倪, 只是對阿右道:“阿右, 你先出去, 我跟長熙哥哥有話要說。”
阿右欲言又止的看看他,再看看越卓熙。但是今天的越卓熙與當初初見時早已不一樣了,那時的越卓熙只是一個叫長熙的年輕人, 是神醫谷的人,也是溫長憶最好最信任的師弟。但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人卻是東越國的皇太子, 是一個位高權重, 唯我獨尊。是將東越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是與他們站在對面的敵人。
阿右當然不敢輕易離開,按理說他跟越卓熙更熟, 但是現在的情況來看,倘若越卓熙已經將溫長憶視爲敵人,那麼對於越卓熙來說,阿右的立場甚至比南元煜更加尷尬。
南元煜衝他輕輕搖了下頭,示意他沒事, 阿右抿緊了脣, 最後一咬牙, 還是關上門退了出去, 只是並沒有走遠, 筆直的守在門外,與越卓熙帶來的一個護衛大眼瞪小眼。
等阿右出去了, 越卓熙擡起頭,壞壞一笑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歪,“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如果你真的要對我做什麼,我相信靠阿右一個人的話,根本不可能攔住你。”南元煜也笑笑。
越卓熙仔細打量他的神情,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任何不安和恐懼。
南元煜轉身給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我們剛搬進來,沒有什麼好茶,長熙——唔,我現在是不是該喊你一聲,太子殿下?”他天真的問道。
越卓熙輕笑一聲,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嘆道:“是好茶,只是,要在等一等,才能品出他的味道。”
南元煜手下一頓,知道對方說的並不是茶,而是別的。
越卓熙挑眉,“叫什麼太子殿下,難不成我還要喊你一聲七皇子殿下,然後在相互吹捧或是你來我往的逢迎一番才行?算了吧,你什麼樣我又什麼樣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何必還要玩那些虛的。”
南元煜苦笑道:“長熙哥哥,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玩虛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纔來這裡的。”
越卓熙輕哼一聲,“真不知道怎麼辦?哼,你不是注意挺大的嘛。從南晉跑到西乾草原上轉了一大圈,又去阿木音裡跟長憶見面,然後霜城被人帶到雪國溜達了一陣子,如今又來到我東越。小七啊,長熙哥哥可沒看出來,你還有閒情逸致。”
“長熙哥哥你就別打趣我了,我現在真的是一點招都沒有了。”
南元煜心道,這個時候不管越卓熙打的什麼主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至少得先過去今天這一關,他在越卓熙對面坐下來,踟躕道:“長熙哥哥今天來這裡,是特意來看我們的嗎?”
越卓熙笑着反問道:“你覺得呢?”
“......”從來不知道,這個人真難纏。南元煜一咬牙,直接道:“總不能是來看長憶哥哥的吧,而且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提到溫長憶,越卓熙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南元煜心道,果然還是爲了溫長憶。
“呵呵,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來找他的呢?”越卓熙磨牙道:“我找他,又幹嘛非要到你這裡來找呢?難不成他去哪裡我都不知道,反倒是跟他只有一面之緣的你更清楚呢。”
南元煜忍不住翻個白眼,因爲你彆扭啊!都這樣了還死鴨子嘴硬,要不是我清楚的曉得原著中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何必在這裡跟你虛與委蛇,早就把你打發走了好嗎。
但是正因爲他太清楚越卓熙隱藏在那副二貨面貌下的深重城府,所以即便很多事大家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話卻不能說的那麼明白。
“長熙哥哥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懂?”南元煜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天真無邪。他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謝過自己穿越的是一副少年人的身體,如果是個成年人,恐怕越卓熙就不會是這樣好聲好氣的在這裡坐着與他聊天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好半天,結果誰也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越卓熙深呼吸一口,終於忍不住說道:“長憶在哪兒?”
南元煜還是那副懵懂的樣子,“長熙哥哥我來這裡就是想要找到你,我也不知道長憶哥哥去哪裡了,但是他曾經說過,一旦我與他失去了聯繫,就讓我來陽城找你,這世上唯有你纔可以找到他。”
這句話半真半假,假在長憶雖然讓他們往東越來,但是決定來陽城的卻是南元煜自己。真在,雖然長憶當時情況緊急並沒有說太多,但是南元煜卻猜測,對方一定是這個意思。
越卓熙或許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纔在他們來了三天之後,自己纔出現。
他心裡也對溫長憶瞞着他這麼多事而感到憤怒和悲哀,自己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之深,遠比親生兄弟還要更深。可就是這樣一個被他當做兄弟,這個世界上最信任之人,卻揹着他,做了這麼多事。而且樁樁件件,都將他放在一個敵對的立場上,實在是令他感到心冷。
他現在迫切的想要找到對方,當着他的面問個清楚,他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人了!
越卓熙看着面前的南元煜,這一眼仔細看去,忽然心裡就忍不住一咯噔。
爲什麼竟然覺得,南元煜的眉眼十分熟稔,就好像是與他同屋相處了二十年的那個人一般。
“原來你是——呵呵,我之前真的是太蠢了,居然白白被騙這麼多年。哼,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好好的騙他一回,纔算扯平,不,我纔不要跟他扯平,明明是他欠我許多,這一次,我要讓他以後再也不敢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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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帝十七年五月下旬
與泉安城隔着一條洛河的西林城,城守府中,一個面容俊朗,身着銀色戰袍的男子正俯身細細看着案上的沙盤,那上面插着旗子的便是如今西南王佔據的地盤,雖然並不多,但是西南軍征戰多年,在南晉朝可算是精兵良將最多的一支軍隊。
這一點,曾經從小一路在西南軍中成長起來的謝明昭可以稱得上是深有體會。
更何況,從派兵出征討伐到現在,他們與西南王已經對峙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廉憲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道:“泉安城雖小,卻是兵家要地。前有洛河做天然屏障,三面環山,又是密林沼澤,一時半會兒的確實難以攻陷。”
高歌蹙眉道:“廉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他們援軍一到,憑藉我們這些人嗎,恐怕抵擋不住。”
他看了眼謝明昭,雖然知道自家將軍一直以來都是站在皇帝那一邊的。但如今真的與他的外祖和舅舅刀戎相見,反目成仇的話,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就下得去手。但不論如何,他都是堅定的跟着自家主子走。
謝明昭將沙盤上標註的所有城池和地形全部仔細的看過一遍之後,手指輕輕點在某處,“就從這裡過去。”
廉憲眼眸一亮,復又暗淡下去,苦笑一聲道:“將軍果然好謀劃,只可惜咱們這裡沒有擅長這方面的人才,若是——”
“誰說咱們沒有的?”隨着房門被推開,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在衆人耳中響起。
謝明昭猛地擡起頭朝門口看過去,身着藍色錦袍,面容清俊,脣紅齒白的俊氣少年雙手抱臂斜靠在門上,望過來的眼眸對上他的眼,思念早已溢滿。
明晃晃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人忍不住想要將他緊緊束縛在自己身邊,永遠也別想從自己身邊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