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剛纔那個人就是金阿南?”喻非聽了桑宛凝的分析之後,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轉不過來這個彎,“可是剛纔洪凌波不是說,自從王老栓死後,他就不辭而別杳無音信了麼?怎麼會又出現在這裡,而且他爲什麼要來跟蹤你我二人呢?”
“洪凌波說,洪凌波說,是不是漂亮女人說的話就句句都是真話?難道她就不可能是騙人的嗎?”桑宛凝沒好氣地瞪一眼喻非,見他被自己噎得一時啞口無言,又接着道,“我就不相信你剛纔就一點都沒察覺出來,那女人在回答我們的問題的時候有什麼不對勁。”“不對勁?”喻非有些訕訕地垂了垂眼皮,好奇地看一眼桑宛凝,“我還真沒看出來,她不是把她知道的都已經告訴我們了嗎,而且我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騙人啊,每一句話都很合理不是嗎?”
“不對勁的地方就是在於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太合理了!”桑宛凝意味深長地看一眼似懂非懂的喻非,又看看四周川流不息的人潮,轉身向旁邊一條人煙罕至的小巷子走去,“這裡人太多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從這條小路回縣衙吧。沒錯,剛纔洪凌波在回答我們的每一個問題時,看起來都很坦誠,似乎沒有經過一點的猶豫,但是正常人用正常的思維在回憶敘述一件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的事情時,應該至少得停頓下來思考一下,洪凌波沒有,她的敘述是很連貫一致的,這就說明她一開始就對將要敘述一個怎樣的故事給我們聽很清楚!”
喻非訥訥地問:“你的意思是說,她說給我們聽的那些事情全都是早就已經想好了的?”桑宛凝點點頭:“不錯!甚至,她不但想好了她自己要說些什麼,連我們要說些什麼她都一併給設計好了。”喻非嚇了一大跳:“此話怎講?”桑宛凝看他一眼,有些奇怪和調侃地說:“咦,喻捕頭,我怎麼覺得你一碰上和美女有關的案子,智力就自動降爲0了?當初在破鄒和的案子時,沒發現你有這麼不開竅啊?這個問題不是一目瞭然的嗎,她一開始就再三說王老栓爲人很老實,不可能有仇人,讓我們排除了仇殺的可能性,後面又說王老栓但是就是行事大方,喜歡借錢給別人,特別是他有一些黑道上的朋友,而且這黑道還不是一般勢力的黑道,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羅浮門,然後她就一再地強調,若是真是羅浮門的人乾的,王老栓這仇可就真別想報了,因爲羅浮門的人就連朝廷也惹不起。你說,洪凌波剛纔的敘述是不是就是這樣一條線索?”
喻非想了想,有些明白過來了似地說:“是啊。好像的確是這樣,你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了,這個洪凌波好像一開始就設計好了要將話題引到羅浮門上去一樣。”桑宛凝說:“不僅僅如此,你有沒有發現當我們想要和王老栓的娘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在一旁極力地干擾?”喻非說:“恩,有一點點。只不過我以爲她是不想我們拿王老栓的死去刺激她婆婆,纔不大願意我們和她說話呢。”桑宛凝翻個白眼:“怎麼可能!王老栓他娘一開始就三天兩頭往縣衙跑,鬧着要官府早日給她兒子王老栓之死查清真相,今天我們沒有穿捕頭的衣服,所以她自然沒有認出來,要是她知道我們就是去調查王老栓之死的捕頭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呢,又哪裡來得刺激一說?”
這麼長長的一番推斷,讓喻非從頭至尾穿起來想了幾分鐘之後,才望一眼揹着手在前面走着的桑宛凝:“可是,這畢竟只是我們的推斷,沒有證據啊,接下來我們該怎樣找到證據呢?”桑宛凝略微一沉吟,回過頭來神秘地眨眨眼睛說:“今天晚上我們就能有證據了。”
是夜,月明星稀,悅來客棧的客房裡相繼滅燈進入黑暗的沉睡時間之後,客棧後面的內院裡一間房間裡隱隱約約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早就潛伏在內院幾株高大的花樹後面的喻非和桑宛凝這時候交換一個眼色,躡手躡腳地藉着夜色的掩護向窗戶底下摸去。
屋內說話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洪凌波,男的聽不出來。只聽洪凌波在裡面壓低了嗓子說:“那個不要命的死鬼,不是說好了你先去外面躲一陣子再回來的嗎?你怎麼就回來了?萬一官府有人在監視我們客棧怎麼辦?”那個男人嘻嘻一笑說:“哎呦,娘子,你可真是膽小,不就是幾個捕頭嘛,怕他們做什麼?我們做得那樣密不透風,我就不信他們能找出個什麼線索來!鄒和之前不是也來查過好幾天嗎,不一樣什麼都沒發現。”
洪凌波又說:“今天來得那兩個年輕的捕頭你是沒看見,特別是那個女的,那兩隻眼睛簡直像刀子一樣,往我身上看一眼,我差點就要嚇得把你教給我的那些話給忘記了呢!還有啊,今天那個老不死的明明吃了昏藥的,結果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沒有睡着跑出來了,還給那兩個捕頭看見了呢。”那個男人似乎也吃了一驚,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立刻壓低了聲音問:“那這麼說,我們豈不是已經引起官府的懷疑了?那老不死的有沒有胡言亂語說什麼?”
洪凌波說:“那倒好像還沒有,那個姓桑的女捕頭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大相信我們編地那些話,但是那個男的好像深信不疑,那老東西今天的瘋病正好發作了,而且那兩個捕頭也穿的是便裝,她沒有認出來是官府派來調查案子的人,還舉起掃把想要打他們呢。阿南,你說這事情要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這樣三天兩頭地來人問這問那地,我可真受不了,要不,我們走吧?帶上寶兒,我們一家三口離開鄆林城,去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好不好?”
金阿南幾乎想也不想,斬釘截鐵地說:“那怎麼行?這客棧我花了這麼大工夫才弄好的,我們所有的家當都在這客棧上,現在走了,豈不是虧大了?娘子,你再忍耐忍耐,這些官差不會天天都來的,你隨便敷衍他們幾句,他們再調查幾天找不到什麼線索的話,這件案子就會成爲一樁積年懸案不了了之了。”洪凌波似乎有些生氣,不高興地說:“你倒是說得輕巧!敷衍幾句敷衍幾句,我又不是天生就會說假話,那個女捕頭的眼睛像刀子一樣,我可真受不了,而且我想寶兒了,你到底把他帶到哪裡去了,今天怎麼不帶他一起回來?”
金阿南有些不耐煩地說:“他看到了是你我二人合起夥來殺了王老栓那死鬼,萬一官府的人去問他什麼,他什麼都不懂說漏了嘴,我們可就全完了,你放心吧,我娘很喜歡他,不會虧待了自己的小孫子的。我困了,你睡不睡?不睡,我可就先睡了!”
桑宛凝和喻非又等了一會兒,只聽見洪凌波抽抽搭搭的哭聲,不見他們兩個再說什麼,交換了一個眼色,輕手輕腳地又沿着來時的路線出去了。走出悅來客棧之後,喻非心裡沉甸甸地,忍不住嘆一聲:“唉,真是沒有想到,這樣貌美的一個女子卻是這等蛇蠍心腸,居然夥同姦夫殺死親夫!”桑宛凝的心裡卻也是一時百感交集,既因爲終於證實了殺人兇手不是摩栝而感到高興,又因爲一直以來居然都錯怪了他而感到抱歉,不由得愈發恨起這該死的金阿南和洪凌波,聽到喻非問她下一步怎麼辦,幾乎咬牙切齒地回答說:“這個金阿南平時不知道藏匿在什麼地方,要想找到他只怕也不容易,今天他既然回來了,那我們就立刻回衙門去帶些人來連夜將他們捉拿歸案吧。”
喻非說:“現在就動手?可是唐縣令去青獅庵祭祖要明天才回來,沒有他的命令我們可以這樣擅自做主抓人嗎?”桑宛凝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不能的?不是有一個詞叫便宜行事嗎?這便宜行事說得就是當上司不在的時候我們自己要學會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再說了,唐縣令他回來的時候要是知道我們這麼快就破了王老栓被殺一案,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會怪我們擅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