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乎已經隱約響起了從昌寧門方向傳來的馬蹄聲,情勢已經刻不容緩,顯然不容他再猶疑,儘管知道那個從小愛他疼他遠遠勝過其他宮中兄弟,已是滿頭白髮的皇祖母,此刻定是在彭祖那老賊的淫威下,受盡百般屈辱,但是,就算他如今能不計一切代價硬闖進皇宮裡去,又能怎麼樣?
他如今最多隻不過是一個宣王長得有幾分相像的平頭百姓而已,彭祖那老賊必定是在費盡心機爲他找來那替身之時,便已經布好了這整張局,噢,他想起來了,那枚定海神戒的事,最初他也是聽彭祖有意無意地說起地!是了,先以定海神戒做餌,利用他薛青川急於得到一筆財富擴充軍隊開展國內生產的迫切之心,將他引出宮去,然後再用他的替身,將他變成替身!
這一招偷樑換柱,果然不是一般地狠哪!
“走吧!不要辜負了他二人的好意!”往地上那兩個痛得齜牙咧嘴,任憑兵卒們怎樣扶都扶不起來的趙茂才與何力強,薛青川深深地吸一口氣,調轉了馬頭,與佟侍天絕塵而去。
“喂,兄弟!”半睜開一隻眼睛,發現面前已經沒有了薛佟二人的蹤影,趙茂才放心地長舒了一口氣,推一推還在那擠眉弄眼的何力強,壓低聲音道,“他們兩個已經走了!”
“真的已經走了?”何力強睜開眼睛看了看,立刻拍拍自己的胸膛,竟是一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趙茂才倒是還鎮定,磨磨蹭蹭地從地上站起來之後,對身後那羣大眼瞪小眼,沒有他的號令不敢輕舉妄動的御林軍喝到:“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往東邊追去?”
東邊?見趙茂才居然下達了這樣一個南轅北轍的命令,衆御林軍皆是吃了一大驚,面面相覷後,誰也沒動,因爲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往東邊追過去。
“大---大人,可是小的們剛纔看到那兩個反賊,好---好像是往西邊跑了的呀!”終於,其中一個平日裡與趙茂才私交還算好的御林軍,叫申飛光的,壯着膽子問道。
“恩~~?你的意思是說,是本大人我這兩隻眼睛看花了嘍?”趙茂才背過手來,皺着眉頭,伸出兩根手指做着要摳自己眼珠子的模樣,瞪着眼睛望着那申飛光,又問一遍,“本大人再給你一次機會,剛纔那兩位究竟是往東邊跑了,還是往西邊跑了?還有啊,沒事別動不動就隨便給人扣個反賊的帽子,剛纔那兩個人額頭上刻着‘反賊’兩個字嗎?沒有吧?凡是腦門上沒有刻字的,在本大人這裡,就通通不算反賊!懂不懂?”
這一隊御林軍全部都是由趙茂才與何力強兩個人一手帶出來的兵,因而,算得上是死心塌地追隨他們的心腹親信,當下,衆人一對眼,立刻便明白過來了趙茂才是存心想要放走剛纔那那個氣度不凡之人的心意,便都嘻嘻一笑,齊聲應道:“是,屬下明白了!我等這就往東邊追去!”
“恩,果然是孺子可教也!”趙茂才滿意地笑笑,一腳踢在離他最近的那個兵卒屁股上,一揮手,讓他們去了,“滾吧。腿長的要記得等着腿短的!”
待兵卒們扛着長矛都往東邊散步一樣地追薛青川和佟侍天去了,何力強望着趙茂才,愁眉苦臉地道:“兄弟,你說,我們兩個剛纔看到的不會真的纔是真正的宣王陛下吧?”
“噓,小點聲!你不要命了!”古語云,十個矮子九個精,這話就是爲趙茂才量身定做的,那何力強雖然生得起碼比他長了一倍,卻顯然不如他遇事沉着冷靜,他一記敲在愁眉苦臉的何力強腦門上,左右看兩眼後,壓低聲音道,“你沒聽說,左丞相烏驥已經於兩日前便不知所蹤了,據說是告老還鄉了,可是誰知道啊!如今又生出這假宣王之事,實在蹊蹺地緊,我看,這龍國說不定真的已經快要變天了!”
“啊?變天?”何力強驚得吐了吐舌頭,可他畢竟也是能夠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還安然無恙的人,又豈是盞省油的燈,眼珠子轉了兩下,便恍然大悟地道,“是了,我也看剛纔那個人好像就是上次在宮裡宣見我們的宣王殿下呢,雖然他臉上滿面塵土,可是他的眼神我記得,那樣的不怒自威殺氣騰騰,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修煉的出來的!喂,兄弟,你說,要是剛纔被我們放走的那個人果真是宣王陛下,那現在在宮中的那個宣王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唉,上頭的事,我等這種芥菜子大小的官職之人哪會搞得清楚啊!只不過不去做那些昧着良心之事便是了!”趙茂才嘆一口氣,望着薛青川和佟侍天絕騎離去的西邊那條官道,無限感慨地道,“自古便有這許多人覬覦這天下,殊不知,不是誰都適合做這九五之尊的,勉強去爭得自己保不住的東西,還不是自取其辱!”
“哎呦喂,我說趙兄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那詠古嘆今?”何力強見那趙茂才居然負手立於風中,五短的身材上甚至隱隱散發出一種歷史的滄桑感,急道,“依我看,咱們快點拿個主意,如何應付過彭丞相那一關纔是當務之急吧!你當今天在場這許多人的眼睛都是做擺設的麼?”
“我-----”趙茂才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身後一聲氣勢十足的呼喊給打斷了,回頭一看,原來是戍守昌寧門的牛貢帶着二十幾個兵卒來了。
“哎呀呀,趙兄,何兄,牛某有禮了!”乍看那牛貢一眼,會讓人頓生一種哎呀媽呀,原來金剛葫蘆娃都悄悄地長鬍子了的錯覺。他的脖子生得很細,到了胸部又大一點,一年四季系一根宣王御賜的金腰帶在凹凸有致的肚子上,以至於日久天長便勒出了一道凹槽,再配上一個碩大無比的臀部,遠遠看過去,可不就是一個移動的葫蘆麼!
趙茂才與何力強一眼看清楚是他,不動聲色地對了個眼色,趙茂才打個哈哈後,在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率先開口道:“哎呀,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牛兄啊!牛兄,你不在你的昌寧門守着,跑我們兄弟二人這永安門來有何貴幹哪?”
“啊?哈哈,隨便看看,隨便看看而已!”這個牛貢在進出皇城的八座城門口都安插了眼線,以便於那兩個彭丞相點了名要的疑犯出現在任何一座城門口,他都能第一時間得知,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而至,以圖分一杯羹,而此刻,正在仔仔細細打量永安門方圓一里內的情況卻什麼也沒看見的他,聽到趙茂才不無譏諷地問他,訕訕地笑笑,索性開門見山,“趙兄,我聽說,剛纔你這永安門前來了兩個自稱是宣王的人,不知可真有此事否?”
“哦?是嗎?何兄,你記得有這回事嗎?記得?——哎呀,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你瞧我這記性!”那何力強不知道趙茂才到底是想要他說記得還是不記得,便很茫然地看着他,然後試探着點了點頭,趙茂才便也只好將計就計,順着他的意思說下去,“對,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不知牛兄是如何得知的呀?”
“原來是真的!——哎呀,先別管我是如何得知的了,那兩個人呢,現在何處?我怎麼沒有看見他們?”牛貢一聽說果然有人如彭祖所說,來冒充宣王了,眼睛頓時一亮,四下裡望一望,急不可耐地問趙茂才,“莫非已經被二位抓獲,押解進城了麼?”
“牛兄你莫急,待我與你細細說來!”趙茂才清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說道,“那兩個人只不過是兩個狀若癲狂的乞兒而已,並非右丞相口中所說的那兩個反賊,傻乞兒的滿嘴胡言亂語,哪裡當得了真!只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我二人還是已經派了一隊兵士沿着東邊他們離去的方向前去捉拿他們了,相信不出片刻便可回來!”
“哦,原來如此!”一聽說那兩個嫌犯還未抓獲,牛貢頓時便舒了一口氣,臉上立刻眉開眼笑,手闊氣地一揮,道,“既然還未捉獲,那就讓牛某再助二位兄弟一臂之力吧!——弟兄們,現在通通向後轉,沿着東邊這條官道,跑步前進!務必要爲捉拿逆賊出點綿薄之力!”
“這馬屁精,狗一樣靈的鼻子,卻偏偏姓了牛!——趙兄,這下可如何是好?他追上去一問,咱們豈不是就露餡了?”何力強對着牛貢離去的方向,憤憤地啐了一口口水,轉過臉來問一臉嚴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趙茂才,“咱們要不要也趕緊跟上去,免得那些小兔崽子們說漏了嘴啊?”
“恩,說得有理!”趙茂才眼珠子一轉,立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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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不等趙茂才說什麼,因爲白跑一趟正滿肚子怨氣的牛貢將信將疑地看了申飛光兩眼,不悅地問道,“兩個傻不拉積的叫花子,居然能夠在你們這些訓練有素的御林軍的眼皮子底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