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婥與桑宛凝反覆探討了一番之後,終於還是決定要解開網兜拿出她手裡裝有果脯的紙盒,因爲那赤色小蛇初識吃鮮美香甜,一旦入喉那股腥辣麻苦之味便排山倒海般襲來,裘婥往日吃蛇之時旁邊必定先擺好幾盤甜品以供震住這股腥辣之味,只不過她三令五申惡語相挾再三警告桑宛凝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她裘婥可不是好惹的。
不過,她卻不知道,她桑宛凝可同樣也不是好惹的!一旦那網兜現出一個足以讓她一躍而出的空洞時,她假裝遞給裘婥那袋甜品的手一揚便直擊裘婥的眼睛。裘婥若是知道桑宛凝之前是港城的散打冠軍,也不會如此掉以輕心完全不加防備,以至於那一拳擊過來的時候竟是完全沒有躲開的餘地,仰面便倒。
摩栝眼角的餘光瞟到桑宛凝居然已經自己從裘婥那張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網之中逃了出來,並且與追上來的裘婥對招之時絲毫沒有落下下風,嘴角逸出一個笑容,沒有了後顧之憂他的出招便愈加地快狠準,再也沒有了與田中霸慢慢對招的興致,三下兩下就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胸口,田中霸一個踉蹌口吐鮮血地與被桑宛凝一腳踹過來的裘婥摔在了一起。
“哼!你不是好惹的,我桑宛凝難道就是好惹的了嗎?”桑宛凝沒好氣地瞪一眼跌坐在地上顯然受傷不輕的裘婥,拍拍手從地上撿起那紙盒和那張網兜,饒有興致地研究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網是什麼做的呀,怎麼我越掙扎它反而越是收得緊?喂,你知道嗎?”
摩栝看一眼她手中的網,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詭絲。”便從她身邊走過去,徑直走到田中霸身邊,衣袖一抖裡面滑出一柄袖刀,那袖刀在田中霸的身上游走了一番,立刻便從他的肋下找到了那本《鬼蜮錄》。奄奄一息的田中霸依依不捨地看着那《鬼蜮錄》,還欲伸手來搶,被摩栝眼睛一瞪,便立刻嚇得縮回了手,只垂頭喪氣地說:“好吧,是我們技不如人,我田中霸輸得心服口服,如今你既然已經拿回去你想要的東西了,只求你能放過我們,饒我們不死,我們保證有生之年裡再也不會入山東!”
裘婥口中噴出一口血,見大勢已去,也求道:“是啊,浮陽使,我們二人在羅浮門中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多少少也爲門主做下了一些出生入死之事,這次只不過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而已,你就饒了我們兩個吧!”
摩栝只是低頭仔細地查看着那本《鬼蜮錄》是否的確就是真本,一直不置可否,裘婥和田中霸知道這浮陽使素來陰晴莫測,一時也不敢在開口求饒,只是等着他重新注意到他們,竹林之中可怕地安靜着。桑宛凝將那張網塞進自己懷中,拎着紙盒過來見了這情景,也替他們求情道:“我說摩栝,做事不必做得這樣絕吧,反正你們羅浮門也沒什麼損失,丟的東西既然已經找回來了,你就饒了他們兩個嘛,有一句俗話說得好呀,凡事留一線----”
桑宛凝的這句俗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終於放心地將《鬼蜮錄》收進懷中的摩栝冷冷地打斷了,話是對田中霸和裘婥說的:“我想你們的記性也許真的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忘了我一開始就說過的那句話。”頓了頓,在面面相覷的田中霸和裘婥可憐兮兮的目光中接着一字一字地道:“我這次來,門主除了命我帶回這《鬼蜮錄》,還說要我一定要帶回你們的腦袋也一併帶回去----”
他手裡那柄刀在話落音的同時,幾乎便已經將田中霸和裘婥兀自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的腦袋從脖子上平削了下來。桑宛凝看見那兩個人頭在地上滾了一陣之後,沒有了腦袋的脖子上才驀地噴出兩道血柱來,驚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吞口口水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望着摩栝若無其事有條不紊地將刀尖挑了那兩個頭顱裝進身旁的木箱中的背影,一步一步向後退着。
摩栝裝好了那兩個腦袋,回頭看見桑宛凝向竹林最深處沒命地狂奔不止的背影,愣了愣才嘴角微微一揚,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桑宛凝一口氣跑出竹林,又沿着寬敞的官道跑了幾步到了一片有幾個農人在耕種的農田裡,纔敢停下來回頭看看摩栝有沒有追上來殺她滅口,一直到了孔千寒家院子外面腳還止不住地在打哆嗦。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有人用這樣殘酷的方式殺人,而且一殺就是兩個,之前雖也經手了一些殺人案,等到她看見時卻都只不過已經是一具死屍而已了,震撼遠遠不如今天親眼看見活人的頭顱被人看似切豆腐的輕飄飄一刀便從脖子上砍下來了,而且這殺人的人還是曾經與她共處一室的人。
孔大娘出來倒水看見院子外面站着個人很像桑宛凝,剛開始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步走到院門口看了看,立刻高興地合不攏嘴,一邊回頭向屋子裡喊一邊放下手中的木盆將桑宛凝迎了進來:“老頭子,你快出來看看這是誰回來了!阿桑姑娘,你可記起回來看看我們了,我們還以爲你快把這裡忘記了呢!”桑宛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着挽過孔大娘的手:“哪能啊,我怎麼可能忘記對我這麼好的老伯和大娘呀,只是衙門裡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一直到今天才有時間過來看看呀!”
孔老伯聽到動靜也早就已經出來了,一邊和桑宛凝寒暄着一邊將她往屋子裡迎。桑宛凝坐了會不見孔千寒,便問他哪裡去了,孔大娘連呼可惜:“哎呀,真是不巧,他昨天回來的,今天早上剛走,你就回來了!”桑宛凝笑笑也不再多問,又坐了一會兒和孔大娘和孔老伯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無非是報告一下她在衙門裡每天所做之事,孔大娘便說些孔千寒在鄆林城裡的那份新差事,說是給一戶大戶人家的小少爺上課,那大戶家裡很是有錢,總共娶了四房夫人之類的事情,後來桑宛凝見孔老伯張羅着又要燒水殺雞了,連忙站起來告辭,孔大娘和孔老伯哪裡肯放人,後來見桑宛凝說還有一樁殺人案等着她回去處理,這才只好作罷,兩人將桑宛凝送到村口,孔大娘拉着她的手再三囑咐:“阿桑姑娘,再過不多久便是中秋節了,寒兒早就和我們說好了到時候他一定會向東家告假回來,你那天晚上可也一定要回來呀,咱們一家人好好一起過個熱鬧中秋!”
這話說得桑宛凝一陣感動,自己只不過是個意外出現在他們這個世界的外人而已,卻被他們當做一家人看待,當下連連點頭:“好,中秋節那天我一定會回孔棠村來的,大娘,老伯,你們快先回去吧,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你們兩個老人在家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從孔棠村回鄆林城的時候,桑宛凝自然是再也不敢從那片竹林裡抄近路了,老老實實地沿着時不時還有些路人經過的官道走回了鄆林城裡。回到城裡的時候正是吃中飯的時辰,桑宛凝打算在路邊隨便買幾個煎餅對付這一餐,然後便馬上去悅來客棧找喻非,看他調查的怎麼樣了,到了煎餅攤前卻意外碰見了也是在那買煎餅吃的喻非。
“呀,喻非,我還正想着買了煎餅就要來找你的呢,沒想到這麼巧在這裡碰上了!”一眼看到喻非,桑宛凝立刻欣喜地向他揮揮手。喻非笑着向她走過來,說:“的確是巧,你不是說要去看望一個親戚嗎,怎麼沒吃午飯就回來了?”桑宛凝接過攤主遞過來的煎餅,和喻非別走邊說:“他們家就只有三隻雞,上次我去的時候殺了一隻,這次我去他們又是要殺雞,你說我哪裡還好意思留在那裡吃飯呀,剩下那一隻雞該多可憐呀,這不就只好編了個理由回來了麼?好了,不說這些了,怎麼樣,王老栓那案子調查了一個上午有什麼線索了嗎?”
喻非搖搖頭,道:“基本上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一來這案子之前是鄒和負責在查,許多線索和細節也只有他知道,只可惜他在那天將阮丁從牢中提出去之前便已經一把火將自己的東西燒了個一乾二淨,包括那些裝案宗的書卷。二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案發現場早就被破壞地根本不可能再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而且,更不利的是,王老栓的那些鄰居們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個居然都不願意和我們縣衙的人打交道,遠遠地看到我們走過去,早早地就將門給關了,更別說是會給我們提供些案發當日的具體情況了,這案件等於沒有任何目擊者,根本無從下手啊——來,喝口水吧,這煎餅乾地很。”
桑宛凝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然後抹抹嘴脣說:“誰說這案子沒有目擊者,我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