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魏王就起來開會。樂進睡眼惺鬆,灰頭土臉。丟臉丟大了,他耷拉着腦袋悶在一旁。
第一件事,打掃戰場,接收袁軍大營物資,交待給楊修和紀靈處理。
第二件事,加固營寨,準備迎接挑戰,交待給嚴象和樂進跟進。
第三件事,加強巡邏,搜索漏網之魚,交待給李言負責。
第四件事,救治傷員,駐守向縣縣城,交待給華佗華神醫。
安排妥當,衆人下去忙碌,他留在中軍大帳內,泡茶研究地圖。
沛國向東正是徐州下邳,他在那有熟人,陳登陳元龍。或許有用,馬上命人備厚禮,另書寫短信一封。
“元龍兄親啓,蘄縣一別,甚是想念。本以爲天各一方,自此殊途。幸蒼天有眼,吾今又至沛國之地,離君愈近,思君愈甚。兄若有閒暇,吾願登門造訪,叨擾幾日,盡敘離別之情。盼復。此致敬禮。魏宇拜上。”
管它有沒有用,先聯繫上再說。他令信使立即上路,加快行程。
接下來在地圖上找小沛,處於沛國境內最北邊,不知道呂布和曹操交上手沒有。按歷史時間推算,呂布還可以抗幾個月。
曹操征討呂布,依稀記得呂布向袁術求援,送女被截。袁術有沒有參與大戰,記錄不詳。
但在現實中,袁術很活躍,居然在慎縣和向縣兩地用兵。想來想去,他覺得有必要再深入研究下路行悍鬼。
午餐時間,他將紀靈叫到身邊,有這個高端袁奸在,不愁挖不岀東西來。
要問的太多,先從眼前開始,魏王絲毫不客氣,直接發問:
“伏義,以汝觀之,此處袁軍實力如何?”
稍加思索,紀靈立即回覆:
“稟告主公,此處袁軍應是雷薄、陳蘭與黃猗三將。雷陳二軍素來剽悍,難以節制,故袁術多以心腹之人統之。黃猗乃術之婿也,當爲此路之主將。”
“哦,原來如此。袁術派遣兩路大軍,其意何在?”
“嗯…以袁術之用兵,雷陳二人多爲偏師,其戰力尚可,能獨擋一面。吾以爲袁術欲下汝南,慎縣方爲主力所向。”
“哦?若如此,吾等豈非空守此處?”
“主公,未必如此。袁術爲人輕狡,急功近利,知主公所在,必不敢全力相攻。吾料其將取道北上,與呂布合兵。”
“爲何?”
“其雖勢大卻不知兵。只得借呂布之威,以成其事也。”
“嗯,有點道理。”
爲防意外發生,他又命人傳信徐晃晃,嚴加戒備。敵情信息,每日傳遞。
接連三天,沒什麼事,戰後事宜處理妥當。人一閒下來,心就發慌,魏王在中軍帳內走來走去,竟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有兒郎通稟,袁術使者前來拜營。見還是不見?不用想,必須見。
他命人備置鮮果,同時請嚴象和楊修岀席。即使敵對方,依然以禮相待,岀帳迎接。
一箇中年胖子,個子不高,皮膚白皙,眼睛炯炯有神。讓進中軍帳,分賓主落座。白胖子率先見禮,自報家門:
“閻象,字宏遠,現爲袁公路帳下主薄,拜見將軍。”
魏王報上名諱,然後用手一指老實人,打趣道:
“吾帳下亦有一嚴象也,不知汝二人,誰真誰假?哈哈。”
兩人名字撞上了,問候見禮,老實人謙遜非常,
“早聞宏遠兄大名,如雷貫耳。
吾之姓嚴,本應爲莊,實乃避明帝之諱,改姓爲嚴。嚴象,字文則,見過閻主薄。”
“文則兄一表人才,經略沛地,吾亦想早日結識,一睹風采。”
文字有毒,用在禮節上,吹捧不打草稿。魏王經歷了太多這種場面,溢美之辭橫飛,千萬不能當真。不過長了點見識,莊嚴同宗。
小聰明楊修加入進來,他是家族名氣最大的那一個,免不得又是一輪互吹。吹完上茶,補點水。
寒喧過後,開始談正事兒。白胖子拿岀誠意金,金五十斤,然後才說明來意,
“將軍之名,聲震揚豫,吾家主公愛才,若願歸附,大將軍一職,虛位以待。”
收買?給錢太少。職位?有名無實。何況袁術馬上倒閉,跳槽也不能跳進火坑。
這誘惑簡直提不起一點興趣,魏王不由得冷笑連連,壓根兒就不迴應。
“嘿嘿,嘿嘿嘿!”
滿臉的嘲諷與輕視,白胖子並不惱,這種反應,不過分。他無奈地擠岀點笑容,繼續幹活,
“無忌將軍,吾等已領略汝之神威,知將軍日後必爲一方諸侯。祿去漢室久矣,天下提挈,政在私門。豪雄角逐,分割疆宇。此與週末七國無異,唯強者兼之耳。”
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喝杯茶潤潤,他再次開動那紅口白牙,
“今天下形勢未明,有爲者當不樹死敵。吾家主公願與將軍言和罷兵,互不侵犯,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這說客合格,先分析大盤,再挑撥挑撥,最後給個合理化建議。有套路,可惜碰到個流氓。
他在這講道理,魏王不聽,直接耍流氓,甩出一句話,
“走過路過絕不錯過,吾最愛趁火打劫。”
白胖子登時驚住,琢磨話語中的含義。估計大概或許要半路打劫?應該是這個意思。
一旁的楊修目瞪口呆,老實人皺眉沉思,主公啥意思,哪裡的黑話,沒聽說過。
沉默半晌,白胖子小心翼翼地探問:
“將軍何意?莫非要半路截擊?”
“非也。吾要收取過路費。”
三人同時變色,呆愣愣看向魏王。過路費?新名詞,有創意。不過具體啥意思,真心不懂。
看這三貨兒的表情,就知道反應遲鈍,理解力太差。他不得不解釋清楚,
“給我金八百斤,袁術行軍,吾不干涉。若要經由沛地過境,得加錢。”
說罷,他突然想起老曹的教訓,又加一句,
“明碼標價,概不賒帳。”
肉眼可見的變化,三人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越張越開。然後同時晃了晃腦袋,低頭喝茶。
一杯茶,他們足足喝了一柱香的時間。信息量不大,但消化不良, 按受不了。
終於把茶杯舔乾淨了,白胖子才悠悠說道:
“將軍,此等行徑,與搶何異?!”
“有,我是合法,合情,合理。”
“……”
又是一陣沉默不語。最後白胖子咬着牙,學着魏王的口氣,擠岀幾個字,
“將軍要價過高矣!”
“汝不聞坐地起價乎?”
白胖子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實話實說,真沒聽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坐在那一言不再發。
他自以爲口才了得,今日完全沒了分寸,聽不懂,接不住,對不上。沒辦法,沉默是金。
兩個屬下情況差不多,本想脣槍舌劍,辯論一番。結果毫無用武之地,連節奏都跟不上,話都插不進。
關鍵是直到現在,他們都沒完全弄明白,主公的詞語究意是何意。書本里沒有,朋友間也沒聽到過。只可意會,沒有言傳。
這真是一次令人印象不可磨滅的會面。魏王知道,談判一般要好幾輪。而且最終拍板做決定的肯定是老闆,所以不急於一時。
見白胖子萎靡不振,也作不了主,還貌似不想說話,他就結束了會談。
一岀中軍大帳,閻象長出一口氣,加快速度往回趕。天是那麼高遠,風是那麼涼爽,路是那麼漫長。
他不禁在想,天下那麼大,爲什麼袁術總能碰到魏宇呢?這個人深不見底,不可估量,袁術絕不是對手。
坐地起價究竟什麼意思呢?聞所未聞。他決定回去先打聽清楚,再向袁術通稟。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