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貞!雷峰塔!”歐陽南關被雷得內焦外嫩,半晌纔回過味來。
“公子?公子?”白素貞和小紅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以爲他真的是後遺症發作了,已經準備再去找胡醫生。
“算了,你們別玩了,這還要演下去,真拿我進行精神病鑑定了。”歐陽南關下意識地想起了喜劇《大腕》裡頭,裝精神病躲債的葛大爺最後出院鑑定的場面。
“公子,你在說什麼?”白素貞和小紅完全沒有結束表演的意識,倆人的表情一點也不象裝出來的,緊張得不行。
見她們堅持要演下去,歐陽南關又懷疑了起來,心裡的天平又重新又向穿越撥回了一點,但馬上又被否定了,哪有穿越跑到《白蛇傳》的,這也太不科學了,完全是瞧不起他的智商。想到情商可以被懷疑,但智商決不容商量,他就不客氣了,擡手指着白素貞:“你說你是白素貞,白娘子?”
“公子,妾名白淑貞。”中年美婦見他說話恢復了正常,臉色才緩和了下來,又施了一禮,“不知公子所說的白素貞,白娘子,又是何人?”
“你——”歐陽南關被她這話堵得簡直象硬吞了一個鵝蛋下肚,心說:“沒見過你們這麼無賴的劇本和臉皮,這不是故意涮我嘛。”他瞪着白淑貞,怒氣上揚,“那雷峰塔呢?”
“雷峰塔?”白淑貞一臉的懵懂,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公子誤會了,妾身是本莊雷鳳堂管事,莊主曾落筆‘崑崙有神木,生根於雷池,飛鳳棲木上,其卵沐池中’,故本堂名雷鳳。公子所言雷峰塔,莫不是杭州府西子湖畔的雷峰塔?”
歐陽南關已經無話可說了,這導演的劇本是誰寫的,東一個坑,西一個坑,就等着自己往下跳,侮辱自己和觀衆的智商。
就在這會,剛剛跑出去的小紅,已經把上氣不接下氣的胡醫生又帶進來了。這才一會功夫,聽說病人吃完銀耳湯後,突然發了癔症,胡醫生也給驚得不輕。歐陽南關板着面孔,懶得理會他們,看看他們想裝到多久。
胡醫生上來重新給歐陽南關號了脈,又仔細翻了翻他的眼皮,滿面的疑惑不解。倒是邊上同樣沒作聲的白淑貞,悄悄給胡醫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起告退出去了。只留下一臉呆萌的小紅,拿了條熱毛巾給歐陽擦臉。小紅緊張得不敢說話,不知道剛纔白管事是哪裡刺激到了歐陽南關,活象一隻不知所措的小貓咪,一副可憐巴巴的乖巧模樣。
不一會,小青從外面進來了,帶回了剛熬好的菜粥。歐陽南關也不羅嗦,該吃照吃,該享受美女服務就享受,任由小青一勺一勺地喂他吃粥。呆呆的小紅,就象一隻小萌喵一樣,站在邊上傻瞧着,直到小青提醒了她一聲,纔去換了條熱毛巾,給吃完的歐陽擦臉。歐陽南關有點惱火的是,這毛巾上面居然灑有香水,搞得他身上香噴噴的,一股子女人味。
吃過了粥,歐陽南關身上有了點熱意,在牀上坐得也久了,便想起身。他打算直接走出去,估計外面一圈都是劇組成員在等着他。小青就過來扶他起身,小紅則是抱來了一身古裝外套。歐陽也不拒絕,享受着兩位美女幫他穿好外套。
突然,歐陽南關發現,這件右衽的衫衣外套,內側居然有一排扣子!他模糊地記得自己在網上曾被人打過臉,鈕釦並不是西服的專利,中國早在宋朝時就有釦子了。不過因爲是右襖,有幾個釦子都到了腋下,只能由兩個妹子幫着扣好。
一身打扮下來,歐陽南關感覺自己精神氣大不相同。小青就讓小紅拿來了鏡子,其實歐陽剛纔已經注意到了,屋子裡有面古香古色的鏡子,全銅鑲邊的,大約有他平時常用洗臉鏡的三分之二大小。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敢對這面鏡子下判斷,但是拿近了一照,才感覺反光度還是遠不如家裡的廉價洗臉鏡。鏡子裡的自己,面容頗爲憔悴,看來還真是餓了幾天。
歐陽南關擡腳打算出門,卻被小青攔住了。心細的小青,俏目流盼,聲音糯軟冰甜,“公子,你許久未下牀,手足僵硬,不如先在屋裡走上幾圈,再出門不遲。”
不言語的歐陽南關,在心裡暗笑:“你們這分明是怕我出去馬上穿幫呀。”但是美女的甜音真的不好拒絕,他也就樂得再多享受一下腐敗的古代公子哥待遇。一手搭在一個美女的香肩上,跟着她倆在屋子裡走了兩圈。然後兩人鬆開手,又讓他自己在屋內走了兩圈(歐陽南關心裡在後悔,還不如裝得步子不穩,在兩個美女身上多靠一會)。
確認了歐陽已經恢復獨立行走能力後,小青纔開了門,小心地陪着歐陽邁出了這間古香古色的屋子。門外燦爛陽光下的綠意讓歐陽南關眼前一亮,這是一座不小的庭院,飛檐碧瓦,假山流水,巨大的芭蕉樹和熟悉的亞熱帶植物讓他意識到,這裡應該還是在海南。
院子裡沒有人。難道這幫傢伙利用剛纔小青的拖延,全部都收拾好了,躲起來了?歐陽南關一眼就瞅到了水泥的花臺,不由面露冷笑,果然,再怎麼山寨,還是有漏洞,古代哪來的水泥,這分明就是現代的仿古庭院。一場差點就要把他騙過去的惡作劇,導演爲了讓他相信自己真是穿越到了古代,花的心思還真不少。
外面的陽光有點熱,歐陽南關一身衣服透氣性不是特別好,雖然摸上去象是絲綢的。他就不慌不忙地在院裡子逛了起來。在歐陽南關的印象裡,看了這麼多年的古裝戲,他發現裡頭最大的漏洞,就是燈,古代的燈亮度根本不夠拍攝要求,所以哪怕是搭建的仿古場景,庭院的燈也是用現代電燈外面加個古裝殼子,然後把電線埋到地下。
不料,在院裡子逛了一大圈,居然沒有找到燈柱子。歐陽南關就奇怪了,難道這個山莊晚上室外沒有照明?這個玩得有點大,習慣了城市生活的人沒感覺,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歐陽是很清楚的,什麼叫室外伸手不見不五指。另外,他還非常認真地尋找天線,他不相信這裡真的沒有WIFI和手機信號,這些天線多半是僞裝成了樹木,現在城市各個公園裡經常會看到一棵筆直高聳的松樹,鶴立雞羣般屹立在綠化帶裡。如果你再走近一點,就會發現樹底下有個信號控制箱子。每到週末,都會有一羣溜娃的父母和老人就這棵“大樹”下安然出沒,全然不顧近在咫尺的“輻射信號源”——如果把這個發射站安到他們居住小區裡的顯眼之處,那分分鐘一羣大媽大爺就要出來抗議鬧事了。
一圈轉了下來,歐陽南關還是一無所獲,這讓他有點迷惑了。這山莊仿古仿得有點過頭了吧,難道連個信號發射站和天線都沒有,學習老外的那種“純迴歸大自然的體驗”(他在網上看到北歐有一家沒有屋頂的野外賓館,讓遊客晚上能在牀上直接仰望星空——不知道當地的夜行昆蟲對此有何反應)。他想出院子,被小青攔了下來,“胡醫仙說了,山莊晝炎夜寒,公子初愈不久,不可外出,以免落下病根。”
有點不信邪的歐陽南關,就決心在院子裡再轉兩圈,不信找不到一個破綻。他想看看無賴的劇組到底能藏多久,小青、白淑貞,雷鳳堂,這種公然侮辱自己智商的腦殘劇本,真是嬸可忍叔不可忍。
轉了幾步,他就笑了起來,指着地下的道路:“小青,這是水泥路吧?”
“是啊,公子,這是水泥路呀。”小青還沒開口,呆萌的小紅就蹦出來了,她剛纔一直中在身後低調的存在,差點就讓歐陽把她給當成背景忽略掉了。
“這水泥是海南產的,還是廣東產的呢?”歐陽南關帶着輕蔑的笑意,逮着小紅這個反應慢半拍的丫頭繼續問下去,心裡在說:“裝,給我裝,我看你們還怎麼裝下去?”
這個問題倒是把小紅問懵了,她可憐巴巴的貓咪樣子又冒了出來,不知所措地望着歐陽南關,然後轉臉向小青求助。
“公子,這水泥,產自澹州。”一個鬼魂般從地下冒出的聲音,把歐陽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白淑貞不知何時,從一片芭蕉樹後面冒了出來。這個女人走路不出聲音,實在是很嚇人,要是晚上沒有燈光,那真是要演鬼片了。
“你,你一直在跟蹤我們?你怎麼走路連個聲音都沒有?”歐陽南關連續被這個女人給嚇到,而且每次都嚇得不輕,感覺再這麼被她玩兩次,自己肯定要出心理陰影了。
“公子恕罪,妾身只是不想驚動公子,故而纔跟隨而來。”白淑貞非常古裝古味地給歐陽施禮道歉,認錯態度無可挑剔。
“那你說說,這澹州水泥又是哪年開始生產的呀?”歐陽南關呼出了一口氣,忽然感到周圍的空氣充滿了山野的清香,看來這裡環境不錯,空氣質量優良,不是山區就是離海很近。
“這個,公子倒是問住妾身了。這澹州城軍的水泥廠,不正是臨高侯治下的產業麼?想來應是貴府在立澹州城軍之後所建,到如今也有兩百餘年了。”白淑貞一副古裝劇裡宮庭女官和大院女管家的氣質,舉止得體,款款而談。她的語調溫和圓潤,但聽在歐陽耳裡,又是雷聲一片,不愧是雷鳳堂管事,鳳沐雷池,雷人於無形之間。
信息量太大,歐陽南關聽了忽然有點眩暈感。這劇本怎麼不對頭呢,臨高侯?澹州城軍?水泥廠?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這劇本是拿《臨高啓明》改的,穿越之後兩百年?
“公子,你沒事吧?”小青輕輕扶住了有點搖晃的歐陽南關,那種溫香軟玉的感覺,簡直可以讓人融化。
深吸了一口甘甜的空氣,歐陽南關悄悄地把身子往小青懷裡又倒過去了兩公分,咳嗽了兩聲,擡高聲音問道:“那現在是什麼朝代,什麼年號?”
“公子!”“公子!”小青和小紅的驚叫聲先後在耳邊響起,這要是演的,那簡直可以去拿奧斯卡最佳配角獎了。歐陽南關簡直不能想象,兩個如此有天賦、有氣質、有長相的年輕美女演員,爲什麼從來被人發掘,這一定是黑暗的演藝圈裡潛規則太橫行無忌、埋沒了人才。
“公子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白淑貞說話的時候,兩眼緊盯着歐陽,這女人身上有一種能讓人瘮得慌的掃描透視附加技,時不時就會放出來,歐陽南關被她盯得身上有點起毛。
“我已經完全糊塗了,腦子裡一片漿糊。”歐陽南關苦笑了一下,不管到底是穿越了,還是在演戲,他真的有點糊塗了,這兩頭的劇本都不對呀。
“公子,現在是天朝兩百二十年,帝元一千八百五十年,黃帝紀元四千三百零八年,西元一千六百二十九年。”小紅這隻呆萌喵,又自個蹦出來插嘴了,她搖頭晃腦地象是在背書。
“嗡”地一聲,歐陽南關覺得天都要塌了,前面幾個他都沒聽明白,但最後那句“西元一千六百二十九年”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這不就是《臨高啓明》的穿越時間段麼!
“公子!公子!”見歐陽南關又是搖搖欲墜,小青趕緊一步靠上,幾乎是把他抱在了自己懷裡。發愣的小紅,還沉浸在自己背誦的得意勁中,見小青動作,才趕忙跟上來幫着把歐陽南關摻扶住了。
“公子初愈,不受勞累,你們還不馬上扶他回房歇息。”白淑貞的目光有點捉摸不定地閃爍了兩下,盯着歐陽南關那張表情崩潰的臉,揮手讓兩個丫頭趕緊將他扶回屋去。等他們走後,她卻站在原地沒有動,臉色起伏不定地瞧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和綠葉之中。
“白管事,這世子果然完全失憶了,居然連今朝是何年都忘了?!”芭蕉樹的陰影當中,冒出了一個老者的身影。陳老先生,剛纔他一直躲在邊上。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極爲惶惑不安,望着低頭沉吟的白淑貞,語氣相當焦灼:“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陳老先生,事已至止,急也無用,”白淑貞的臉上始終有一絲迷惑,她自顧自地輕輕唸叨着,“白素貞,白娘子,杭州西湖雷峰塔。奇怪,世子怎麼會對這個名字和地名如此敏感,難道是我們對世子身邊的人,還有所遺漏?”
“宋人曾雲,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杭仍煙花繁盛之所,世子年少方剛,涉世未深,難免風流倜儻。但他在失憶之中,仍能記得此女子之名,想必是曾令其刻骨銘心之人。可速報與莊主,派人前往打探一二。若是煙花女子倒也罷了,我只怕萬一與那些亂世妖女有了瓜葛,那可是大大不妙。”陳老先生一副典型的讀書人的思維模式,遇事顯得着急。
聽他這一說,白淑貞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想了一想,“陳老先生,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世子的事,莊主早有安排。至於這個白素貞,我們會派人去悄悄查實。不過,杭州西子湖的雷峰塔,若是不出所料,現在應該是在那幫僞僧道的治下,我們恐怕不宜打草驚蛇。”
“白管事提醒得是,是老朽心急了。既然世子已醒,那我們就要更加小心,以免誤了大事。”陳老先生被白淑貞一提醒,馬上也明白過來。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見莊主。海外諸地,還煩老先生代爲交聯,一切務要小心慎重。這幾日,山外已經來了幾個遊方外道,州府那裡也有陌生外道出現,怕是來者不善。此時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否則就是前功盡棄。還請老先生務必謹記。”白淑貞擡起臉來,目光炯炯地望着對方,最後一句的語氣變得格外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