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兩三年沒回來了,棉蘭好像繁榮了不少。”司徒美登笑道。
“沒錯!這裡應該是我們華人的天然農場,是國內過剩人口遷徙的畢竟之地。有了這片土地,我們進可攻,退可守。”林一民自信道,毫不掩飾對蘇門答臘島的野心。
這一老一少的對話,讓第一次來棉蘭的宋子文和陳友仁暗暗詫異,不知棉蘭如何給以這些人那麼大的信心。
張成棟、司徒勇等幾名軍官站在一起,他們凝視着熟悉的勿拉港,那炯炯的目光折射出這些年輕軍官的內心的激動,他們又回到曾經訓練戰鬥過地方了。
從兩廣下南洋的軍隊在一個星期前,已經全部坐船到達蘇門答臘島、婆羅洲等指定目的地了,正在進行適應性訓練。
他們這幾個將領處理完和粵軍、桂軍的交接後,才最後動身下南洋。
“車來了,”眼尖的司徒勇喊了一句。
不遠處,一對車隊緩緩駛進港口,先頭的卡車上跳下幾十名精神抖擻的士兵,穿着黑色的制服,手持着湯普森衝鋒槍,一臉警戒。
這些保安隊員,清一色的華人,身材高大,在普遍矮小的亞洲人裡顯得異常出衆。
明面上隸屬美華保安公司,暗地裡卻得到了一個響亮的番號——南華棉蘭警備師。
一個身材高大,肌肉鼓鼓的男子從後面的汽車裡出來,看見司徒美登他們,一臉微笑地過來。
此人除了陳友仁,司徒美登、宋子文、林一民都認識他,他就是司徒南的原來的衛隊長韓剛,現在成了棉蘭的警備司令了。
“基贊先生,一民、子文,我可等到你們了。”韓剛敬了個美式軍禮,笑道。
“喲!是你小子啊!”司徒美登笑道,一雙大手在韓剛的肩膀上拍了拍。介紹道:“這位是陳友仁先生,韓剛,一個不錯的軍頭。”
司徒美登評價道。心裡有些感慨,當初保安公司的那些人現在都成長起來了。
韓剛和陳友仁打過招呼後,又小聲和衆人道:“大夥都來了,就差你們了。”
“好!”司徒美登笑着點點頭,和林一民幾個魚貫上了汽車。
“喂喂喂!有人很不厚道啊?看見保安隊的兄弟都不過來招呼一下?”張成棟幾個站在一旁眼神不善地看着大塊頭韓剛。
“老早就看到你了!小張子!”韓剛笑道。
他招來旁邊的一位同樣高大的軍官道:“先送幾位先生回去,我隨後就來。”
說完笑着向張成棟他們走過來,在張成棟胸口上捶了一下,張成棟回了韓剛一拳。這是他們習慣的打招呼方式。
“行啊!現在都敢光明正大地過來接人了,那些荷蘭人都被你們收拾了吧?”張成棟笑道。
看着美華保安公司的車隊肆無忌憚地來港口接人,而港口周圍的警務人員全部都換成了黃皮膚了,張成棟笑着點點頭。
“早點清理和晚點清理都一樣。那幾個荷蘭人早被被我控制了,不聽話的都去見上帝了,而那些土著兵現在在我們的礦場裡挖礦,我們換上了自己的人。呵呵。現在雅加達的荷蘭總督只能在每月固定的電報上確認棉蘭還在他們掌控中,其他的就不是他們說了算了。”
韓剛笑道。
一個月前,美華公司的保安隊或者應該叫南華獨立軍纔對,他們終於走出了最後一步,光明正大地控制了棉蘭。
荷蘭總督府對此有所察覺,但他們現在忙着要去班達亞齊鎮壓叛亂,所以裝作若無其事,暫時放過了棉蘭的這點小小的不和諧。
他們計劃等料理完亞齊的事,跟着挾大勝之威殺入棉蘭,一舉控制這座他們一直垂涎但不好動手的城市。
荷蘭人不知道,棉蘭華人的實力要比他們想象中強大得多,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那就好!”張成棟點點頭。
“走吧!我們向回去見見何老大!他剛從美國回來,少爺已經下定決心了。呵呵,這天不遠了。”
韓剛招呼張成棟幾個上車,在車上兩人交流了這兩年的經歷。聽張成棟在兩廣帶兵打仗,過得轟轟烈烈,韓剛心裡很是羨慕。
心想:當初跪求少爺讓自己來南洋是對了,不然就趕不上這場轟轟烈烈的戰爭了。
他笑道介紹了一下蘇門答臘的局勢。“托馬斯先生的情報局已經成功地挑起了亞齊人和荷印當局的戰火,現在荷蘭人正在調兵遣將準備到亞齊地區平叛,我們也派了一些人過去了。
現在除了東蘇門答臘巨港等城市還有駐軍外,島上的殖民軍大部分調到班達亞齊去了,正是我們起事的好機會。”
“萬一荷蘭人衝着我們來呢?”張成棟問道。
“他敢?”韓剛眉頭一揚,虎目怒張,好像要吃人一樣。
“爲什麼不敢?荷蘭人不清楚我們的實力,可能以爲我們只有美華保安公司那幾百人,打着出征班達亞齊的旗號,虛晃一下,魯莽地朝棉蘭殺過來也是可能的。越是關鍵時刻越要小心謹慎。”
張成棟分析道。
據他所知,華人的軍隊還沒有完全集結,萬一被荷蘭人偷襲一下,雖然不會影響大局,但面子上也不好看了。
“放心吧!何老大已經有所準備了,我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荷蘭人敢過來,也省了我們去找他們麻煩。”
韓剛自信道。在張成棟回來之前,何文秀和托馬斯等人已經考慮過應付荷蘭殖民軍突然襲擊的問題了。
張成棟聽到何文秀和托馬斯已經商量過了,心裡就放心了。
要說什麼人他最怕,就是板着臉,不怎麼說話的何文秀和那個總是笑眯眯的托馬斯了。
這兩個人都是那種讓人猜不透的狠角色。
棉蘭本來有不少馬來土著的,但這兩年幾乎絕跡了,張成棟至今都不知道何文秀那刻板的臉皮背後隱藏多少深不可測的心思。
托馬斯來去匆匆,在世界各地奔走,幾乎他的身影出現在那裡,那裡就有陰謀。雖然不是很熟悉,張成棟知道托馬斯那微笑的背後掩藏這重重的陰謀。
至於司徒南,可能是距離有些遠,他倒是不怎麼怕?因爲只要不犯下原則性的錯誤,司徒南大少爺纔沒空管這些瑣碎的事呢!
他怎麼不想想,這些東西不都是司徒南在幕後操縱的呢?
“何老大和托馬斯兩人就像一條沉悶的狼和一條微笑的蛇。有他們兩個在,我就放心了,我們的事業就更有把握了。”張成棟一臉尊敬道。
對此,韓剛深有體會。他點點頭,道:“特別是托馬斯,少爺把他放在了南洋,可見他對我們的期望之大。
準備了那麼多年,花費了無數的資金,這次我們只需成功不許失敗,就算是死也要拼出個未來!”??????
勿拉港到棉蘭市區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車隊到了市區,陳友仁看見街上那來來往往熟悉的親切的臉龐,有些明白爲什麼司徒美登他們那麼有信心了。
街道上路牌、招牌、酒店等場所,漢字隨處可見的。
當然在漢字旁邊同樣也有很多英文,至於荷蘭文則是少之又少。由此可見,荷印當局在這裡的影響力及其微弱。
汽車經過市政廳的時候,門口的旗幟上荷蘭王國國旗還在高高飄揚,但衆人都一臉不屑地看着那色厲內荏的市政大樓。車隊大咧咧地駛過市政府大門口,揚長而去。
在市政大樓門口站崗的是兩個一臉警惕的華人士兵,看着經過的車隊一臉尊敬。
回過頭來,看着那些兢兢業業的殖民地官員,又一臉不屑,還帶有一點點仇恨。
現在,整個市政大樓已經被南華獨立軍控制了,棉蘭當局的命令已經出不了這短短的幾十米了。
那個貪生怕死的市長在得到生命和財產保證後,乖乖地躲在大樓裡面裝鴕鳥了。
他被告之,如果他做出什麼不愉快的舉動的話,不僅他存在美華銀行的上百萬美元拿不回來,而且他的老婆孩子全部會被——上百萬美元!
這幾年爲了餵飽那個貪婪的傢伙,美華公司下了重本。除了棉蘭的荷蘭市長外,其他荷蘭高官也有對等的待遇。
他們也不想想,美華公司的錢是那麼好拿的麼?很快就要他們全部都吐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車隊在市政府不遠的美華商業區的一座大酒店停了下來。
酒店叫望華樓,5層高,佔地極廣,可供提供住宿和召開會議服務。
司徒美登他們進去的時候,酒店已經全面戒嚴了,周圍不時地有荷槍實彈的軍隊巡邏。
看着從汽車上走下來的大人物,那些士兵敬慕地看了一眼後,又繼續巡邏了。
“醫生,說起來真的難以置信,你們就這樣,光明正大地佔了這座城市了?”陳友仁驚訝地看着旁邊的伍連德。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伍連德淡淡一笑,解釋道:“棉蘭城是我們花了十年的時間,耗資無數建起來的。
城市、工廠、公路、農場、碼頭等等都是美華公司修建或者受美華公司影響建起來的,一草一木都凝聚了千千萬萬的華人工人的血汗。
在美華公司沒來之前,這裡除了幾個小鎮,幾個荷蘭人種植園幾乎什麼都沒有!
除了每年從這裡收刮大筆稅源,荷蘭人什麼都沒幹!不過他們很快就要吐出來的!”伍連德說到這裡,有些幸災樂禍。
下了車,回望不遠處的學校,他心裡滿是自豪。
司徒美登他們下了車,就看見酒店大堂三個人迎了出來。中間是一個一臉冷峻,伴着臉的男人,三十來歲,一身軍裝,嘴角帶着一抹有些哭笑不得的微笑。
在他旁邊是一名臉色威嚴、一身錦袍的老人和一名帶着眼鏡、一身西裝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
他們臉上都帶着帶笑容,不過比中間的那個軍人打扮的男子自然多了。
這三個分別是南華獨立軍司令何文秀、致公黨元老黃三德和美華公司總裁姚宏民,他們是南洋華人最有實力的三人。
加上從中國回來的司徒美登和棉蘭的華人甲必丹高衛,這五個人也是司徒南期望中“美華東印度公司”的五巨頭了。
值得一提的是,高衛在南華圈子裡地位上升得很快,作爲荷蘭人任命的華人事務官員甲必單,他幾乎參與了棉蘭城的所有建設項目,在這座城市裡威望很高。
荷蘭殖民官被軟禁後,高衛帶着手下的一幫華人官員正在各地接收政權,現在他纔是棉蘭市長了。
“司徒老先生,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就等你們了!”何文秀難得有些激動道。雖然他纔是這裡最有實權的人物,但名義上司徒美登纔是致公黨的主席,而他和黃三德是福主席。
衆人一番寒暄後,便在望華樓安頓下來了。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正式舉行南華立國大會!
實際上,各項準備工作早已準備好了,華人立國的各種重大問題,衆人在幾年前就達成了共識。而且也經過了大量的實踐,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致公黨的元老司徒美登、黃三德、陳天明(缺席),美華公司高層姚宏民、林一民、曾立民、姜華、宋子文,保安公司的將領何文秀、張成棟、韓剛、司徒勇,德國參謀顧問馬克斯?鮑爾,南洋華人領袖高衛、黃仲涵、李遠山、胡國廉、陳嘉庚、伍連德,此刻,在寬敞的會議室裡,他們圍着一張長達十米的方形長桌鋪着白色的檯布端坐,每個人臉色都凝重、壓抑着興奮。
陳友仁是臨時加入這次會議的,他坐在最末位的位置上,看着這些野心勃勃的同胞,心裡感慨不已,彷彿也被他們的豪情壯志感染。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跟這塊陌生而熟悉的土地緊緊地結合在一起了,再也不能分開了。
讓他好奇的是,做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臉帶微笑,但好像有些睡眼惺忪的白人男子,他很安靜地坐着,臉色異常平靜,顯得尤爲突出。
不過好像剛剛介紹的時候,衆人好像忽略了他,但對他的態度極爲恭敬。陳友仁有些疑惑。
直到多年以後,他還記得在那場決定歷史的大會上,主席位置旁擺了張空椅子,和坐在他對面的那種那個微笑的白人到底意味着什麼。
他還記得,當時那白人小聲地說了一句——“他現在在幹什麼?會很高興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