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爲明日之明日。
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
金鵬舊債,隨時可清,公主再來時,即弟遠遊日也,盛極一時之珠光寶氣,已成爲明日之黃花,是以照耀千古者,唯義氣兩字而已。
天青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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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依然解決了,非常完美,沒有任何一個人死亡或者受傷。
因爲陸小鳳認慫了。
他之所以認慫,是因爲有另外八個人想要以命換命,死在霍天青之前。
如果沒有經歷過光明頂以及後來的一系列事情,沈無敵或許會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但此時他內心十分平靜,甚至還在想着之前的雞腿。
不過這些事情有點冗長,我們稍後慢慢道來。
沈無敵突然覺得此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和陸小鳳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回客棧了。
陸小鳳則躺在一大盆熱水裡,閉上了眼睛,能找到地方洗個熱水澡,的確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覺得自己運氣總算不錯,旁邊爐子上的大銅壺裡,水也快沸了,屋子裡充滿了水的熱氣,令人覺得安全而舒服。
只不過他總覺得這件事做得並不滿意,其中好像總有點不對勁的地方,卻又偏偏說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閻鐵珊臨死前已承認了昔年的過錯,霍天青已答應結清這筆舊賬。
大金鵬王託他做的事,他總算已完成了三分之一,而且進行得很順利。
他還有什麼不滿意?
雨早已停了,屋檐下偶爾響起滴水的聲音,晚風新鮮而乾淨。
陸小鳳嘆了口氣,絕不再胡思亂想,盡力做一個知足的人。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
他沒有聽錯,門的確被人推開了。但他卻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看見從外面走進來的人,竟是四個女人。
四個年輕而美麗的女人,不但人美,風姿也美,一身窄窄的衣服,襯得她們苗條的身子更婀娜動人。
陸小鳳最喜歡細腰長腿的女人,她們的腰恰巧都很細,腿都很長。
她們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推門走了進來,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這屋子裡有個赤裸裸的男人坐在澡盆裡似的。
可是她們四雙明亮而美麗的眼睛,卻又偏偏都盯在陸小鳳臉上。
陸小鳳並不是個害羞的人,但現在他卻覺得臉上正在發燒,用不着照鏡子,就知道自己臉已紅了。
忽然有人笑道:“聽說陸小鳳有四條眉毛的,我怎麼只看見兩條?”
另外一個人笑道:“你還看見兩條,我卻連一條都看不見。”
第一個先說話的人,身材最高,細細長長的一雙鳳眼,即使在笑的時候,彷彿也帶着種逼人的殺氣!
無論誰都看得出,她絕不是那種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
但她卻走過去,提起了爐子上的水壺,微笑着道:“水好像已涼了,我再替你加一點熱的。”
陸小鳳看着水壺裡的熱氣,雖然有點吃驚,但若叫他赤裸裸地在四個女人面前站起來,他還真沒有這種勇氣。
不過這一大壺燒得滾開的熱水,若是倒在身上,那滋味當然更不好受。
陸小鳳正不知是該站起來的好,還是坐着不動的好,忽然發現自己就算想動,也沒法子動了。
一個始終不說話,看來最文靜的女孩子,已忽然從袖中抽出了柄一尺多長,精光四射的短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身長鳳眼的少女已慢慢地將壺中開水倒在他洗澡的木盆裡,淡淡說道:“我看你最好還是安分些,我四妹看來雖溫柔文靜,可是殺人從來也不眨眼的,這壺水剛燒沸,若是燙在身上,你不死也得掉層皮。”
她一面說着話,一面往盆裡倒水。盆裡的水本來就很熱,現在簡直已燙得叫人受不了。
陸小鳳頭上已冒出了汗,銅壺裡的開水卻只不過倒出了四分之一。這一壺水若是全倒完,坐在盆裡的人恐怕至少也得掉層皮。
陸小鳳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
倒水的少女用一雙媚而有威的鳳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還很開心?”
陸小鳳看來的確很開心,微笑着道:“我只不過覺得很好笑。”
“好笑?有什麼好笑的?”這少女倒得更快了。
陸小鳳卻還是微笑着,道:“以後我若告訴別人,我洗澡的時候,峨嵋四秀在旁邊替我添水,若有一個人相信,那纔是怪事。”
他已經猜出了她們的來歷。
長身鳳目的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點眼力,不錯,我就是馬秀真。”
陸小鳳道:“殺人不眨眼的這位,莫非就是石秀雪?”
石秀雪笑得更溫柔,柔聲道:“可是我殺你的時候,一定會眨眨眼的。”
馬秀真道:“所以我們並不想殺你,只不過有幾句話要問你,你若是答得快,我這壺水就不會再往盆裡倒,否則若是等到這壺水全都倒光。”
石秀雪嘆了口氣,接着道:“那時你這個人只怕就要變成熟的了。”
陸小鳳也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好像已經快熟了,你們爲什麼還不快問?”
馬秀真道:“好,我問你,我師兄蘇少英在哪兒?”
陸小鳳疑惑道:“蘇少英?他沒有回峨眉?”
馬秀真繼續說道:“當日他與你們分開,便下落不明。”
陸小鳳苦笑道:“這,他這麼大個人,腿也好好的,我怎麼會知道他去哪了?”
馬秀真道:“西門吹雪的人呢?會不會是我師兄後來又去找他了!”
陸小鳳道:“我也正想找他,你們若是看見他,不妨告訴我一聲。”
馬秀真道:“你真的不知道?”
陸小鳳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時候,纔會騙女人,現在我還很清醒。”
馬秀真咬了咬牙,忽然又將壺裡的開水倒下去不少,冷冷地說道:“你在我面前說話,最好老實些。”
陸小鳳苦笑道:“現在我怎麼能不老實?”
他還是不老實了,當日在場的除了西門吹雪和自己之外,其實還有沈無敵。
馬秀真道:“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真是金鵬王朝的公主?”
陸小鳳道:“的確不假。”
馬秀真道:“大金鵬王還活着?”
陸小鳳道:“還活着。”
馬秀真道:“是他要你來找閻鐵珊的?”
陸小鳳道:“是。”
馬秀真道:“他還要你找什麼人?”
陸小鳳道:“還要我找上官木和平獨鶴。”
馬秀真皺眉道:“這兩人是誰?我怎麼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聽見過?”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你沒有聽見過的名字,只怕最少也有幾千萬個。”
馬秀真瞪着他。
陸小鳳又嘆道:“我沒穿衣服,你這麼瞪着我,我會臉紅的。”
他的臉沒有紅,馬秀真的臉倒已紅了。她忽然轉過身,將手裡的銅壺放到爐子上,整了整衣衫,向陸小鳳斂衽爲禮。
石秀雪的劍也放了下去。
四個衣裳整齊的年輕美女,忽然同時向一個坐在澡盆的赤裸男人躬身行禮,你若見過這種事,一定連做夢都想不到那是什麼樣子。
陸小鳳似已怔住,他也想不到這四個強橫霸道的女孩子,怎麼忽然變得前倨後恭了。
馬秀真躬身道:“峨嵋弟子馬秀真、葉秀珠、孫秀青、石秀雪,奉家師之命,特來請陸公子明日午間便餐相聚,不知陸公子是否肯賞光?”
陸小鳳怔了半天,才苦笑道:“我倒是想賞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長着翅膀,明天中午也飛不到峨嵋山的玄真觀去。”
馬秀真咧嘴一笑,道:“家師也不在峨嵋,現在他老人家已經在珠光寶氣閣恭候公子的大駕。”
陸小鳳又怔了怔,道:“他也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馬秀真道:“今天剛到。”
石秀雪嫣然道:“我們若是沒有到過珠光寶氣閣,又怎麼會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陸小鳳又笑了,當然還是苦笑,他知道沈無敵的事情對方可能已經知道,但奇怪的是她們居然沒有深究,或許已經去找過了?
馬秀真道:“若是陸公子肯賞光,我們也不敢再打擾,就此告辭了。”
陸小鳳道:“你們已沒有別的話問我?”
馬秀真微笑着搖了搖頭,態度溫柔而有禮,好像已完全忘記了剛纔還要把人煮熟的事。
葉秀珠倒是個老實人,忍不住笑道:“我們久聞陸公子的大名,所以只好趁你洗澡的時候,纔敢來找你。”
陸小鳳苦笑道:“其實你們隨便什麼時候來,隨便要問我什麼,我都不會拒絕的。”
石秀雪眨着眼道:“陸公子真的不生氣?”
陸小鳳道:“我怎麼會生氣?我簡直開心得要命。”
石秀雪也怔了怔,道:“我們這樣子對你,你還開心?”
陸小鳳笑了笑——這次是真的笑了,微笑着說道:“非但開心,而且還要感激你們給了我個好機會。”
石秀雪忍不住詫道:“什麼機會?”
他們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洗澡的時候,你們能闖進來,你們洗澡的時候,他若闖進去了,你們當然也不會生氣,這種機會並不是人人都有的,他怎麼能不高興?”
峨嵋四秀渾身一震,她們全然沒有注意到門口有一個人。
陸小鳳嘆了口氣:“沈無敵,別嚇她們了,她們就是羣孩子。”
沈無敵越過了那四人:“看來你下次洗澡的時候,最少也得穿條褲子。”
陸小鳳:“你有病吧!穿了褲子我怎麼洗澡!”
沈無敵:“峨眉四獸,受,呸,峨眉四秀?我就是沈無敵,聽說你們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