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勘探丹水水情的親衛終於回返,當時的丹水與一千多年後的地形地貌截然不同,多數穿行於峽谷陡岸之間,河牀多險灘,盆地段平闊水緩,尤其越往上,水流就越湍急,但與現代的丹江相比,水量要充沛的多。
攻打武關,長達數十丈的大船是沒法帶了,只能以臨時打造的平底小船做爲運載工具,這類船長度不到十丈,載員約百人,弩炮直接架放在船上,也沒有龍骨水密倉,就是臨時使用。
五月初一,衛風領兩萬水軍,分乘兩百條小船,從襄陽出發,向着西北方的漢水上游駛去,於距襄陽約兩百五十里的均縣(今湖北省丹江口市)入丹水,之後繼續向西北行駛。
入了丹水,果然與漢水大有不同,丹水乾流全長390公里,落差卻高達一千四百米,船上滿載着人員、糧草、箭矢與石彈,這也意味着向上遊划行,速度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需要花費更多的力氣,而且遇上險灘簡直要人命,險灘由於水流湍急,光靠槳劃根本劃不上去,只能船隻靠岸,沿着那參差不齊的谷地拉縴,一艘船一艘船的拉,行動非常遲緩,有時一天連三五十里都行不到,這是在衛風的所有出征中最艱難的一次行軍。
由均縣至武關,水路全程約七百里,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於六月初一,武關終於出現在了視線當中,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相反。武關守軍見着河道中突如其來的船隻,均是大驚失色,急促的銅鑼聲驟然炸響!
衛風當即大喝一聲:“弟兄們,從三面把關城圍住,一鼓作氣,全力攻打!”
漫天的喊殺聲爆起,水手們有如打了雞血般拼命划動船隻,每條船裝載有四架投擲式弩炮,從一開始的幾枚石彈,到後面隨着船隻越涌越多。密密麻麻的石彈鋪天蓋地打入城裡!
由於晉軍出現的太過突然。城裡的近百架投石機有相當一部分還沒裝上石彈,就被轟成了一堆爛木頭,偶爾打出的石彈,也帶不來太大的羞脅。但好在河流緊挨着城池。守軍可以冒死射箭。或者投擲山石,只是成功率不高,多數人剛一探頭。隨即便被強勁的弩箭射殺!
關城更是遭了滅頂之災,關城面積狹小,石彈從三個方向打來,不僅是城頭,更多的直接投擲向了城裡,除了靠近山壁與城中心,全城都處於石彈的打擊範圍之內!
在城外可以聽的清清楚楚,除了喊殺聲與慘叫聲,還摻雜着轟隆隆的屋舍坍塌聲音,王鎮惡由衷讚道:“弩炮確是犀利無比,有此利器在手,天下恐怕無城不摧。”
衛風點了點頭,卻答非所問道:“王將軍,以你之纔跟在我身邊確是委屈了點,這樣罷,破了關城,你領一千軍於次日出發,攻打或招降石堡烽燧,然後回襄陽領五千軍,招降南鄉、順陽、新野等十二郡,你可駐南陽,我回到江陵便向朝庭表你爲南陽太守,如何?”
王鎮惡頓時大喜,施禮道:“末將多謝將軍!”
衛風板着臉,提醒道:“王將軍,請恕我先小人後君子,聽說你好財貨奇珍,不知可有此事?”
“這....”王鎮惡現出了尷尬之色,他是個聰明人,如何不明白衛風是在警告自己?
衛風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道:“令祖景升公(王猛)功勳蓋世,德行更是令世人歎服,王將軍爲景升公之孫,如何處事,理該有數,我只想提醒一句,南鄉、順陽、新鮮等十二郡百姓遭連年兵禍,實已困苦不堪,還望王將軍能安撫體恤,其實憑你之才,將來封候拜相,入執中樞並不是不可能,想要什麼沒有?又何必自敗你北海王氏門風?本將說的可能道理?”
王鎮惡額頭都滲出了汗珠,連忙道:“請將軍放心,末將絕不會做出敗壞將軍名聲之事!”
衛風臉面緩和了些,微微笑道:“王將軍且暫駐南陽,他日自有攻打洛陽之時,之後你我分兵殺入關中,一舉蕩平秦國!”
王鎮惡暗喜,衛風的暗示很明顯了,是存有讓自己獨自攻打洛陽的打算,奪回舊都,不僅是一份榮耀,也是天大的功勞,於是鄭重施了一禮:“末將謹遵將軍安排!”
衛風點了點頭,說實話,如王鎮惡這般的外來將領,遠不如他一手帶出的將領好使,蔣宣、向彌等人論起能力天賦或許不如王鎮惡,可是能明白他的心思,也沒太多的惡習,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需要另加點醒。
但隨着地盤越來越大,衛風也越來越需要能夠獨擋一方的將領,更何況任何人慾成大業,都需要廣納各方賢才,衛風雖然身具穿越者的獨有優勢,卻沒自大到僅憑自己就可以征服天下。
衛風又深深的看了眼王鎮惡,猛然間,轟隆隆一陣巨響傳來,緊接着便是震天的歡呼聲,原來,城門破了!
武關三面環水,一面環山,環水的三面又被船隻團團圍住,城門被破,隨着軍士殺入,秦軍逃都沒法逃,只得跪地獻降,整個作戰,從打造船隻,到探路,再到行軍,足足花費了半年準備,可是真正的作戰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時辰!
戰果很快清點出來,自己一方戰死加重傷近五百人,船隻被擊沉了十來艘,而秦軍原有五千守軍,死傷兩千多,另有兩千餘人被俘,一個都沒跑掉!
戰死的秦軍立刻掩埋,傷兵則被包紮救治,俘虜根據個人意願,願降的留下,不願降的當場釋放。
不大的城堡裡忙忙碌碌,衛風站在城頭向西眺望,隱隱約約中,可以看見大片的土黃色原野,顯然前方便是八百里秦川,大軍可以一路殺向長安城下,但衛風並不急於攻打長安,因爲姚興實力未損,攻打長安會演變成消耗戰,還會便宜了別人,總之,掌握了武關就掌握了對秦國用兵的主動權,這已經夠了。
其實在衛風眼裡,魏國雖然強大,卻有兩大死穴,因此衛風定下的的動手首選便是魏國,只要大破魏國,燕國將再不足慮,除了投降,燕人不會有第二條路可走,甚至周邊的一些中小勢力都會不戰而降!
但所謂風險與機遇並存,點魏國的死穴固然是速勝的良方,卻必須承擔起天大的風險,衛風的目光望向長安方向,眉頭也緊緊鎖起,斟酌着箇中的利弊。
第二天,王鎮惡帶上陣亡將士的骨灰,領一千軍出武關東去,關城都丟了,駐守石堡烽燧的秦軍只得紛紛投降,不降也沒辦法,補給被切斷了,最多堅持個十來天,就會斷水斷糧。
在讓人給衛風傳來一切順利的訊息之後,王鎮惡便以最快的速度向襄陽行去,衛風並沒有急於離開,他需要加固城防,畢竟武關面對關中的一側地勢開闊,姚興完全有能力組織起足夠的人手攻打,而武關後方是羊腸小道,補給物資運送不便,半點也疏忽不得,他可不願武關剛到手,就被姚興重新奪走。
帶來的兩百條船,被拖上岸拆卸開,用來打造城裡的屋舍等各種設施,衛風已經絕了走水路的心思,丹水只要走過一回,任何人都不想再走第二回,衛風寧可走陸路,迢迢上千裡回返襄陽。
僅僅五天時間,武關失守的消息就傳回了長安,關中大震!
長安太極殿內,姚興高居上首,面色沉的似要滴出水來,殿下羣臣也是滿面凝重,殿內彌蕩起了一股壓抑之極的氣氛。
姚興冷眼一掃,怒道:“武關固若金湯,竟然會丟了,那些守關的兵將難道是廢物嗎?聽說有兩千餘人被俘後放了回來可是?哼!丟失重要關隘,罪不容赦,傳朕旨意,斬了!”
“陛下且慢!”尚書右僕射狄伯支勸阻道:“武關之失,已由回返的軍卒口中打深清楚,乃是晉國荊州刺史衛風從陸路攻打不成,改而溯丹水由水路突襲,守城軍卒猝不及防之下,瞬間丟失關城。
自古以來,武關雖爲兵家必爭之地,卻無一人由水路來攻,衛將軍偏偏走水路,與鄧艾偷渡陰平小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關城失守非戰之罪也.
聽聞衛將軍擅用奇兵,前有奔襲京口,大破孫恩,後有孤軍深入燕國腹地,擒燕主慕容熙,今又倚仗舟船,奇襲武關,此人智計百出,難纏之極,即便魏國拓跋儀也在他手上吃了大虧,尋常兵將遇上此人,如何能討得了好?臣請陛下開恩,允那兩千餘卒戴罪立功!”
姚興子、雍州刺史、尚書令、侍中、大將軍、廣平公姚弼也拱了拱手:“陛下,衛將軍放還兩千餘卒居心不良,無非想讓被釋降卒對他感恩戴德,並回來散播罷了,因此陛下殺不得,殺了反會揹負惡名,或至軍心生變啊!”
“嗯~~”姚興沉吟道:“也罷,暫且饒他們一命,但目前魏人大軍正圍攻洛陽,戰局僵持不定,但武關失守,立令我方處境極爲不利,諸位都說說,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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