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在路上忍不住說起英紛來:“不管怎樣,他畢竟是公,你這樣,讓珠璣的面子在哪裡?”
英紛看了身邊神色安祥的珠璣一眼,低聲地道:“珠璣姐姐,我,我……”
珠璣笑道:“英紛,我們以前可是睡一個屋的,我把你當自己親妹妹一樣。姐姐妹妹之間,哪裡能分出個對錯來。只是以後不可如此了!”
英紛聽了臉色一紅,落梅已笑道:“有什麼話大家等會說——三少奶奶還等着我們呢!”
三個人加快腳步去了疊翠院。
樑幼惠已經睡了,沈穆清讓人點了兩盞羊角宮燈正歪在大迎枕上看帳冊。看見她們進來,沈穆清放下了手中的帳冊,叫一旁服侍的留春端三個小杌子來,然後又遣身邊服侍的人。
見這場面,三個人知道是話私下裡說,見屋裡沒有人了,也不客氣坐了下來。
沈穆清沉思片刻纔開口中。
“珠璣,你公公是在外面見過世面人,我想讓他幫我辦個事。
”
珠璣見她神色肅然。忙起來應道:“請三少奶奶吩咐!”
ωωω⊕тtκan⊕CΟ 沈穆清壓低了聲音:“我屋陪嫁地器皿瓷器。多是前朝古物。你讓你公公找個做高仿地高手。照着我屋裡地東西做一套。”
璣不由變了臉。期期艾艾地道:“這。這………”
沈穆清也不作解釋。吩囑落梅道:“你專門負責把家裡地東西換過來。”
落梅已是聽得張口結舌。
“一不能做帳冊留下痕跡;二不能粗心大意換錯了;”沈穆清地聲音清冷。“三不能春天裡擺了觀音瓶冬天裡擺了青銅器出來讓人懷疑家裡地東西少了。英紛就負責那些庫裡地香料藥材布匹之類地東西。貴重地就轉出去。那些尋常地留下就是。”
英紛倒是很爽快地應了,道:“三少奶奶放心。怎麼讓人看不出來又能穿着體面,我小時候受過窮,最拿手了。只是不知道這些東西收到哪裡去?”
沈穆清的目光就落在了珠璣身上:“這事就讓百木負責。把東西送到白紙坊那邊去,交給林進財。”
珠璣應了“是”底閃過困惑:“三少爺要是考上了庶吉士,還要在翰林院裡待三年呢。少奶奶這個時候準備,是不是早了些。特別是那些日常用度的,總不能連自己都剋扣了吧。而且萬一被太夫人和夫人懷疑了,總是有些不好!”
沈穆清沒有回道她只是吩咐她們:“這可是我們下半輩子的依靠,你們可得給我仔細了。”
三個人恭敬地應了。
就有小丫鬟稟道:“三少奶奶,李媽媽來了!”
沈穆清遂道:“你們都下去準備吧。要緊的是不能讓人發現了。”
三個人起身屈膝行禮,和李媽媽擦肩而過。
沈穆清指了還留着餘溫的小杌子:“媽媽坐下來說話吧!”
李媽媽笑道:“不敢,不敢。”
沈穆清也不勉強。
那李媽媽就湊到沈穆清身邊低聲地道:“三少奶奶真如你料的,三少爺不在叢綠堂。”
沈穆清輕輕地點了點頭。
太夫人發了話,馮宛清一醒就送走。她可以今天不醒、明天不醒道還能夠永遠不醒嗎?所以,如果有什麼行動,必在今晚……
她道:“派人到新竹院守着,看見三少爺去就來叫我。”
李媽媽應了一聲“是”,獻媚地笑道:“不用三少奶奶吩咐,我已派了月桂在那裡守着。”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月桂急促的聲音:“三少奶奶,我是月桂!”
沈穆清看了李媽媽一眼,李媽媽立刻會意地急步走到了簾邊給女兒打了簾:“快進來少奶奶正等着呢!”
在這春風醉人的晚上,月桂的額頭竟然有薄薄的汗。
“三少爺過去了?”沈穆清不待月桂開口問道。
月桂還喘着氣,怕說出來的聲調不受控制點着頭。
沈穆清叫了明霞:“你給我拿件黑色的披風。讓凝碧在身邊服侍,要是有人來問起說我不舒服睡下了。”
明霞應聲而去。
沈穆清帶着凝碧抄着後花園的小徑去了新竹院。
一路上靜悄悄的,連個巡夜的婆子也沒有看見,到了新竹院,院門虛掩,屋檐下的未燃的大紅燈籠靜垂在皎潔的月光下,如同墨漬般投影在如鏡的青石臺磯上。
凝碧覺得這場景很是磣人,她拉住了沈穆清的衣襟,低聲道:“三少奶奶,怎連個守夜的婆子也沒有……我們還是別進去了吧!”
沈穆清微微地笑,在明亮的月光下顯得很是慘淡。
“你放心,現在就是新竹院裡躺着的是具屍體,樑家也會找了代罪的人。”
凝碧一怔。
沈穆清已閃
新竹院。
凝碧望着周圍影影綽綽的斑駁樹影打了一個寒顫,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月光這樣明亮,如果站在窗櫺旁,裡面的人應該立刻就會發現吧!
沈穆清站在院子中央,思忖着如何靠近,卻發現通過後罩房的角門半開着。
繞到後窗,既能聽清楚屋裡人說話,又不會被人發現!
念頭一閃而過,穆清立刻隨着屋檐繞到了後窗。
她拔下頭頂的簪子挑開在窗戶上的紙。
明亮的月光過窗櫺已變得朦朦朧朧。
好好一會兒,沈穆清纔看見兩個在一起的黑影兒。
她靜下心來聽動靜。
又過了一會,屋子裡響了樑季敏的聲音:“你爲何不早跟我說。你早跟我說了,我定會想法子娶了你,又何必弄成今日這局面。”
馮宛清的聲音有幾分哽:“我,我怎知你對我這樣情深意重!竟然會跳下去救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跳下去救你……”樑季敏的聲音有些激動,“我以爲我能剋制的住,誰知道,看見你落水的那一剎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到要救你,那裡還顧得了那許多……”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馮宛清抽泣道,“見到我躲得遠遠的,和你說話也是愛搭不搭的……”
“宛清,我的好宛清……”屋裡的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全是我的錯……你那時候總愛跟在二哥的身後,從不拿正眼瞧我,我哪裡敢說出來……”說着,樑季敏輕輕地推開懷裡的人,凝視着她潔白如玉的臉龐,“現在怎麼辦?她,她又沒什麼錯,我不能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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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就聽見馮宛清“噗嗤”一笑,月光下,如朵妖豔的曇花:“傻瓜,又不是要你休妻!”
“可是,怎能讓你作妾,那豈不是委屈了你……”樑季敏猶豫道。
“寧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馮宛清輕輕地依到了樑季敏的懷裡,“如果能嫁給你做妾,我,我也是願意的。只是你知道我從小受的苦,我不想再受那委屈……季敏,我們總是有緣無份!”
“不,不,不會的!”樑季敏嗑嗑巴巴地道,“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我們一定能找到其他辦法的?”
“其他辦法?”馮宛清的聲音很是苦澀,“除非你自己能當家作主了,否則,我們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五妹妹,要不,要不我不考庶吉士了……”樑季敏的聲音很是遲疑,“晉王一直很欣賞我,上次還說讓我再給他蓋座園子,給我兩千兩銀子的潤筆費……還有江南名士鮑德,也曾經出資五千兩讓我給他蓋座園子……考上了庶吉士,還要在翰林院裡待三年。三年後,如果到了六部,得從六品的給事從做起,一年不過五十八兩的俸祿。如果外放,好一點的從七品的縣令做起,運氣差一點的,得從縣丞做起……還不如我給人家蓋兩座園子。這樣我也可以早一點出去開府了!”
“傻瓜!”馮宛清嬌嗔道,“你不去考庶吉士了,到時候太夫人問起來,你怎麼回答?今天你救我,我看着太夫人的樣子,已是很不高興了,如果再不去考庶吉士,到時候她一定會怪罪到我的頭上來,連帶着姑母也要受喝斥。”說着,她輕輕地垂下了頭,“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不會的,祖母不是那樣不明白的人。”樑季敏底氣不足地道,“你小的時候她就很喜歡你……”
“再怎麼喜歡我有什麼用!”馮宛清神色哀婉,“到了關鍵的時候,我到底是差在出身上了!”
“五妹妹!”樑季敏輕聲地喝斥道,“你再也別當着我說這樣的話了。我,我如果有一點點輕瞧你的意思,就讓我,就讓我五雷轟頂……”
馮宛清及時捂住了樑季敏的嘴:“你再這樣亂髮誓,我就不理你了!”
樑季敏適時抓住了馮宛清的手。
“我知道你對我好,從小就對我好,”馮宛清凝視着樑季敏,“要不然,我也不會不顧禮儀廉恥深夜見你了。”說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三哥,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今天的事,你我都忘了吧!就當是一場夢吧……我來之前,家裡就在爲我張羅着婚事,這次回去,只怕是要定下來了……你我終是要兩兩遙望的。”
樑季敏一下子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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