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五月,沈穆清在家裡給霽娘縫五毒荷包,黃鶯進來:“奶奶,送人的糉子都裝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穆清放下手中的針:“霽娘呢?”
“和常爺在一起玩呢!”
沈穆清聽着就眉頭微蹙。
自從常惠提出來收霽娘爲徒被沈穆清拒絕後,常惠再也沒有提這個話題,只是常常抱着霽娘玩。霽娘本就是個喜歡瘋的,被常惠拎着飛檐走壁還嘻嘻地笑,從此就纏上了常惠,就是蕭颯,也不怎麼理了。常惠呢,也常常帶着霽娘到處玩。沈穆清有時候懷疑常惠是不是在暗中教霽娘武藝,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霽娘纔多大點,連站都站不穩。
“奶奶放心!”黃鶯忙笑道,“常爺有分寸,不會把姑娘怎樣的!”
但願如此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常惠抱着霽娘走了進來,霽娘看見母親,扭身朝她撲過去。
沈穆清讓黃鶯把裝針線的筐拿走了,這才抱了孩子。
“穆清,我有件事……”常惠一反常態的吞吞吐吐。
沈穆清又怎麼會讓他爲難,忙笑道:“你和蕭颯是過命的交情,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常惠還是遲疑了片刻,道:“我想向你要些人蔘、靈芝、烏、血藤之類的藥物。”
沈穆清毫不猶豫地點頭:“只是不知道要哪樣的?”
常惠神色有些不自然:“要不,我寫個條子給你。你照着給我弄點來?”
“好!”沈穆清答應的很乾脆。晚上見到蕭颯對他說起這件事:“你說,常師傅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不知道!”蕭颯正歪在牀上看《四書註解》,有些心不在焉,“你想辦法幫他弄就是。要是弄不到,就讓鄭三爺幫幫忙。”說着,他放下手中的書,道,“對了,上次老爺來信說,要幫大舍議親,可有看得上眼的人沒有?”
“怎麼?你有什麼主意啊!”沈穆清聽到蕭颯提大舍的事,把常惠讓她幫着籌藥材的事就放到了一邊,“或者,有人向你提親?”
“我能有什麼提議!”蕭颯笑道,“我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統共認得幾個人,還能給大舍做媒人?”
沈穆清笑起來,道:“老爺以前一直想和閔家結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閔家?”蕭颯頗有些意外,“閔先生只有兩個兒子,看中了誰家的閨女?”
“不知道。”沈穆清笑道,“這要看老爺的意思,也要看閔家的意思。”
到了六月,京都那邊果然傳來消息,大舍和閔先生族兄的女兒訂了親。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一個人?”沈穆清不免擔心。
“大舍在閔家家學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他岳父對他應該很瞭解纔是。你不用那麼擔心!”
“我當然知道大舍的岳父對大舍很瞭解。”沈穆清低聲嘟呶,“可我不知道大舍對那個女孩子瞭解不瞭解……”那時候婚姻全憑父母一句話,哪裡輪到大舍說話,但能娶個可心的人,是每個人的願望。
蕭颯抱了沈穆清:“誰有我蕭颯運氣好——得償所願。”
“你這傢伙!”沈穆清笑起來。
外面就有小廝稟道:“大太太來了!”
蕭颯微怔:“她來幹什麼?”
“霽娘快要做週歲了!”沈穆清猜測着,“可能是來看霽孃的吧!”說着,忙整了整衣襟迎了進來。
大太太果然是來參加霽娘週歲生日的,還帶了兩顆米粒大小的金鋼石給沈穆清:“一顆你留着,一顆給霽娘。”
沈穆清和蕭颯給大太太請了安,沒和大太太客氣,收了東西道了謝,讓人抱了霽娘來見大太太。又知道常惠也在這裡,大太太忙讓人拿了銀票賞給常惠,坐下來逗着霽娘玩,沈穆清則吩囑喜鵲到廚房去,叫人做了大太太愛吃的菜。
正好房大人來拜訪蕭颯,蕭颯給大太太行了禮,去了花廳。
“她的手腳可真是伶俐,這還沒一歲呢!”大太太抱着幾個月沒見的孫女,高興的合不攏嘴。
剛纔大太太把霽娘放在羅漢牀上,她攀着羅漢牀的圍子就站了起來,還丟開圍子走了幾步。
沈穆清也感覺到了霽娘隨着年齡的增長,手腳更靈活了。
“可不是!”沈穆清笑道,“都跟她犯愁——這些力氣活可是不教就會,可讓她說句話,那真是難上加難。”
“不急,不急,”大太太看着霽娘在那裡蹣跚學步,喜上眉稍,只是一個勁地勸沈穆清,“你看鄭三爺,五歲纔開口說話,現在有幾個人說得過他。不遲,不遲,我們慢慢來……”
大太太看霽娘,什麼都好。
沈穆清笑着陪大太太吃飯。
大太太拿了小勺喂霽娘:“霽娘斷奶的時候,我把她抱去錦州玩幾天。”
沈穆清微怔。
霽娘七月份過週歲,到了九月天涼了才準備給她斷奶。大太太卻六月就到了,還準備帶着霽娘去錦州玩……難道她把廣東那邊的生意結束了?
她就若有所指地笑道:“大太太,孩子天涼些斷奶更好!”
大太太是什麼人,怎麼會聽不出沈穆清話裡的意思。
“我年紀大了,不想再在外漂泊了。”她笑容裡有着一絲苦澀,“準備回家看看,在錦州住段時間。”
退休了,不回臨城,卻回孃家……沈穆清心裡也有絲苦澀。
“那趕情好,您可以幫我們看看霽娘……這孩子,太調皮了!”
大太太聽了眉眼都笑起來:“我就是捨不得她。”說着,抱了霽娘,“喊大奶!”
霽娘卻伸出胖胖的小指頭咦咦呀呀指着桌上碟子裡的豌豆。
“我們霽娘可真是聰明!”大太太笑着抱了霽娘左親一口,右親一口,喜歡到心裡去,“這麼小就知道要吃什麼了!”
隔輩親,真是沒說錯。只怕這待遇蕭颯和芸娘想都不敢想。
沈穆清笑着,低聲喊了喜鵲去花廳看看:“……都說些什麼?”她怕房大人是爲侄兒的婚事而來。
大太太看着沈穆清神色不虞,試探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沈穆清就把房添福來求親的事說了:“……我就是不想把明霞他們留在滬定。”心裡總覺得是因爲自己,所以幾個丫鬟才放棄了京都的生活跟着自己到了滬定。
大太太思忖了片刻,笑道:“聽說珠璣的婚事還是你當年做的主?”
沈穆清想起太太來,情緒有些低落:“是啊……”
“怎麼?過得不好。”大太太佯裝不知的樣子。
“過得挺好的!”沈穆清打起精神笑道,“百木對她很好,兒子也很聽話。”
大太太點頭:“百木現在是沈家的總管吧!”
“嗯!”沈穆清想起自己撮合的這一對就笑起來,“都是知根知底的,放心。”
大太太笑得慈眉善目:“是啊,知根知底的才放心。我看你身邊的明霞和凝碧都是不錯的孩子,颯兒這邊的金良、銀良也年紀不小了,你看着要是合適,不如成全一對,也免得外人嫁進來!”
兩個酗子都眉清目秀,相貌堂堂,辦事穩妥……沈穆清聽着心動,猶豫道:“只是剛拒絕了房大人……”
“爲什麼要拒絕房大人?”
沈穆清有些猶豫。
“是不是覺得跟着你受了苦?”
沈穆清驚愕地擡頭。
大太太的笑容更是溫和:“你跟着颯兒來滬定,不知道多少人爲你叫屈呢?你可覺得受了苦!”
沈穆清本就是聰明人,立刻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可她也是個比較冷靜的人,果然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大太太見目的達到了,笑着轉移了話題:“霽孃的週歲酒是在家裡擺還是在酒樓擺?”
沈穆清回過神來,笑道:“在家裡擺吧!我們沒有多少客的,在家裡擺酒熱鬧些。”
大太太輕輕頜,喜鵲走了進來。
“房大人和爺在說團練的事。”
沈穆清放心下來,和大太太說起霽娘如何如何調皮來,聽得大太太滿心歡喜。
到了晚上,蕭颯果然爲這件事商量她:“怕元蒙人今年還來,我這段時間會跟着房大人到各里看看。”
“你去吧!”沈穆清笑道,“家裡的事有我呢!”
蕭颯點頭:“等霽孃的週歲過了,你就和大太太去錦州住段時間吧——滬定太危險了。”
“到時候再說!”沈穆清覺得去年巖州衛重創了元蒙人,今年他們未必就有這膽子再來進犯。
蕭颯也有這想法,又望燈下嬌柔如花的妻子,哪裡捨得她走,心中悸動,橫抱着把她輕輕拋在了牀上。
沈穆清翻了個身,嫵媚地斜睨着他,起伏的曲線如山巒般優美。
蕭颯笑着站在牀邊,眼是滿是欣賞。
生了孩子以後,腰不可避免地變粗了。但在蕭颯眼中,自己總是那樣的美好……沈穆清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笑着撲到了蕭颯的懷裡。
霽孃的週歲出乎蕭颯和沈穆清的意料之外,來了很多人。
雅安知府彭大人,新任縣令李大人,巖州衛的鄭大人、房大人,還有原雅安知府、現蓉城知府……還有從錦州趕來的鄭家人,滬定的一些大戶人家,甚至還有從天全縣趕來的是城長。
蕭家摩肩擦踵,準備的酒水、菜餚根本不夠,滬定幾家酒樓都接了外包,儘管這樣,還有很多人送了賀禮就直接回去了。
這些雖然讓沈穆清覺得有些不安,但更讓她不安的是,霽娘在抓週的時候抓了一把桃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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