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空一切如常,不尋常的倒是華遠山。
晨起,兩人在人松下飲露,華青空舉起自己的左手問華遠山:“師兄,這戒我是何時有的?我不記得何時得到的了。這等法力的東西我爲何會戴在身上?”
邊說,他邊想取下這戒,華遠山一把握住他的手阻止,人已哽咽難鳴,說不出話來。
華青空放下手,不知他這是爲何。
“師弟,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取下這戒,好嗎?需以命護着,好嗎?”良久,華遠山才說出這樣一句。
“這麼……重要嗎?”華青空不解。
“重要,與你的命一樣重要。”華遠山肯定地說。
“師父給的?不會吧,這法力太弱了,定不是師父給的。”華青空越聽越不解,反而是想尋根問底了。
“你不要問了,是何人所贈等你以後自己記起吧。你知道我從不妄言,你只需記得,這戒是和你命一樣重要的東西,切不可取下,更不可丟棄,應我。”華遠山越說越嚴厲,眼中還含着淚。
“知道了,師兄。”華青空這一向溫爾的師兄,今次是華青空第一次見師兄臉上有怒色,若是他不應,或是還要追問,他便要怒了,於是就乖乖應下。
華遠山悲傷,擔憂,卻無處可說,已鬱到心中疼痛不已。他很想水流沙,但不確認華青空沒事,他不能離開。想必,她在南境也收到了神旨吧,該是有多傷心啊!自己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待在她的身邊。
華遠山無心再飲露,先行離去。
華青空知道自己丟失了些記憶,想是在封印叱殤一戰中損了。但他不懂華遠山這是擔心些什麼,法力又未損,咒語記得,符也會畫,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的懷裡還有幾樣令他不解的東西,這些東西按道理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
第一樣是幾個小獸筋做的圈圈,不知是何物,一個纏着墨色絲線上面拴了顆珠砂珠子,一個纏着棕色絲線上面拴了顆翡翠珠子,一個纏着紫色絲線上面拴了顆大大的珍珠,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飾物。
第二樣是方淡藍的帕子,上面繡了個歪歪扭扭的豬頭,甚是可笑。他用的帕子一向都是素的,從無着繡的。愛給她繡帕子的只有司瀾,但因繡得太好,他都珍藏着,平日裡並沒有用過。這也不知是誰給的,繡工真是見不得人。
第三樣便是一個寶藍色荷包,繡着半邊蝶翅,很是精美,看繡工應該是出自司瀾之手,可司瀾給他的繡品一向都是山水,很少有這樣的。
這些東西沒有在乾坤袋中,而是都放在寶藍色荷包中,藏在懷裡最深處,應是自己珍視的東西。
看到這些東西,他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可是到底是什麼,又說不清了。他本想問問華遠山,又怕他擔心,於是便放棄了,仍舊好好地放在懷裡,倒是安心。
午間,華遠山跟他說,要出去辦事。
“我也無事,跟你去。”華青空道。
“我到天都。”
“那算了,我不去。”
華遠山知道若是回到以前的華青空,天都是無必要不會去的地方。但這不是試華青空,而是他真的要去天都。
“嗯,我可能去得久些,你最好不要出觀,好好休養一陣。”華遠山大他五歲,卻比他老成得多。但以前,他出門從不會交代華青空什麼,因爲,華青空是天師啊!在道門,級別高於他,現在更是高出了一大截。
但華青空知道他是關心自己,於是就答:“知道了,我也沒事,就不出門了。若是執事師兄讓我去辦事,我再出門。”
走之前,華遠山先去見了段凌骨。
守霞山山靈水靈氣靈,是難得一見的人界寶地。所以段凌骨在此休養比在別處要好得多,再加上守霞觀裡奇藥神藥衆多,執事掌門又大方,所以段凌骨好得很快。
“仙師尊長,我要出門一趟,還望您能在此多休養些時日,莫要嫌棄。若是待得慣,待多久都行,那是守霞觀的榮幸。”華遠山客氣道。
“守霞的救命之恩,我都無以爲報,哪有嫌棄之說。”段凌骨忙應道。
“仙師尊長,我只有一事相求,還請尊長要應我。”華遠山又拜道。
“遠山道長請講。”
“望您與青空相處之時,莫再提起巫女之事。”華遠山說到此處,又哽咽了。
段凌骨雖不解,但看他神情,便直點頭:“我知道了。”
華遠山知道他不解,若是有惑,可能更會壞事,於是道:“青空便是當今十七皇子瑨王殿下,而那位爲救他而仙去的神凰巫女是……”
段凌骨不由瞪大了眼,兩人同時道:“瑨王妃!”
神凰巫女段凌骨不知,但引化蛇入海救天都百姓的瑨王妃,他知道。
“兩位情深似海,想必您也察覺到了,青空……本應與您傷得一樣,他還返回去參與了最後的戰鬥,所以應比您傷得更重纔是。但我找到他時,他除了昏迷不醒,身體卻是毫髮無損。我不用想,便知是王妃犧牲了自己救了他……”華遠山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段凌骨看得也心酸,男兒有淚不輕彈,這位巫女能令仙風道骨的華遠山流下淚來,想必感情也是極深厚的。
“道長,我明白了,不想起還好,若想起……我定會守口如瓶,不會再提起此事,請道長放心。”段凌骨答道。
他想起那天華青空與柳寒兮的交流,那當真是生死相隨的感情。 щщщ● тTk án● ¢O
華遠山道了謝,他看得出段凌骨是位與華青空極其相似的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精神,甚至有時候講話的口氣,眼中的堅定都極其相似,所以也應是位可靠的人。
華遠山下山之前,不僅交代了段凌骨,還交代了守霞觀上下,誰都不許提起王妃。
做完這一切,他下山去了天都。
這些日子通過與華青空的交談,知道他基本忘記了所有與柳寒兮有關的人。不記得水流沙、姬雅、白冽,也不記得樓鳳至和自己的產業,不記得自己已經成過親,不記得端慧公主已經成過親。
其他的,全都記得。
他忘記了與柳寒兮的一切,這便是柳寒兮的用意,讓他忘記自己,便能好好活着了,當天師,當王爺,當皇帝。
華遠山要幫她,守護華青空,不能讓他再想起。他深知,若是華青空想起了柳寒兮會發生什麼事,他又怎麼一人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