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空沒有想到她反應如此之大,不禁慌了神,要來扶。
柳寒兮自己站起了身,再轉身看向惠妃與皇帝臉色已如常,華青空上前一步,想與她一道上前,卻見她等他走過一步,纔跟在了身側。華青空再側臉,覺得她已不是那提裙繞着他跑的柳寒兮,此時的她,是瑨王側妃兮夫人。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手心也出了汗。
“父皇,母妃。”華青空走到近前,這纔想起來行禮。
“母妃,既然王爺回來了,我去備飯。”柳寒兮朝三人禮了禮,就轉身走了。
華青空一直望她離去的地方,父母親問他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風兒,你師父他老人家可好?”楚天渝問,又眼他眼望向廊盡頭,就笑,“看看,寫了信讓你早些回來你不回來,非要等到今日才見,看看,挪不開眼了吧!你的哥哥弟弟們,誰家的王妃、側妃有你的好。”
“啊……師父挺好了的,如今雲遊在外。”華青空答道。
“還走嗎?可否多待些時日再走?”惠妃怯怯問。
“不走了。以後每年至多出去遊歷兩三月,其他時候都在天都盡孝。”華青空又望一眼,微笑着答。
惠妃這才放下心來。
下面來請去用飯。三人一進廳,就看到平日的飯桌上多了一道菜,是一個粉白綠葉的壽桃,上面插着一隻粉色的蠟燭。
“母妃雙手合十許個願,許完願吹熄蠟燭,就會靈驗了。”柳寒兮此時已臉色如常,將惠妃扶到壽桃前。
“好。”惠妃雙手合十許願,柳寒兮指揮宮裡的人站開來,唱生日歌,教他們可花費了些時日。
惠妃邊許願聽着這怪里怪氣的生日歌都笑了,接着又在柳寒兮的指揮下吹蠟燭。
“這是我過得最特別的一個生辰。”惠妃笑道,她的開心都寫在臉上。
“我下回生辰,也要這個,什麼……兮兒說的什麼來着?”楚天渝問。
“回父皇,那是叫‘儀式感’!”柳寒兮笑道。
“對對,儀式感,我也要這個,我年紀大,壽桃需大些。”楚天渝討要道。
“是,父皇,這個我第一次做,怕失敗了不敢做太大。下回有經驗了,給您做這麼大個,到時好分給別人吃,分得越多,福氣越多呢!”柳寒兮做了個懷抱的姿勢。
“嗯,允了!”楚天渝點頭笑。
華青空看着三人,愣了。
他從未見過他的父皇這樣隨和。長到這二十歲,都沒有同他一桌吃過幾頓飯,剛纔還不敢坐,得了令纔敢坐下去,但柳寒兮早就隨意坐下了。
一家人邊吃邊聊,三人互相夾菜,嘻嘻哈哈聊天,說到有趣時,惹得楚天渝飯都要噴出來,柳寒兮然後還一本正經地說:“對了,食不言寢不語,我太沒規矩了。”
“你何時有過規矩,你可會寫這兩字?”楚天渝調侃道。
“回父皇,會寫的,只是不會用而已。”柳寒兮也真敢答。
楚天渝和惠妃就笑。
說到規矩,華青空想到了剛纔她的那一禮,不禁後背發涼。他一言不發,飯菜也沒有吃什麼,他本也不太需要,就陪着傻笑。
吃完了飯,惠妃將兩人送到宮門前,依依不捨地握着兒子的手,又來摸他的臉。這兒子,自三歲起便被華塵老神仙帶走,一年只回來三五回,一回也待不了幾日,特別是長大了以後就更少了,所以更爲疼愛。
“我們過幾日再來看您。”華青空對她說。
“嗯,好,一起來。”惠妃又來握柳寒兮的手。
“是。”兩人同時應道。
宮門外停着車,兩人上了車,又伸出頭來道別。
車動起來,兩人並排坐着,柳寒兮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華青空見她目視前方,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鼓了幾次勇氣想要說點什麼。
“父皇母后,好像很喜歡你。”華青空終於鼓起了勇氣,說道。
“是,父皇說與我在一起一日,能笑夠一年的分量,”她聽到華青空的話隔了一會兒才答道,“是啊,可不是嗎?我本身就是個笑話。”
“兮兒……你聽我解釋。”華青空去握她的手,卻發現她手在袖中緊握成了拳,“不要惱,聽我說。”
“請瑨王殿下,不要再說話了,也許我還能忍到王府裡再爆發,在大街上可不好看。”柳寒兮冷冷道,她奪回自己的手,又補充道,“還有,也請不要碰我。”
華青空汗如雨下,他知道她在氣頭上,剛纔在父母親面前又忍了這許久,已是識大體了。於是真就閉了嘴,靜靜坐着,將自己要說的措辭在心裡說了無數遍。等一會兩人單獨相處時,一定要好好地說。
空氣安靜下來,只聽到車輛行進發出的聲音,每每望向她,她幾乎一動未動。
到了府門前,下了車,門口守門人見華青空,先是一愣,接着便驚喜道:“殿下回來了。”邊說,邊讓人去通知其他人。
她現在知道爲什麼送了她幾回都只要圍牆下他便走了,知道爲什麼在益王府裡到前院時他人就不見了,因爲益王妃在前院,也知道爲什麼在紅橋上要走了,因爲聽到了公主在附近。
華青空正要往府裡走,卻見柳寒兮往府左側的巷中走去,那裡漆黑一片。
“兮兒去哪裡?”華青空拉住她的袖子。
“殿下莫不是忘記了,我是您的側妃啊!我沒有資格走正門,我現在要去走屬於我的側門。”柳寒兮扯回自己的袖子。
“你這是何必,也不是沒有走過。”華青空聽得心裡十分難過。
“是啊!以前王府裡我最大,但現在殿下回來了,那自然是要守規矩了。”柳寒兮頭也不回地走進黑暗中,華青空只好跟上去。
一路跟着她走到房間前的廊下。
“可能聽我說話了。”華青空問,終於只有兩人了。
“在‘喜上眉梢’那晚你沒有說,在益王府你沒有說,七夕那日紅橋你沒有說,最後連救我那一日你都仍舊沒有說。所以,現在也不必再說了。”柳寒兮冷笑一聲。
她轉身進了房間:“我今日身子不便,就不伺候您就寢了。”
說完便關上房門,隔着房門又說:“知你有本事,能穿牆而過,你若非要進來,我就睡院子裡,也省得你耗了法力。”
華空青的一隻腳已經伸進牆中,聽她這麼說,只能重重嘆了一口氣縮回了腳。
他在廊下乾坐着,白冽趴在他旁邊,一臉無語。
“原來你就是……瑨王?”
華青空白了他一眼。
“你這是找死。”白冽搖搖頭,“我說那天晚上問你她要嫁人了你怎麼想,你沒有反應的。你知道嗎?她聽到了。”
一隻茶杯從窗中飛出,華青空一擡手接了,放在廊下。知道兩人在這裡說話,她聽得見,人只好往院中去,盤腿在院中打坐,白冽也挪得遠了些,免得又飛出一隻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