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許瑤遠遠看見流商,就高興得喊了出來。
流商望見人來,吩咐人開始上菜。
“我睡了好久,一起來就看見天都黑了。”許瑤坐下,看見流鈺沉沉的模樣,很不解,“怎麼啦小黑。”
聽見許瑤叫“小黑”,原本流鈺暗暗的臉色瞬間變得惱怒起來:“姐,能不能不要叫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是我給你取得我怎麼就叫不得了。”
流鈺沒話了,悶聲喃喃:“太丟人了。”
“哪裡丟人了?”許瑤很不滿意,她一向覺得自己取名字的天賦極強,“你看小白就特別喜歡我給它取得名字。”
說完這句話,許瑤就定在哪裡,面色不明。
流商像是沒聽到一樣,擡手給許瑤倒茶。
她瞬間又換了個笑容掛在臉上:“以後不再人前叫你就是了,你剛纔怎麼了,一臉不高興。”
流鈺一向藏不住心事,一張臉和晴雨表一樣,有什麼心情,一眼明瞭。
但是他剛剛和流商講了許多,覺得自己不應該去幹澀許瑤的事情,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鄭重其事地望着許瑤,一雙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明亮,灼灼逼人,讓許瑤不敢直視。
“姐姐,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和哥哥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
這是怎麼了,許瑤略顯恐慌得看向流商。
可是流商像沒看到一樣,正在舀桌上上好的湯菜。
“我沒什麼想要做的。”
“那不管你以前遇見過什麼,不管我們過去經歷了什麼,我們也是會支持你的。”
流商拿勺子的手一頓,又開始繼續攪。
“這……”許瑤不安地低下頭,她實在面對不了流鈺真誠的眼睛。
過去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煙消雲散呢?
也許就回不去了。
許瑤不想開口,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家,她不想自己又將這個家給拆散,將失而復得的溫暖又丟失。
“我其實已經死了。我已經不是……流殊了。”說到最後,許瑤的眼淚突然就流了出來,像斷線的珍珠。
流鈺似乎被嚇到了,身子往後退了退。
許瑤看見後,連忙垂下眼簾,掩蓋住眸子中的痛苦。
他們還是那麼好,她不想騙他們。
流商神色微明,眸光閃爍。
“什麼意思?”流鈺艱難開口,打破了越來越深的沉默。
“我說過了,我已經死了,我不是復活,現在你們看到的我叫‘許瑤’,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許瑤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氣將積壓在心裡所有的秘密全部到了出來。
“什麼?”流鈺瞬間臉色就難看了。
他一隻手在怒火下直接化爲一隻黑色的爪子,細密的鱗片在月光下折射着碎光,帶着陰森恐怖的氣息,像隨時準備掐斷許瑤纖細的脖子。
這就要我的命了?許瑤也生氣了,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流商按住流鈺蠢蠢欲動的爪子,凌厲的眼色想要止住他接下來的話語。
但奈何流鈺現在就像個燒開水的茶壺,完全不受控制,咕嚕咕嚕亂響。
“你既然不是我姐姐,爲什麼要假裝?”
“哎呀,那是因爲你姐姐死了。”
“胡說,我姐姐纔沒死!”流商險些就要抓不住流鈺的爪子。
“你冒充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許瑤很生氣,冷着臉不開口。
“流鈺!”流商厲聲制止他。
流鈺不情不願地收回手,他心裡還是很怕這個哥哥的。
“七七,你別逗他了。”
許瑤臉上的厚冰裂開一道逢,她驚訝地問:“哥,你不覺得我不是流殊嗎?”
“你都叫我哥了,哪能不是我妹妹。”流商微微一笑。
許瑤臉上的冰徹底消融,彷彿滿山春花盛開:“是啊,我是你妹妹。”
流鈺在一旁不知所措,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
“我就是你姐姐!”許瑤回頭看着流鈺,嚴聲道。
“好了,吃飯吧,菜都快涼了。”流商說。
“嗯。”許瑤乖巧地點點頭,她早就餓了,今天就吃了雲雁期的一頓飯。
“你們什麼意思?”流鈺疑惑地問。
“吃飯。”流商淡淡道。
流鈺只能按住自己的急躁,不鹹不淡的咀嚼着原本很美味的飯菜。
作爲一隻兇獸,他應該像他過往先輩一樣要麼靠修煉過日子,要麼四處吃些小妖和人,誰知道現在世間僅存的一隻蛟竟然和人一起吃飯呢?
真應該讓我掐斷她的脖子。
流鈺一邊想着,一邊偷瞄許瑤。
她吃得很高興,還和流商在說些什麼。
一截如玉般的細嫩脖頸在皎潔的月輝下像羊脂玉一樣,散發着溫潤的色澤。往下是青色的繡着繁密華文的領口,嚴嚴密密地遮住鎖骨,然後是一道優美的弧度,高高的隆起像個青翠的山包,又像個含羞待放的花朵。
流鈺臉瞬間臉就紅了,立刻埋下頭,裝作吃飯的樣子。
兩人也沒注意他,一襲飯吃得各懷心事。
杯碟撤下去了,又上了一壺茶。
原本激動的流鈺現在不知道怎麼了,倒是一直低着頭不做聲。
許瑤以爲他還在生氣:“我……是你的姐姐,只不過流殊已經死了,我大概算是轉世的吧。”
“轉世?”流商似乎聽見了一個什麼好笑的詞,勾起一個不明的笑。
許瑤看着哥哥,心裡一凜:“哥,我……”
“我知道。”
流商側着臉,揹着月光,柔和的月光給他的身形勾勒出一層霧色的光邊,整個人都像揉碎在了晚風裡。
他心裡早有猜測,只是現在聽見它從許瑤口中說出,還是讓他承受不住。
“都怪我,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沒有保護好你。”
才讓你一直在刀口火尖上面行走,才讓你年紀輕輕就丟掉了性命。
“不是你的錯,哥,過去我也做錯了很多事。”
“姐姐,你死了……”流鈺突然開口,一臉不可思議地呆呆地看着許瑤。
“是流殊死了。”許瑤沒好氣的糾正,“只要你認我,我還是你的姐姐。”
“不,誰殺了你。”流鈺顯然沒有抓住許瑤給他的重點,眼睛因爲憤怒爬滿了血絲。
許瑤看着他這樣,剛纔的生氣似乎突然就煙消雲散了,但她還想逗逗流鈺。
“你不是剛纔還想掐我的脖子。”
流鈺像個被戳了氣的皮球,一下就又低下了頭。
誰讓他們打啞謎不把話說完的,怎麼能怪他。
“還有什麼事明天說吧。”流商起身,“走吧,七七,我送你回去。”
聽見流商還叫她“七七”,許瑤神色恍惚地點點頭。
明明不長的路,可是許瑤卻覺得又那樣漫長,長到像一個人的一生。
哥哥明明在她眼前,可是她要去抓住他,卻要了她半生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