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奉頗爲詫異地看着自己的這個徒弟,他只知道自己的這個徒弟是一個冰塊,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天能從她臉上看到冰面裂開的跡象。
這種仰慕的目光極大地愉悅了凌奉的心情,連剛纔的不悅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一伸袖子,頗爲得意地說到:“怎麼啦?”
“它還有救嗎?”流殊小心翼翼把小白遞到凌奉手上。
沒想到自己的徒弟居然帶回來了一個活的東西,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事?凌奉心裡驚訝,但臉上還是故作高深嚴肅,立即察看了小白的情況。
這一看,他慢慢皺起眉頭:“不太好啊,原本似乎就受了重傷,怎麼後來又變得更重了呢?”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流殊。但是流殊一臉鎮定,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似乎與她完全無關。
他的小徒弟可不是一個如此富有同情心的人,像這個小狐狸身受重傷,半死不活,沒被她扒皮就好了,居然還被她帶回來了,一定有貓膩。
“它這傷怎麼來的?”
“它好像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流殊仔細想了想,“最後我餵了它一個止水紫塵蟒的蛇膽。”
“蛟螭谷遇見的?”凌奉大爲震驚。
止水紫塵蟒蛇可是個難纏的東西,自己的徒弟有幾斤幾兩他又不是不知道,哪裡能打得過止水紫塵蟒蛇,還能取到蛇膽。
流殊點點頭:“它當時要死了,就被我一刀弄死了。”
“這東西你也敢餵給它,它也是命大,居然還能活下來。”凌奉心裡暗暗吃驚,對這個小狐狸都有了幾分欽佩。
“不能吃嗎?”流殊終於吐出自己的疑惑,“這不是好東西嗎?”
“哼!”凌奉抱着小白起身,“再好的東西也要看有沒有這個身體吸收啊,它本來就千瘡百孔,你還往裡面塞東西,不死就算好了。”
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流殊繃着小臉,看不出喜怒:“是不是沒救了。”實在沒救了,她就給它挖個好點的墓地作賠償吧!
她覺得外面的沙棘林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流殊已經預備去拿鏟子了,凌奉哪能看不出這個徒弟的心思,畢竟是在他身邊養大的。
“你……我簡直是欠你的。”凌奉說完,抱着小白就進屋了。
哦,還有救啊。看着凌奉抱走小白,流殊繼續坐了下來,在外面守着。
她緩緩解開頭上的頭巾,放下身後的包袱,裡面有很多沿途採集的獸骨龜甲,草藥,這些都是給凌奉和相思帶的。
扒拉東西,一個黑影突然從包袱裡面竄出來,嚇的流殊直接拿起放在地上的刀,準備砍過去。
刀“哐”得一聲,然後流殊就看見自己的刀缺了一個口子。
這下子,她平靜的面色再也維持不住了,這把刀是她哥哥流商在外給她帶回來的,陪伴了她多年,意義非凡,平時都寶貝的不行,沒想到今天居然缺了一個口。
流殊呼吸都加重了,地上的小黑睜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什麼也不知道。
這個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流殊心裡像火烤一樣,她好像繼續一刀砍過去,但是她又知道這隻會給她的刀多添一個口子,對這個蛟來說比撓癢癢還不如。
這個鬼東西,怎麼就賴上她了?
流殊一把抓起小黑蛇,準備再次把它扔的遠遠的。
她可沒興趣養蛟。
正走到門口,一個穿着灰色麻衣的女孩子正開了門走過來,豆蔻左右,頭髮亂糟糟的一根木簪歪歪地插在上面,膚色偏黑,看得出來的陽光的味道,但是她五官標緻,柳眉杏眼,翹鼻檀口,看得出來的一個美人胚子。
這個女孩子叫相思,六歲那年流落到莽荒,被凌奉撿回來收作第二個弟子,也就是流殊的師妹。只是這個師妹沒大沒小,從不叫她“師姐”而已。
這姑娘有一個極盡婉約的南方名字,但是長相卻相差甚遠。
“流殊!”女孩子一看到人,就激動得想要擁過去。
按照平時流殊一定一手攔住她,只是現在手裡還拿了個東西,十分不方便,她只能側着身子,想要避開她。
相思一把撲過去,居然真的就抱住了她,這讓她有些驚奇,要知道流殊可是很抗拒和人親密接觸的,平時她可是連衣角都摸不到她的。
相思立刻鬆開,仔細打量了流殊一番,笑嘻嘻地說:“我剛從街上回來就聽見李嬸子說你回來了,你這次都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
流殊直接將小蛟塞進相思懷裡,轉頭走開,又坐在地上,拿起殘缺的刀,細細撫摸這那個缺口。
相思被流殊的動作驚住了,媽呀,什麼東西居然還在動。
小蛟翻騰幾下,立刻從相思懷裡滑下,又向流殊溜過去。
“這什麼東西啊?”相思一臉疑惑。
流殊剛想開口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繞了回去:“不知道。撿的。”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要是不喜歡就扔掉吧。”
“喜歡啊,爲什麼不喜歡。”相思大大咧咧地坐下,動作有着不符合外表的灑脫,“等我把它皮剝了,不就知道它什麼了。”
她瞧着龜縮在流殊裙底的小蛟,笑得十分甜蜜。
相思精工占卜,醫術,在這些方面幾乎可以和凌奉平起平坐,可以說十分具有天賦;流殊則是什麼都會一點,但是什麼都不精通,可以說完全是個半吊子水平。
但是她志不在此,若不是因爲凌奉對她恩重如山,她早就另投他門了。
“師父呢?”相思四處望着,看見自己大徒弟回來居然不見人影,昨兒不是還和她念叨着嗎?
“我帶了病狐狸回來,老頭在裡面給它療傷。”光潔的刀面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刺得流殊眼睛疼。
“啊?”相思的震驚不比凌奉剛纔少多少,流殊居然還會救一隻狐狸?不對,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是打算養好了,再扒皮嗎?”她小心翼翼詢問。
流殊一個凌厲的眼色過去,嚇得相思不敢開口,立刻閉上嘴。
“這是我要養的。”流殊一字一句地說,彷彿在強調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相思暗暗翻了一個白眼,流殊還會養東西?她連自己都活得亂七八糟的,這麼養狐狸?
“我哥回來了嗎?”流殊問道。
“沒有。”相思搖搖頭,“一個月前回來過,不過聽他說的話應該就快回來了。”
流商跟着一個鎮子上的商人出去跑貨了,和流殊一樣時常不在家,兄妹兩個難得見面,經常錯開。
“你看這個缺口還能補嗎?”流殊把刀遞給相思。
相思眼皮一跳,流殊還真把她當成什麼都會的了?每次回來不是找她拿藥,看病,就是找她修東西,簡直是把她當保姆了。
可這刀,她可真不會,相思仔細看了看,搖搖頭。
她當然知道這把刀對流殊的重要性,但是缺了就是缺了,就算要補回來,莽荒這裡也沒那個能力。
“怎麼缺的?”這刀雖然不算名貴,但好歹是鐵精煉成的,怎麼就整整齊齊缺了個口子呢?
流殊暗暗咬咬牙:“在蛟螭谷砍什麼東西砍的。”說完狠狠瞪一眼縮在腳邊的小蛟。
小蛟正在睡覺呢,什麼也不知道,似乎進入了沉沉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