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不容易逃過一劫,許瑤心有餘悸,倒是對靈鏡越發好奇。
這日,風和日麗,木圖早知許瑤來了,可是卻一直不說話,這一人一菜性情相投,平素最愛一起談天說地,可最近許瑤總是出乎異常的沉默。
木圖疑惑問道:“你怎麼啦?最近心不在焉的。”
許瑤還是渙散這着眼眼光,漫不經心答道:“想事情呢。”
“什麼事情啊?”木圖來了興致,他平素無聊最愛聽許瑤講浣溪殿各種八卦閒談小道消息。
瞧他模樣,許瑤存心逗一逗他,故意說到:”我在想靈鏡呢。“
小白菜不出所料,大聲喝道:"這狐狸有什麼可想的?"
”長得好看吧,你要是長得他那麼好看,我也每天想你。“
許瑤一手撥弄着木圖的葉子,一手輕輕梳理他的葉片,腦海裡是靈鏡揮之不去的影子。
”我人形可是好看了。“每聊到這個,木圖都是語氣倨傲,很是遺憾許瑤不能一睹他過往芳華,”靈鏡可是不能和我比。“
“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許瑤突然問道。
“這……”木圖剛想開口,又想到什麼,“你問這些幹什麼?”
許瑤停住手上動作,僵硬在哪裡,她慢慢擠出一個笑容:“我不是好奇嗎?什麼樣的壞人會得罪這麼好心腸的木圖呢?”
木圖不能視物,看不到許瑤臉上精彩的表情,卻是回憶起來,喃喃道:“是他把我帶出來的,但是要是沒有他,我也遇不上卉卉,這麼一說我和他還可能是親戚?這……”
木圖聲音小,許瑤沒聽清,但是還是辨識出幾個字,卉卉?聽起來是個女孩子的名字,不會是他喜歡的人吧?
不知不覺間許瑤戳破了真相,可是她向來不愛揭人過往,也就沒接話。
木圖知道自己是最後一脈最純淨的雪蓮後代了,從出生開始知道這個略微殘酷的事實。時間的流逝讓每個物種都難以保持自身純粹,歲月的黑洞是無法逃離的種族重組。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外人眼紅而爭相搶奪的寶物,所以他從未出過無涯雪山,即便他化形後,他也對外部世界抱有強烈的敵意。重重的雪山像一扇扇鐵籠困住他,也保護他。若不是遇見靈鏡,遇見她,他大概會繼續在茫茫雪原裡度過一生,和萬年積雪一起冰凍在永恆。
這世間可能最後一株雪蓮,是唯一能開花的了。
雪蓮的花是什麼樣子?是白色嗎,和這漫天皚皚大雪一樣?還是黃色,像嬌嫩靈動的水仙花?是紫色葡萄還是藍色的睡蓮?不管是什麼顏色,都應該是聖潔的吧,冰清玉潔,遺世獨立。多年前,一襲紅色斗篷的少女也懷着同樣隱秘的心事躅躑大雪之上,腳下跟隨着一隻已經快融入雪地的白狐,她身旁還有一位披着白色斗笠的少女,在失去立體感的純淨世界裡像一襲紅衣的少女如同一朵微弱而豔麗的火苗,倏忽化作的小小煙火。
扶微山主峰峰頂,尖尖一角露出雲海,像個小小的青螺。這樣的雲海,這樣廣闊的視線,人在峰頂遠眺,好似進入了九重天。峰頂有個小小的亭子,清晨這裡是絕佳觀賞日出的地點,可惜現在已是晌午。
蘊姑一動不動地躺在椅子上,若不是她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都要讓人懷疑這是否是靜止的畫面。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如同一張單薄的白紙,可是她紅色襖子又是那麼豔麗,顯得張揚熱烈,和空氣中跳動的金色陽光交相輝映。
來人一身晨露,掀衣入座,沒有言語。
“來催你了。”疑問的句子,卻是肯定的語氣。
“是。”雲鶴淡淡的溫和的笑一直在臉上,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不想回去。”蘊姑還是閉着眼,“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
雲鶴沒有應聲,他臉上的笑少有的消失了,眸子乾淨如清泉。
“但該回去的人總是會回去的。”蘊姑又接着說。
“我該回去了。”
“嗯。”
“等盂蘭節後吧。”雲鶴要走了,這時候好像總算想起來自己還有個朋友,“對了,靈鏡還不知道許瑤的事吧?”
“你把許瑤交給我,不是想讓我也瞞着嗎?”說到自己外甥,蘊姑有了興味,緩緩睜眼。
他們是唯一知道的人,他們不說那靈鏡只會繼續矇在鼓裡。兩人互相心照不宣的笑了,但自己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他還真的就什麼都不用擔心。”想起那個人,雲鶴居然開始有了一絲嫉妒,真可笑,明明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嫉妒他的。
“不。他該擔心了。”蘊姑把自己做的事告訴雲鶴。
“是嗎。那可能就麻煩了。他是該擔心了。”雲鶴不知道自己當初第一眼看見許瑤爲什麼要隱瞞靈鏡,這原因像一個盒子令他不願打開。可蘊姑又這樣做了,會讓他心裡面的盒子鎖得更緊一點,埋藏得更深一點。
現在知道這兩個人暫時相認不了,而且許瑤並不喜歡靈鏡,他又有些同情某隻狐狸了。
等了這麼多年,滄海桑田,人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那些所謂的情情愛愛在生死的風口就像一片薄紙,漏洞百出,不堪一擊。
雲鶴在從峰頂回去的路上遠遠地看見了許瑤,少女置身於花叢中,黃色的斬月霞花開正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海浪包裹住這個嬌小的女孩,像海浪包圍着一個燈塔。
良久,他款款而去,衣袂飄揚,身後隨風是飛揚的黃色花瓣。
許瑤很早就察覺到有人在看她,發現那個人是雲鶴後,她又假裝沒看見一樣低下頭。
雲鶴是她最看不透的一個人,這個人簡直就像是電視劇裡面一直默默無聞,但是到了大結局發現居然是幕後大BOSS的那種人。
你也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也不清楚他的真實想法,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他和靈鏡是怎麼走在一起的,完全是兩個種同風格的人。
許瑤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雲鶴的場景,越想越可疑,這樣一個人不像是一個會隨手救人的人,那他爲什麼要把自己帶到扶微山呢?
做好自己就行了。許瑤默默安慰自己,閉眼深嗅一口氣,涼森森甜絲絲的花香讓人心曠神怡,似乎忘記了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