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湖在白墮城城東,岸邊一反常態都種了楊柳,而不是白墮城處處可見的垂絲海棠,現在的楊柳還有最後的一抹綠,綠蔭間層層掩映亭臺樓閣,岸邊遊玩的人,湖面泛舟的人,人來人往,喧譁熱鬧。
到了案邊並不見人,許瑤心裡疑惑,但並不出聲。
難不成那個姑娘遲到了?
平靜的湖面突然躍起一隻青色的魚,在空中倏忽變成了一個烏篷船,一個長着魚須的人,站在船上拱手邀請。
流商帶着他們踱步而上,那人划着槳一路往湖心而去。
“我們去哪裡啊?”流商小聲附在許瑤耳邊問。
昨天晚上後,他在許瑤面前就變得格外聽話溫順了,一點不敢惹她生氣。
許瑤搖搖頭,她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這個湖可真大,湖面還泛着未散盡的薄霧,像牛奶一樣澆在碧玉盤上。
霧氣越來越厚,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座水榭。
那水榭飛檐畫樑,格外精緻,下方的木樁直插湖底,穩穩地坐落在湖面上。
流商扶着許瑤緩緩下船,本來許瑤也不願意這麼矯情,下個船而已,但是一看見哥哥平淡無波的眼神,瞬間就把手遞出去了。
她覺得哥哥可能覺得自己這一世是個普通人了,就變得弱不禁風需要保護,可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心裡都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啊!
這事要和哥哥找個時間說說。
許瑤被牽着踩着木梯一步一步上去,才發現亭子裡已經有人在等候了。
一個女子風姿綽約,亭亭玉立的坐在那裡,瞧見人來了,立刻起身迎來。
雲雁期。
許瑤怎麼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看見這個人,她一臉驚訝地看向流商,發現他面色無波,又看向流鈺,沒想到流鈺也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兩人此時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一處,怎麼會是雲雁期呢?
“這就是妹妹和弟弟吧?”雲雁期溫和的笑着,轉頭詢問流商。
流商點點頭。
許瑤瞧着他們兩個人氛圍好像有點不對,怎麼看都沒有即將新婚的夫婦的那種熱戀相逢感,而且流商也不向自己介紹雲雁期,那她叫雲雁期什麼,叫嫂子又太親密了,叫姐姐又不明不白,總不至於叫名字吧。
許瑤不好開口,沒應聲。哥哥不說話,那她肯定也不能說什麼。
旁邊的流鈺也是冷着一張俊臉,不說話,他不喜歡這個雲雁期,幸好今天她帶的兩個丫鬟裡面沒有他上次見到的那個討人厭的丫頭,否則他會直接翻臉走人。
“真有緣分,快來坐。”雲雁期熱情地招手,似乎一點也沒受兩人的無禮所困擾,這倒有些讓許瑤不好意思。
“你們認識?”流商疑惑開口。
許瑤解釋道:“來的船上遇見過。”她隱去了流鈺的事。
“我和瑤瑤一見如故,聊了一路呢。”
雲雁期非常長袖善舞,很會找話聊,面對許瑤和流商這兩個話不多的人和旁邊冰塊一樣的流鈺,居然能讓氣氛不尷尬。
果然是雲家下任家主的繼承人,這本事許瑤羨慕也學不來。
“瑤瑤打算在這裡停留多久,我帶你逛逛這裡,怎麼樣?”
許瑤眸光微閃,望向流商,她想得當然是和哥哥早點回到莽荒,但是不知道哥哥又是如何打算。
“暫時會留一段時間,等拍賣會後就和我一起走。”流商替許瑤回答道。
雲雁期柔柔地綻開一個笑容,像一朵嬌嫩的水仙花:“那好,有什麼事到時候通知我。”
流商點點頭。
許瑤沉默下來,聽着雲雁期和流商在談着一些生意上的事,這讓她更加疑惑了。
她回頭瞄一眼一直不吭聲的流鈺,這個孩子在外人面前簡直恨不得化作空氣,對誰都每個好臉色,說一句好話都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察覺到許瑤在看他,流鈺緊張地撇開臉,害怕自己又臉紅。
他們留下來吃了一頓飯就離開了。
回去的馬車上,許瑤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到家了,等兩人獨處,她便迫不及待地問:“哥哥,你……不喜歡這個人嗎?”
“爲什麼這麼說?”流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剛纔他對那個雲小姐可是一點笑都沒有,都快結成冰了。這讓許瑤越加懷疑。
她篤定出口:“哥哥……不管你做什麼,我也是永遠站在你這一邊的。”
“嗯,我知道。”流商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哥哥不願意說,許瑤也選擇默默支持,他們兩個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能言語出口,但是他們都相信彼此是在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對了,哥哥,拍賣會是什麼?我們不回去嗎?”許瑤突然想起這個差點遺忘的疑問。
“就是白墮城一年一度拍賣盛會。擺賣會上有佛仙葉,這個東西對大巫很重要。”流商輕聲解釋。
白墮城城內商行遍佈,拍賣行也衆多,但每年秋季的拍賣盛會都是由城主操辦,衆多拍賣行或者私人拿出攢了許久的天材地寶來進行統一拍賣。
怪不得城內最近看着人潮洶涌,這個享譽天下的頂級拍賣會估計會吸引整個長樂天的世家大族前來吧。
佛仙葉,是佛仙樹上的葉片,傳說上古時期有一個佛子在菩提樹下飛昇,那棵菩提樹受到佛光庇護,竟然有了靈性,蛻變爲仙樹,被人們譽爲佛仙樹,據說它的果實一顆吃下去變可得千年道行,哪怕是葉片也可固本培元,延長壽命。
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居然真的存在。如果是真的有,那可能就非到手不可了。
許瑤現在法力盡無,當然希望大巫能活得更久一點。
“可是怕全天下的人都會搶吧?”到時候在拍賣會上估計是天價,拍不拍的下來都不好說,再說這種東西帶回去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別想那麼多,還有我。”流商輕輕拍拍許瑤肩頭。
許瑤忽然心裡就安定下來了,她朝流商微微一笑,有哥哥在她好像確實什麼都不想操心。
晚間的月色清涼如水,似一匹瀑布從天空傾下。
許瑤睡不着,就起身披衣而起,推開窗,靜靜沐浴在月光下,晚風吹起她鬢邊碎髮,似一盆清水傾倒而來。
這樣的月色那樣清澈,清澈得要激起人心間最柔軟的思念。
靈鏡……許瑤在心裡反反覆覆的唸叨這兩個字,像僧人虔誠地摩挲念珠一般。
他現在怎麼樣了呢?發現她不見了,他應該就知道她恢復記憶了吧?
將來他們還會再見嗎?想起流商和流鈺的敵視,許瑤就覺得一陣心驚。
這樣的月亮下,人的相思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