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遙遙如一抹淡墨,巨樹倒影落下像一匹富有光澤感的錦緞,裁下邊角碎料露出金色內襯。綠色葉冠密密遮蓋着天幕,如同一個穹頂。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給人以生機與活力。好像一種力量順着風注入身體,細細涓流撫慰這個遠途的來客。
這樣美麗自然的景色在以前的世界可是不常見的的,現在每天都能享受欣賞不失也爲一種快樂。挑着水桶漫步在林間是許瑤最爲享受的一件事。
她到來這裡也不久,但時間好像停止了,只是日出日落花謝花飛才能昭示光陰如水,靜水流深。探看過去的自己,記憶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心頭又飄然而去。當記憶也淡去,血液也終將被同化。
她想得入迷也就沒看見自己快到了地方,也沒看見那溫泉裡面泡着一個人。等她回神停下,正好看見一個完整的一個背影,長髮微溼,白皙的皮膚,流暢精緻的背脊線。
突然多出了了一個人,許瑤驚得呼吸都放慢了。
但是,靈鏡也只是短暫地沉浸在自己回憶裡,陌生氣息靠近使他很快清醒,“誰?”
靈鏡回頭,語氣不善,眉間皆是戾氣。
靈鏡!?許瑤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轉身就跑,留下孤零零的兩個木桶和一直扁擔。
跑得也是夠快了,但是靈鏡早已認出她,上次見過的一個花奴,沒想到挑水挑到這裡來了。
他拾起一旁的外衫起身,粒粒水珠顫顫從下顎滑落,一路沿着肌體的紋理逐漸向下,勾勒出誘人的線條。
完了,東西還在呢。跑了許久的許瑤氣喘吁吁德停了下來,現在跑也沒什麼用了,反正被看見了。
那還不如不跑,坦坦蕩蕩的多好。一股悔意升起,但當時靈鏡語氣出乎意料的寒冽,像冷風刺骨,和他平常懶散的形象出入極大,像一個人的兩幅面孔,許瑤想起來都後怕,跑還是對的。
他會不會找上她?會不會直接就把她滅口了?許瑤背脊發冷,心裡回憶起衆多傳聞,倒也沒說他心狠手辣,殺人成性,所以她會沒事對吧?
許瑤回去,並沒有人來找她,她鬆了口氣,但是心裡面的大石頭一直壓着。
她一點也不想和靈鏡扯上任何干系,她只想好好活着,找到機會回去。
許瑤又做夢了,她夢見一隻今天潭裡面泡得居然是一隻小狐狸,雪一樣的皮毛溼漉漉的,兩隻眼睛瀅潤光亮充滿靈性,它像在玩水,水花陣陣。
突然小狐狸爬上岸,一口咬住她的衣袂,把她往水裡面拉。
不,她不想下去。許瑤掙扎着後退但是小狐狸力氣居然如此之大,她毫無還手之力,眼看就要掉入水中,許瑤驚醒過來。
她大口大口喘着氣,背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香汗。
怎麼回事?她爲什麼又夢到這些莫名其妙的事,許瑤心有餘怕地起身,才發現房間裡面空空的,芳夏長今最近忙,總是出門很早。
不行了不行了,許瑤真的受不了,現在滿腦子都是靈鏡,還是沒穿衣服的,她是中了什麼毒了。
她還是有那麼點愧疚的,畢竟是她佔別人的便宜,可她也沒看完啊,這能算什麼。
那就當作沒發生吧。許瑤面帶微笑安慰自己,靜坐片刻,她又煩躁起來,怎麼可能是沒發生過?
許瑤起身吃了一顆蘊姑給的藥丸。
藥效發作,許瑤滿意地看着自己臉上的一大塊褐色胎記,足以辨不出容貌了,出門。
她不是自投羅網,只是要理直氣壯地顯示自己的氣節。是她錯了,她可以道歉。
她真的受不了自己再胡思亂想,擔驚受怕下去了。
門口的人攔住她,問了名字居然放行了,許瑤越感像進了狼窩。長廊四周白霧帶着一股涼意直入皮膚,四周看不到一個人。
亭子裡靈鏡像是早已等候,身前的桌子上居然還有一壺酒。
“你還敢來?”不爽的聲音,還有怒氣。
“你不是猜到了。”許瑤悶悶地說,門都給她留了。
靈鏡拿起桌上的靈酒緩緩倒入酒杯,一張面容在稀疏的陽光下乾淨而又極盡魅惑之色,將至純至妖演繹得淋漓盡致。修煉到他這個地步,早已辟穀,但是他任舊偏愛飲酒,享受酒醉後的難有的寧靜。
被美色暴擊住,許瑤竟然忘記了害怕,好像面前的人只是畫中人,沒有任何威脅性。
“對啊,我在猜你會不會自己過來,還是要我去請你。”靈酒語氣柔和,蹙着的眉鬆展開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彷彿剛纔生氣的人不是他。
這笑容讓許瑤心裡壓着的大山一下消散了,面前的人看起來和蘊姑講的判若兩人。
“我剛纔還在想,要是你不來,就我去找你。“靈鏡繼續說着,拿起酒杯放在指尖把玩,笑意晏晏,十指如玉,那樣看起來美好的一個人,說出的話卻讓許瑤凍結了身體,”要是我找你,你就直接就地做花肥吧。“
她就應該連夜逃走。許瑤呆住在哪裡,美眸瞪圓,她不會真的就活不過八章吧?
”要是你來找我……“說到這句話,靈鏡臉色笑意消失,臉色冰冷,身上氣勢突變,像一個索命的惡魔,”你就自己選擇一個死法吧。“
有什麼選的餘地,反正橫豎都是死。許瑤咬住牙,想要惡狠狠地瞪人,但是終究是不敢,緩緩把頭低下。
”是你讓我去哪裡挑的水,爲什麼要怪我。“知曉自己難逃了,許瑤勇氣上來不甘心地質問。
靈鏡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花奴死到臨頭還要反抗,扶微山現在倒是很少有人在他面前這樣頂嘴了,他饒有興味地眯起眼,還是漫不經心的慵懶樣,似乎剛纔要索命的人不是他。
”你挑錯地方了。“
”我走錯了?“許瑤噎住,不由自主地咬住脣,她一旦緊張就喜歡咬脣。
”是我錯了,對不起。但是……只能怪後山太大了,那麼大的地方怎麼可能不走錯,我也不是故意的……”長時間的緊繃讓許瑤及疲勞又倦怠,面對靈鏡她害怕又緊張,積累的委屈似乎要化成淚水踊躍而出。
不能哭,哭了就太丟臉了,許瑤死死強撐,黑色的斑塊顯得更加猙獰:“你不能殺我,我還能做很多事,我……我還得幫你照顧那花呢。”
靈鏡不說話,目光細細描摹許瑤臉上的細微表情,嘴角微彎,似在享受女孩子的絕望。
媽蛋!怎麼會有怎麼惡劣的人,在這個強權世界,她的命真的就是比野草還不如。
許瑤冷靜下來,實在不行,她死也要和靈鏡一起死。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跑過去掐他脖子嗎?許瑤度量這個行動的可能性。
“那行,你回去吧。”靈鏡半闔着眸子,彎起的嘴角像是一個幻影,細看又是那樣冷若寒霜。
他的話打斷了許瑤自尋死路的想法。
如同快要溺水的人發現了漂浮的救生圈,許瑤懷疑自己幻聽了,她沒聽錯吧,好像是,所以她可以直接就走了?
許瑤還有一肚子問題,但是她一個也不敢說出口,怕這個惡魔又臨時改變注意,她低着頭快速離開了。
她今天真是見識到了什麼是真的喜怒無常,琢磨不定,這個人太可怕了,她要離得遠遠的。
許瑤回到房裡就癱軟在牀上,這麼好看的一個人爲什麼那樣可惡,簡直是白長了一幅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