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從小垛村趕過來的童家人和童秀莊一家在盧家吃了年前的團圓飯,童老爹看着已經做了三年官的大孫子,興奮的老臉通紅,高興的叫道,“好啊,好啊,我們老童家算是起來了,算是起來了……起來了!”
童家大伯和二伯討好般的站到童家書跟前,說道,“大郎啊,你要是有什麼跑腿的活計儘管讓你侄子做,他們年紀小,好調教,保管聽話!”
童家書點點頭,“行,大伯,只要有,我一定讓小侄子們做!”
“那大伯就等着了,你可得叫上小侄子!”
“一定的”
“還有我家,也叫上我家的”
“行,二伯,只要你們不嫌差事苦、累,我一定叫!”
“苦什麼呀,累什麼呀,不做跑腿的,不出去鍛鍊,能知道種田以外的事,那不可能!”
童玉錦站在邊上聽到二伯說出這話,着實驚訝不小,不錯啊,都有這覺悟了,高興的點了點頭!
這頓中午飯一直吃到太陽快要落山,夏琰跟以往一樣,在桌子上坐了坐就下了桌,在童家外院單獨和林山長邊吃邊聊。
鄧如楊從京裡回來,一進門就找林山長,林夫人正在正廳裡理家事,見到他回道,“山長在小錦家”
“小錦回來了?”
“童家人從任上回來,小錦回來看望他們。”
“原來如此!”鄧如楊感慨的笑了笑,“都快三年沒有見到童叔和家書了!”
“是啊,一眨眼,三年都過去了!”林夫人搖了搖頭嘆息說道,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賬簿,流露出對歲月的無限傷感!
丁氏原本見到鄧如楊的高興心情被林夫人的情緒感染,悄悄低了低頭,不敢看鄧如楊情意綿綿的目光。
鄧如楊也感受到了,緩了緩朝林夫人說道,“既然義夫在小候爺哪裡,那我順便過去請候爺請個安!”
林夫人擡起傷感的臉,勉強笑道,“去吧,幫我謝謝小候爺照顧明兒”
“是,義母!”鄧如楊拱了一下手,悄悄的看了一眼丁氏去了正廳,去了童家。
丁氏盯着鄧如楊的背影出神的看了看,收回目光時,發現林夫人正盯着她看,她慌亂的拿起桌上的賬薄翻開就看,想掩飾自己對鄧如楊的情意。
林夫人暗暗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
童家外書房
鄧如楊見到了夏琰,連連拱手作揖,“多謝候爺提攜,如楊深感五內,銘記在心!”
夏琰笑笑,“不必如此,請坐!”
“謝候爺!”
鄧如楊又給袁思允行了一禮,“袁公子!”
“鄧大人,客氣了!請坐!”
“多謝!”
鄧如楊這才坐下來。
林山長笑問,“我們正在聊京裡的事,還聊到你,你就回來了!”
“義父說得是……”
“我們在說翰林院陳侍講的事。”
“原來在說陳大人。”
林山長感慨的說道:“是啊,聽說陳侍講才華橫溢、滿腹經倫、博古通今,經常爲聖上講學,深得聖心!”
鄧如楊笑了笑,“義父你從哪裡聽來的!”
“茶樓、酒肆……”
鄧如楊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夏琰後說道:“義父,陳侍講是非常了得!”
“哦,是嘛!看來傳言不虛。”
“不過……”
林山長見鄧如楊似乎欲言又止,“問道,難道言過其實?”
鄧如楊笑回道:“並不是。”
“那你想說的是……”
鄧如楊反問:“義父,記得小錦說過的話嗎?”
林山長笑道:“小錦說過的話很多,我不記得那句。”
鄧如楊回道:“做學問和做官是不能等同的。”
“是這樣,難道……”
“義父,我就記得小錦說過的話。”
夏琰擡眼看向鄧如楊。
鄧如楊見夏琰看過來,連忙說道,“下官只是覺得做學問和做官不同。”
夏琰問道:“錦兒說過什麼話?”
“這……”鄧如楊見夏琰看向他,只好開口說道,“小錦說一個當官的可能沒有什麼具體的真才實幹,但一定要謙虛、謹言慎行,用人所長,容人之量,這樣才能做好一個官。”
“對,小錦說過這樣的話!”林山長笑道。
鄧如楊有着近十年的底層訟師經歷,對世故人情比較通透,隱隱知道陳侍講跟夏琰並不在一個陣營,現在皇上明顯在靠近文人之流的陳侍講,而疏離實幹之流的夏琰,這倒底是什麼意思呢,他暫止沒有搞明白。
這個話題太過敏感,幾個人很快岔到了其他事情上,不知不覺聊了一下午,直到吃晚餐。
由於這兩天吃得太油膩,晚上童家人沒有在盧家吃晚餐,回到自家吃了些清淡的食物,童秀莊請林山長等人在自家吃,林山長也不客氣,說道,“小錦,今天晚餐是你丫頭主廚的吧!”
“是,山長想吃什麼?”童玉錦笑着問道。
“隨便,只要你丫頭做的就行。”
童玉錦皺眉,“山長,你是不是想吃我自創的新菜式?”
“差不多!”
童玉錦大笑,“山長還跟以前一樣!”
林山長回道:“是啊,感覺像回到了三年前。”
童玉錦接話說道:“然後,林夫人過來叫你,你賴着不走。”
“然後,我家老太婆也坐下來不走了,吃上了!”林山長跟着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林山長和童玉錦兩人相看一眼後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笑得林夫人都懷疑人生,疑惑的摸了摸臉,問向丁氏,“琴娘,我臉上有東西嗎?”
丁燕琴搖了搖頭,回道,“娘,什麼都沒有!”
“真是奇怪,這一老一少笑什麼?”林夫人納悶了。
鄧如楊回道,“義母,小錦說三年前吃飯的事。”
“吃……”林夫人明白了,搖頭笑道,“得了,即然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叫老頭子,就在這裡吃得了!”
哈哈……童玉錦和林山長笑得更歡了。
站在正堂裡的人見他們笑了,個個也都開心的笑起來,彷彿回到了曾經美好的時光。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簡簡單單。
童玉錦邊喝稀飯邊偷偷瞄一眼坐在林夫人身邊的丁氏,發現她眉角比昨天來得開朗柔和,下意識的看了看男人一桌。
此刻的鄧如楊已經很很成熟老練了,非常有男人味,按道理,他在京城找個大家閨秀都不是問題,卻一直不肯結婚,真得是爲了丁氏?又看了看林夫人,難道這兩個人到現在都沒有成,是她的原因?
飯後,林夫人與童氏領着女人們坐到了正廳邊上的廂房,一邊消食一邊聊天。
童玉錦見丁氏安安靜靜的坐在林夫人身邊,別人開口聊天,她也不開口,只是笑笑,或是微微點頭。
童玉錦站起來說道,“夫人你跟我娘先聊着,我去外面正廳晃晃。”
童氏唬道:“知道你坐不住。”
“嘿嘿!”童玉錦齜牙笑笑。
天天和朵朵正在跟童玉繡家的兒子袁靖琪在榻上玩,也不粘着童玉錦,見童玉錦去正廳,轉了一下頭,又轉過去頭去跟小琪玩。
童玉錦轉到正廳,搬了個小凳坐到夏琰腿邊,一隻胳膊抻在夏琰的椅邊上,身子彷彿依偎在夏琰的腿邊,親暱而隨意。
在這個時代,這個動作要是其他女人來做,就會顯得輕浮,可是童玉錦做這個動作不僅一點都沒有輕浮的感覺,還讓人感覺到了夫妻琴瑟和鳴。
沒要一會,童玉錦就插上話了,跟他們聊得很投機,她不時插個笑話,或是說個幽默的小段子,整個正廳不時爆出陣陣笑聲。
廂房內
童玉繡搖頭笑笑,“小錦可真是個活寶,走到哪都有笑聲!”
“這孩子說話有趣,要我聽了,我也感到好笑!”林夫人說道。
“說得也是!”
伍媛媛笑道,“小錦是個樂天派,什麼事都難不倒她!”
朵朵聽到大人在說童玉錦,連忙插嘴說道,“我母親也會逗我笑!”
童氏笑道,“是嘛,能講點給我們聽聽嗎?”
“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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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愣了一下後哈哈大笑,這外孫女太實誠可愛了!
正廳內
童玉錦話已經拐到鄧如楊身上了,笑道,“鄧舅舅,憑你這玉樹臨風的瀟灑模樣,到了妓館還不迷倒一大片?”
鄧如楊紅了紅臉連忙回道:“小錦,你不要拿舅舅開涮,候爺那才叫真正的英俊瀟灑……”
童玉錦打斷他的話說道:“我知道呀,我家夫君英俊瀟灑、世上無敵!”
“你……你……”
衆人大樂,笑得直不起腰。
童秀莊不滿的說道,“小錦,有你這樣誇自家夫君的嘛?”
“嘿嘿,我高興、我樂意!”
“臭丫頭!”童秀莊邊說女兒,邊看了一眼拄着頭笑看女兒的夏候爺,他彷彿樂得其中,並沒有怪女兒對他評頭論足,緊着的心鬆了鬆。
哎喲喂,童秀才你也太操心了,人家兩口子打情罵俏早就習慣了,要你瞎操心。
“我不跟你說,我跟舅舅說。”童玉錦得瑟的問道,“舅舅,既然妓人你不感興趣,你總得找個女人成家立業吧?”
聽到這裡,林山長捋着鬍子深深的嘆了口氣,“如楊,雖說你是個孤兒,無根無宗,但是成家立業,繁衍後代,這是人倫大道,你總不能違背!”
鄧如楊尷尬的笑笑,“我沒說我不成家立業……”
“既然要成家立業,爲何到現在還不……”
“義父!”鄧如楊打斷了林山長的話,“這個我們以後再說,候爺、袁公子難得來望亭一次,再說家書到外地做官,也許久沒有見到了,我的事以後再說!”
“你這孩了……”林山長搖了搖頭,“小錦,你看你舅舅!”
“我舅舅長得玉樹臨風,又是京官不愁娶不到媳婦,是吧,舅舅!”
鄧如楊不自在的笑笑,“是,是……”
童玉錦看着不敢正面面對自己情感的鄧如楊,急得要上火。
夏琰眼皮垂了垂,看了一眼瞎操心的童玉錦,心想,一個男人連情感都不能正面面對的話,還算什麼男人,想當年,自己是如何英明、果斷的把小女人變成妻子,變成孩子他孃的,變成自己一輩子的相儒以沫。
哎喲喂,小候爺,你連這種話都敢想,這臉皮……嘿嘿……不說也罷。
童玉錦卻在上牀睡覺前想到,要不明天早上回家之前,我探探林夫人的口氣,成全這對苦命鴛鴦?
大年將至,夏琰不能再望亭逗留了,第二天一早,他們就收拾收拾準備回京了,童五娘給兩個姐姐準備了早午餐,讓他們早點吃好省得中途要停下,晚上趕不回京城。
童玉錦在夏琰房間裡逗了一會兒孩子後說道,“馬上就要回去了,我想找林夫人說說舅舅的事,你覺得妥不妥當?”
夏琰回道:“隨你!”
“不給點意見?”童玉錦微有笑意的問道。
夏琰反問:“你想聽我意見?”
“嗯。”童玉錦眼沒眨,盯着夏琰,不知道他會給什麼意銅見。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童玉錦撅嘴回道:“當然是真話了!”
“那就不要說!”
“啊……”童玉錦驚訝的問道,“怎麼能這樣殘忍,舅舅和丁氏情投意合,你忍心拆散他們?”
“所以你問我等於白問!”
“爲什麼?”
夏琰回道:“從男人角度來說,我希望他娶一個無論家世還是本身都能和他匹配的女人!”
童玉錦眨了一下眼問道,“如果當然沒有你繼母、誠嘉帝,你會不會娶我?”進了開國府後,她才知道,自己爲何能嫁給夏琰,完全是因爲繼室高氏,聽說高氏因爲趙翼博的緣故,才盯上自己,並把自己的八字拿到靈明寺合婚,然後讓開國公進宮請賜的,否則,一個候門正妃怎麼會落到自己頭上。
夏琰閃了一下眼,沒有回答。
“你怎麼不回答?”童玉錦不高興的嘟着嘴問道。
夏琰岔開話笑道,“說你舅舅,怎麼說到我頭上了!”
“你說真話,我不生氣!”童玉錦誘哄般說道。
夏琰擡頭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的話!”
“混蛋!”童玉錦摟上夏琰的脖子,雙腳倏的一下環到他腰上了,“給我說實話,當年要不是你繼母、誠嘉帝,你會不會娶我?”
夏琰雙手跟着就托起童玉錦的小屁股,低頭垂眼,反問:“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你說——”童玉錦氣咻咻的命令道。
“你……”
童玉錦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夏琰。
夏琰低聲回道:“你可能只活在我心裡!”
“什麼……”童玉錦明白了,這傢伙不會娶自己這個平民,氣得錘打他的胸脯,“王八蛋,你還不想娶我,我要跟你和離!”
夏琰抓住童玉錦亂揮的小拳頭,親了一口笑道,“我以爲我娶不了你,不是不想娶你,我早就想娶你了!”
“你……你不會騙我吧!”
“傻瓜,我騙你做什麼?”
童玉錦不死心的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想娶我的。”
夏琰悠悠的想着回道:“可能是從廢井臺回京裡後!”
童玉錦驚道:“井……那時,我不是被箭‘射死’了嘛?”
“是啊,你‘死了’以後,我才細細的去想自己對你的情愫,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又黑又醜的小丫頭,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夏琰邊想邊搖頭。
童玉錦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口氣馬上就變了,叫道:“你口味這麼重,又黑又醜你也敢喜歡?”
“你聽聽,我要是說不喜歡,你不得把我吃了!”夏琰笑道。
“我能說,你就不能說,懂不懂!”
“懶得理你!”
“不理我不行,我就一直這樣吊着你,直到你理我!”
“女兒都沒你調皮搗蛋。”夏琰騰出一隻手,伸出來捏了捏她的鼻子,“還不趕緊去做‘高氏、誠嘉帝’?”
“哦,對呀,我要去做惡人成美事!”童玉錦倏的一下跳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小跑着去了林宅。
夏琰無奈的嘆了嘆氣,“你以爲誰都會迅速適應權貴名們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