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頭看着連門邊都沒有碰到的大閨女一家、老三一家,除了可憐以外,卻幫不上任何忙,這幾年年景不好,家裡根本沒有餘糧,如果讓這十多口人吃飯,哪怕一頓都供不起,哀聲道:“大囡、三莊,不要怪爹狠心,也別怪你兄弟們冷情不伸手,我們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供不起這十幾張嘴呀!”
“爹……”
“爹……”
……
童玉錦很快聽懂了,她這世的無賴父母在村裡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祖父母把村裡的房產折成銀兩,讓她們在鎮上安家立戶,誰知自己的‘爹、娘’不務正業入不敷出,混到現在竟一無所有。
童玉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沒想着晚上住哪裡,她要吃東西,她太餓了,她沒有心情管這些糟心事,似乎以她這個年齡也管不了,她要找東西裹腹。
童玉錦離開了這羣人,一個人朝沒有人煙的地方走,她不知自己要找什麼,就是覺得要去找,如果不找,她覺得自己熬不到明天。
雙胞胎看了看人羣,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姐,兩個蘿蔔頭不遠不近的跟上童玉錦。
老大童家書和老二童玉繡見三妹妹一反常態沒有參加爭吵,反而向村口走去,互相看了看,也跟着她去了。
盧家兄妹呆在外婆家也吃不到什麼東西,見童家兄妹朝村口走,他們也跟着去了。
童玉錦漫無目的走着,眼睛裡尋找着能裹腹的東西,結果連傳說中的燕草都沒有,她心灰心冷,她想到了死,她不想活在這個生產力低下,愚昧無知的古代社會,她不想。
是不想活,可是如何死呢,她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現在的生命,就在她東想西想時,突然感覺自己好可笑,想什麼,要不了幾天,她就會餓死在荒野吧!
清澈見底的小河出現在童玉錦眼中,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她想喝水,走到河邊,連個像樣的碼頭都沒有,到底是什麼世道,難道村裡人不用水嗎?他奶奶的,他爺爺的,真她孃的讓人無力。
童玉錦邊發牢騷,邊找了個能夠着水的地方,試着滑到河道邊,終於喝到了幾口清洌的河水,味道似乎不錯,邊上的水草茂盛,她蹲在那裡百無聊賴,七想八想,想到最後,如此境地,還有未來嗎?
就在童玉錦準備上岸時,田螺出現在她的眼中,她又蹲下來,從水草根上摸了一隻田螺,看起來個頭還不小,內心一喜,是不是能飽腹一頓了,遂又從河邊淺水邊摸田螺,甚至還摸到了一個河蚌。
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童玉錦摸了幾個後,從河邊站起來,熬着頭暈,朝後面跟過來的童家兄妹招手。
童家書和童玉繡兩人小跑着過來,人雖來了,但是他們沒有開口跟童玉錦說話。
童玉錦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前身是個霸道的主,身邊的人估計被她得罪光了,可是能怎麼辦呢,她要填飽肚子,就必須有他們幫忙,她不可能生吃這些田螺,她主動開口,“過來吧,把水中這些東西撈上來,等一下當晚餐!”
“能吃?”童家書和童玉繡相視一驚,不會吧,居然吃鴨子的食物,難道她的頭真撞壞了,撞得傻了?
“不能吃,還能吃什麼?”童玉錦現在對誰都沒有耐心,一臉不耐煩。
童家書和童玉繡沒再反駁,是啊,不能吃,他們還能吃什麼?父親和爺爺、伯伯們看來是談不妥了,他們別想吃到什麼東西,觀音土都曾有人吃過,鴨食又有什麼關係。
盧家四兄妹見他們下水撈,也捲起褲管跟着一道。
童玉錦坐在河堤上,無精打采,看夕陽終於抹去最後一道霞光,漸漸的沒入地平線,天不知不覺黑了。
童家書見天有點黑了,站在河邊問道,“三兒,還要撈嗎?”
發呆的童玉錦聽到問話纔回過神來,看了看河堤,前面放了幾堆,“行了,找口鍋,找點鹽、油過來,我教你們怎麼煮!”
童家書撓了撓後腦勺,沒說話,他們沒有這些東西。
盧家老大不放心的問道,“真能吃!”
“嗯”
盧家老大爬上河堤,也不說話,赤着腳吭吭的跑了,就在童玉錦覺得田螺吃不到嘴時,他回來了,揹着一個鐵鍋,提着一把菜刀,還有一個剪刀,有點氣喘,“我家房子賣了,還剩一口鍋,一個火石,一小掇鹽,油沒有,還有這兩樣鐵製品,這些是我盧家全部身家了!”
童玉錦聽完後卻說道,“村子裡有賣肉的嗎,買點豬油吧!”
大大小小的孩子被童玉錦說愣住了,就這樣了,還要買豬油,真當自己是王妃了,個個都不睬她。
童玉錦坐在河堤見他們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夜漸漸深了,露水慢慢上來了,沒有光污染,鄉村野外,在月光下,清澈明亮,一羣孩子在村外,沒人找也沒人管,他們面面相視了很久,寂靜的夜晚,除了蛙鳴,就是他們肚子的咕嚕聲。
童家老宅門口,盧家兩口子、童秀莊家兩口子坐在門口也賴着不走,準備噌晚食。他們不走,童家一家老小都不敢開鍋煮飯,煮了,不可能不給他們吃,老老少少,大大小小也靜坐在夜色中,爲了省一口吃食,都在比誰的耐心足。
天黑了,鄰居們也不看熱鬧了,回到家裡,關上門免不了說道老童家的一堆爛事。
盧家老大盧寶柱看了看地上的田螺抗不住了,她娘把銅子放在他身上,他已經摸過無數次了,最後熬不過肚子,頂着八月的露水敲了村東頭屠夫家的門買了一小塊豬油。
可能到晚上八、九點了吧,童玉錦看到他們當中塊頭最大的小子拿了豬油給她,她深深嘆了口氣,本來打算餓死算了,既然有了,那就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