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縣城城外風迎亭
山陽縣屬於平原地帶,但它北面二百里之外的雲城,屬於丘嶺地帶,風迎亭邊上的石頭就來自哪裡,怪石嶙峋,掩映在叢草藤蔓之間,顯得雅趣十足。
於文庭喝着茶水看着風景,從河面掠過的風,涼意習習,他卻無心情欣賞,趁黃縣令未到之前,整理了一下東州府的事,想起溫秀秀,就覺得頭疼,這些人到底什麼目的呢?他想不透。
黃獻德終於來到了風迎亭,看到於文庭就拱手,“先生,一別經年,風彩不減當年!”他和於文庭在名士聚會上有過幾面之緣,曾在一起做過詩,討論過時局政事,談不上有什麼特別交情,只能說是泛泛之交。
於文庭放下杯子,坐在凳子上未動,拱手回禮,“黃老弟終於得償所願,做了父母官,感覺怎麼樣?”
黃獻德笑着嘆道:“難!”
“哦,難在何處?”
黃獻德意味深長的笑:“都難!”
“都難!”於文庭聽懂他的意思了,難官場,難百姓,夾在官場和百姓之間,這就是一方縣令的處境,所謂上下爲難大抵如此了。
“黃老弟坐!”
“是,先生!”黃獻德嘆了口氣坐到於文庭對面,問道,“先生,感覺山陽縣怎麼?”
於文庭捏了一下茶杯,“比三年前來,好多了!”
黃獻德趕着就上,拱手笑道:“多謝先生誇讚!”
“你不忙謙虛,跟其它縣郡比起來,淮東東州這一帶始終不如人意,你覺得呢,黃老弟?”於文庭注意着對方的神色。
黃獻德彷彿無奈的笑笑,“先生有所不知,我們上面還有知州,難啊!”
於文庭聽着黃獻德的推托之詞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這纔剛開始說話,就開始跟自己搞虛頭巴腦的東西了,這可不是好現象,看來,姓黃的跟這幾個縣郡的縣令一樣,一丘之壑,眯眯眼笑道,“是難,我能理解黃老弟。”
黃獻德感慨:“能得先生一言,黃某真是感慨萬千,先生真是懂我們低層地方官員之苦。”
於文庭跟着感嘆:“是啊,山陽縣有萬衆人口,良田萬頃之多,再加上河澤、山林等等,要把這些事都做好確實不容易!”
黃獻德聽到於文庭說這些話,微微愣了一下,擠着笑說道,“先生對山陽這一帶的山河田澤似乎很瞭解?”
於文庭喝了一口水,說道:“不是我瞭解。”
“那是……?”
於文庭回道:“皇上了解!”
“皇上?”
“是!”
“皇上……”
於文庭看着納悶的黃縣令,笑笑:“黃老弟一定奇怪,皇上怎麼了解是不是?”
黃獻德自覺自己失態,連忙擺手:“不,不,我不奇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當然知道了!”
於文庭笑笑,突然問道:“戶部尚書方又行方大人你知道吧?”
“當然,曾和黃某同科!”
於文庭說道,“方又行方大人做過六年地方官,又在戶部做過十年小吏,十六間,未曾拿過俸祿回家!”
“未拿過俸祿?這和……”黃獻德不解,跟他們談論的話沒關係吧。
於文庭笑道:“黃老弟誤會了,不是說他未曾拿過俸祿,而是說他把俸祿全部用在瞭解大陳朝山河田澤上。”
黃獻德暗暗吃驚,他沒有想到方又行竟有這等魄力,笑道,“大人的意思是說,你所知道的都來自方大人?”
“對,東州這一帶的情況,方大人早已彙報給皇上,皇上認爲淮東的稅賦能力不亞於江南魚米之鄉!”於文庭嚴肅的說道。
黃獻德連忙點頭附合,“是啊,淮東跟江南一樣,土地肥沃,四季分明,一年兩季,秋稻春麥,可是在下也深感無力,它確實就出產這麼多,我總不能把百姓的口糧都收繳了吧!”
於文庭說道,“是啊,總不能把百姓的口糧都收繳了,黃大人,明天我想看看縣衙的文書檔案、倉庫、糧馬、徵稅等等,你方便吧!”
“先生有候爺的巡使令,當然可以!”黃獻德肯定的口氣中仍然帶着試探,意思是你有沒有資格查呀!
於文庭當自己沒聽懂,拱手說道:“多謝!”
“於先生客氣了!”
於文庭和黃縣令兩人一起回到城內,在山陽某酒樓吃了頓飯後分手了,於文庭一回到客棧,溫秀秀就抱着一週歲半的孩子粘上他了,連於文庭如廁都要跟着。
溫秀秀柔聲柔氣的叫道:“官人——”
於文庭喝道:“給我住嘴!”
溫秀秀絲毫不理會生氣的於文庭,把孩子往前送了送,說道:“先生,你看看寶兒,覺得她咋樣?”
於文庭聲音不大,“走開!”孩子睡着了,不管孩子是誰的,他跟孩子沒仇,沒有大聲吵到孩子。
溫秀秀卻得寸進尺,笑意盈盈的說道:“先生,孩子還沒有取名,要不你給她取個名字?”
於文庭臉色陰沉,“不要以爲抱個孩子,就說是我的了,我告訴你,不可能!”
溫秀秀扁着嘴:“先生,可是大家的眼睛都是亮的呀,你看孩子多像你!”
“你……”於文庭氣得心口疼,“我的長女長得一點都不像我,難道她就不是我女兒了!”
溫秀秀眨了一下眼說道:“先生,奴家不懂,奴家的孩子跟你很像,而且三年前,奴家和你同牀共枕過,這是事實吧!”
於文庭氣得反問:“溫秀秀,我醉得不醒人事,你覺得我能幹男人之事?”
“先生……”溫秀秀似乎害羞的說道,“先生,你讓奴家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嘛!”
於文庭冷哼:“做都做得出,還不好意思說,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先生,真的,奴家仰慕你的才名,奴家從京……”
“停,別給我整這些小伎倆,趕緊滾!”
“先生,你竟讓奴家……”溫秀秀的眼淚說掉就掉,摸着睡着了的女兒如悲如泣,這世上彷彿就她最苦命似的。
於文庭壓着火氣,叫道,“小十——”
“先生!”小十從外面進來。
“把她給我帶出去!”
“是,先生!”丁小丁一隻手伸出作請,另一隻手扶着刀柄,“這位婦人,請!”
溫秀秀看着氣勢不凡的丁小十,楊風扶柳般邊走邊回頭哭道,“想不到先生竟如此狠心,連女兒都不肯認,莫不是嫌奴家生的不是兒子?”
於文庭臉色鐵青,真想破口大罵,孃的,老子兒子三個,一個女兒跟寶貝似的,要是老子的,老子怎麼不認。
好不容易把溫秀秀打發了出去,於文庭煩燥的看了書,才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一直到凌晨才睡去,他覺得自己剛剛閉上眼,就被人叫醒了。
於文庭疲憊的坐了起來,問道,“什麼事?”
丁小十一臉緊張嚴肅,說道:“回先生,東州府二十萬兩庫存被盜!”
“什麼?”半睡半醒的於文庭馬上睡意全無,捋了一把說道,“怎麼回事?”
“屬下也不知道,山陽縣縣令剛剛派人送過來的消息。”
在丁小十說話之間,於方庭的衣服已經穿好,說道,“走,去看看!”
“先生,東州府離這裡有近五十里之地,到東州府的話,怕是明天上午了!”
於文庭急切的說道:“沒關係,原本準備看完山陽縣的賬後,就去會會東州府府州,現在正好,提前去見見他。”
“是,先生!”
於文庭的小廝長興已經收拾好行李了,跟着於文庭一起下樓,二樓另一頭溫秀秀也抱着孩子跟上於文庭。
“老爺——”長興看到溫秀秀極爲不耐煩,叫道。
於文庭沒心情跟這個女人爭長論短,說了兩個字,“隨她!”
“哦……”長興極不情願的給她安排馬車。
夜色中,於文庭的馬車跑得飛快,比馬車更快的是從這裡到京城的消息,明裡暗裡,該得到消息的人都得到了。
這段時間,夏琰難得抱着童玉錦睡上一覺,一覺還沒有睡醒,夏小開就讓春燕叫醒他。
見春燕叫人,童玉錦明白,要不是特別急的事情,他們是不會打擾自己跟夏琰,見夏琰一骨碌爬起來,邊走邊穿衣服,等她反應過來時,夏琰和夏小開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了,並且聲音越來越遠,大概是去書房了。
夏琰問道“什麼事?”
夏小開回道:“回候爺,東州府出事了!”
“什麼事?”
“東州府庫銀二十萬兩被盜!”夏小開回道。
夏琰驚了一下,連忙問道:“於先生呢?”
夏小開回道:“於先生這幾天在山陽。”
夏琰快步往書房走去,邊走邊問:“那個女人解決了嗎?”
夏小開回道:“回爺,於先生說沒空。”
“孩子是不是他的?”
夏小開遲疑了一下回道:“於先生說,那天他醉得不醒人事,按一慣作風,八成不是他的。”
“也就是說,還有兩層可能是他的?”夏琰反問。
“於先生說真是邪門了,那個孩子長得像他四兒。”
夏琰轉頭看向夏小開,諷刺一笑,“那倒是有意思。”
夏小開焦慮的問道:“爺,東州府的事怎麼辦?”
夏琰回道:我準備親自去一趟。”
“爺——”夏小開愣了一下問道:“什麼時候動身?”
夏琰說道:“讓小同準備一下,越快越好!”
“是!”
還沒等夏琰收拾好,丁小四又帶了消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