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沒有再說話,抽着旱菸看着遠處一片片不再屬於自己村的田地,也是一片愁雲。
“咱們大陳朝……”老者搖頭,不敢再說下去,“我家幺兒準備到縣城去打零工了!”
“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啊,沒有田地,只能靠一把力氣做個縴夫、挑夫或者雜活了,好一點有點本錢做個貨郎,別得還能做什麼?”
“那倒是!”村長突然對着河說道:“也不知童老三是如何知道這玩意能吃的,倒是又能當飯,又能當肉!”
“聽我家小孫子說,味道好像不錯,走去看看小輩們撈多少了!”
“去看看!”
童玉錦聽到老者的對話,不知爲何想到了“熙寧變法”,那個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改革家王安石的變法,在反反覆覆的起用和被罷中,在和保守派勢力抗爭中,他最終鬱然病逝於南京鐘山。
大陳朝處在一個什麼樣的階段呢,土地兼併已經這麼嚴重了嗎?還是說,生產力發展,大陳朝跟曾經的北宋一樣,商業、市井發展已經突破唐朝的坊制,不再侷限於官家指定的坊間進行行商、貿易,而是隨時隨地都可以進行經濟活動,讓農村人大批涌入城市,尋求新的生存方式?她不得而知,也沒心情去知道,漠然看着貧窮的鄉村百態。
童家村村口
童家隔輩堂親遇到了盧阿七,“盧姑夫,聽說你們房子賣了,準備怎麼過呀?”
“我也不知道,小表舅,你這是……”
“我準備到縣城找活幹了,我姐夫說縣城裡只要有力氣,一天幾個大子還是能掙到的!”
“一天幾個大子,這麼好?”
“是啊,運氣好,十個都有,你們要不要去?要去我們一起,路上好有個伴!”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問問他娘什麼主意?”
“那行,盧姑夫,我看你人實誠才肯跟你說的,別人我還不說呢!”
“那多謝小表舅了!”
盧阿七站在村口目送着高興的小表舅,心裡暗暗琢磨上了,自己家裡現在一沒房,二沒地,到縣城也不失爲一個好去處,想到這裡,快走幾步,去找自己婆娘了。
小河,不到一個上午,河裡田螺和河蚌就被撈光了。童家兄妹和盧家兄妹連搶帶撈,也只撈到了兩餐的量!
童家和盧家把河堤當家了,中午、晚上都在河堤上吃喝拉撒,倒是飽了兩餐。
夕陽西下時,老村長來了!老村長看着兩家大大小小直搖頭。
童老三坐在那裡給老村長作揖,“你老怎麼來了?”
“秀莊啊,別怪老叔沒人情味,你在童家村一沒地,二沒房,按我們這裡的鄉規民約,你沒資格住在這裡呀!”
原來是趕人來了!
不知爲何,童玉錦想笑,真的,她想笑!真他媽的,天地之大,竟沒有容身之所,賊老天,你讓我再活一世有什麼意義!
“不是……老爹,我從娘肚子裡出來,就長在這個地方,老爹你不能趕盡殺絕啊,老爹……”童秀莊終於意識到生存對他來說是何等不易之事,他一個斷腿之人不在自己生長的地方,又能去向何處呢!
“秀莊啊,知道現在何必當初呢!”老村長搖頭嘆息,可是不管如何同情,他是不會違背村規民約的,否則要規矩何用。
“我……”
老村長不等童秀莊想說什麼,直接對盧氏說道,“童家大囡,不要我說了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尋出路吧!”
“老爹,你讓我們往哪去尋活呀!”盧氏直接大哭起來了。
一羣孩子剛吃了一天飽飯,就被這樣的事給嚇住了,他們既茫然,又懵懂,生活對他們來說,只有一件事讓他們在意,那就是有東西裹腹,住不住還沒什麼概念!
童玉繡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小鬼,發現她冷漠而淡然,不知爲何,心莫名的慌起來,她下意識的往她身邊靠了靠。
對於正常人的思維不是怕小鬼嗎?可是童玉繡沒有,她甚至把小鬼當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因爲小鬼,她和兄弟妹妹們第一次知道飽肚子是什麼樣子。
童玉錦真沒什麼想法,也不能對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有什麼想法,作爲一個律師,她對社會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她不可能天真的以爲,憑藉一已之力能改變周圍環境,往好處說,她有可能養活自己,可是以她目前所測,可不是養活自己這麼簡單,她無力正視現在的命運,也無力矯情自殺,她準備隨波逐流,是餓死還是什麼意外死亡,她都能接受,就是不想認真的活下去,不想活在這個貧困交加的古代社會。
童玉錦見老村長走了,走到昨天晚上睡覺之地,躺到稻草上再次睡着了。
童、盧兩家的家長卻愁雲密佈、憂心忡忡。
盧阿七看着最有主意的三舅爺也無話可說,嘴巴囁嚅了多少次後,終於說出到縣城討生活的想法。
“他爹,你說童老叔的幺兒去縣城討生活?”
“恩,他說他都沒有跟別人說,看我實誠才肯說的!”
盧氏看了看三十歲似五十歲的男人,嘆氣對自己弟弟說道,“三弟,你看阿七說的咋樣!”
童秀莊沒考慮去縣城以什麼爲生,而是想到,去縣城好呀,縣城可比鎮上繁華多了,竟一口答應,“那姐夫還不去找童鎖柱,跟他講,我們搭他的順風船一起去縣城。”
“三弟,你不考慮考慮?”
“有什麼考慮的,縣城多好,有好吃的,有好穿的,就這樣決定了,我的腿坐在船上又不要走路,不知多好!”童秀莊他究竟是怎麼考上秀才的呢,難道這個腦子裡除了好吃好穿,就沒想到拿什麼好吃好穿嘛!
不但如此,他的婆娘跟他一樣,聽到縣城,兩眼發亮,那裡的胭脂水粉可比鎮上好多了!
他們爲什麼會這麼肆無忌彈,其實說白了,有所倚仗罷了!倚仗誰呢?除了盧氏夫婦,誰還會傻不拉嘰的讓他們倚仗,盧氏夫婦有一口吃的,他們也會有一口,根本不要擔心會被餓死。
真正愁的人是盧阿七,他是怎麼未老先衰的,還不是養了一對蛀蟲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