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眼看他從我身邊倒下, 滿臉的痛苦神色,叫我嚇得一大跳。我立馬伸手去扶他,怎奈我到底是個女子, 力氣難免小, 於是我被他, 嗯, 拽了下去。
我顧不上許多, 連忙從地上爬起,又連忙問他:“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小岑子臉色煞白, 死咬着牙齦,卻硬是擠出了一句話:“我沒事。”他然後伸手朝肩上死命一點, 我瞧着他似乎要將嘴脣咬破的樣子, 頓時覺得有絲於心不忍, 連忙想跑回去找人幫忙。
豈知,下一秒, 小岑子卻慢慢悠悠地站起來了。可是我卻沒有察覺到,因爲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我沒有昏了頭,我清清楚楚地記得今天趙騷包就是穿着白色的長袍。我眼神沒有那麼好,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或許也不是我眼神的問題, 因爲那實在是驚鴻一瞥。
可是即使是驚鴻一瞥, 我也看到了他身邊那個二貨, 頓時我就轉身。
小岑子臉色漸漸好看了, 他見我黑了一張臉,小心翼翼地對我說:“阿端, 對不起。”
嗯?我覺得奇怪:“爲什麼?”
“我讓你擔心了。”
我頓時囧了,你讓我說什麼好呢?然後我又問他:“你到底怎麼了,剛纔很嚇人。”
小岑子倒也不瞞我:“我中毒了。”
“怎麼回事?”其實我心裡想說的是真的假的。
小岑子揉揉肩,回道:“當日與趙清唯交手留下的後患。”
我覺得奇怪:“那你怎麼不將毒解了?這不是順手的事麼?”
他頓時溫潤一笑說道:“有用。”
“有什麼用?”
他走近我,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看着我,良久才道:“阿端,母妃同意了。”
我笑着:“你到底要說什麼?”
他摸摸我的頭髮,搖搖頭:“以後你就知道了。從此往後,我再也不會妥協了。到時候,你能不能來我身邊?”
我覺着他有些癡人說夢,不得不打斷他的幻想,實話實說:“不管以後如何,我們已經過去了。而且你被逼到封地,我相信你斷不會就此放手,你還沒有出手,我知道。但是請你記得,你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爲你自己,不是爲任何人,更不是爲我。”
他突然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只是繼續說道:“阿端,我不會放手的。我已經嘗過那種求不得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滋味了,況且阿端,你最恨別人欺騙你、利用你,我是犯了錯,但是現在趙清唯也是如此,那麼我與他又是同一個起點,我相信這一次我不會再輸給他。”
我於是提醒他:“殿下,在益州城還有你的王妃呢。”
後來,我又繼續蹭在白馬寺白吃白喝。我督促大方丈又給我做了一個□□,這一次比上次還要精良。我將胸裹了又裹,穿着僧袍,我在後山湖邊照了照,我發誓連我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和尚,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和尚。
我每日看着趙家奶奶帶着蘇姓姑娘來大殿祈福,每每告誡自己淡定再淡定。
而大師每每這時總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彷彿生怕我下一秒就會一劍解決了那些人。
我纔沒有那麼蠢,不過令我奇怪的是,即使趙清唯知道我在這裡怎麼就沒有什麼行動。後來我轉念一想,應該是大事降至,我等小小路人哪裡等得到他親自動手。
果然,兩日後,乾州城傳來大捷的喜訊,我軍一路西下,連連收服失地。太子殿下行事果敢,作爲先行部隊,勢頭極其猛。
坊間傳言,太子已經收穫民心,甚至是……軍心。
八月十日,西涼派來使,太子班師回朝,驃騎大將軍卻病了。而錢妃娘娘,懷了龍種了。雙喜臨門,聖上大宴羣臣。
也在那天,帥哥老爹回了府裡,然後我就被死和尚出賣,被他一腳踢回了家。
不過,回家也是回得神神秘秘。家裡的管家將我從後門迎進去,小聲地對我說:“五小姐,老爺在書房等着你。”
出了這麼些事,終於要見到我家老爹了。
他依舊跟以前一樣,看到我的時候眼角一閃而過的都是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我很久之前就明白,他喜歡我卻又討厭我。
他指指一旁的椅子讓我坐下,又替我倒了一杯茶。他問我:“阿端吶,你怎麼不回趙家?”
我覺得這隻老狐狸什麼都知道,卻偏偏要我說出來。我一直覺得我裝傻充愣,穿來之後不過是做個看戲的,豈知我也成了這戲中人,而且每每總是讓人笑得前仰後附。
我頓時十分鬱卒,然後鬱卒之後便是怒從心生。我輕輕抿一口茶,笑道:“會什麼家,在趙家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帥哥老爹眉一皺,搖搖頭:“你放心,你死不了。”
我也搖頭:“我素來惜命,誰能保證我真的死不了?”
“我保證。”
我真心覺得我聽到了世界上最爲可笑的笑話,頓時不可自已,差點將口中的茶給噴出來。
帥哥老爹皺着眉,眼裡精光閃爍,語氣不善:“阿端,你笑什麼?!”
“咳咳……”我捧住心口,止住笑才說道:“你連自己的夫人和自己最喜歡的女兒都保不住。你憑什麼保證?這難道不可笑麼?”
他臉色果然一黑,老爹爲官多年,怎麼着也沒有被人這麼對待過。他將手“啪”得一聲拍向紅木方桌,怒道:“沈家是這麼教你的麼?尖酸刻薄,目無長輩。”
我心一橫便說:“爹爹,你教過我麼?我不曾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本無心衝撞。當然你非得這麼說,我也無言以對。確實,我哪裡是當年京城的第一號閨中小姐……”我擡眼,再無半分裝傻充愣,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頓吐出那個藏在我心裡多年的名字:“周、晨、環。”
果然,這話一出口,他早已臉色鉅變,紅着眼看着我,似乎要將我一把掐死的模樣。
我依舊笑:“怎麼,又要讓我死麼?”
他手指緊緊掐着桌邊的一角,他看了我許久,最後竟然眼神漸漸柔和,然後說了一句:“我還是看錯了,原來你纔是最像她的一個。”
我從來不想長得像誰,成爲誰的影子,我只是我自己。我搖頭:“你看錯了,我不是她。”
帥哥老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我之前對我說:“阿端,好好看清楚。”
我看着信封,趙清唯三個字如此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