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笑得很慈祥,岳父手上托盤上碗裡的菜汁很漂亮,濃稠的液體泛着綠個瑩瑩的光,女婿的心情很惆悵,圓圓的胖臉上,端正的五官硬是擠到了一塊。
雙拳反覆捏緊鬆開,深吸氣,長呼氣,忽然,一雙大肉手迅速的端起托盤上的碗,卻是很慢的將碗湊到嘴邊,再深呼吸,壯士赴死般,仰頭,閉眼,張嘴,閉氣,如倒水般,很快將碗裡的綠色汁液倒進大嘴,喉結迅速上下動着,待碗裡的汁液倒完,呼吸稍滯,然後長出氣,一口氣還未出盡,便雙手捂嘴,彎腰做欲嘔狀,卻是生生忍住,身子幾乎縮成了一團。
“好,糖來。”見證人一聲呼喝,一隻白皙的小手伸到林武面前,攤開的手掌上,幾顆糖果靜靜躺在上面。
“先苦後甜,遇難呈祥,大吉大利,萬事如意,吃糖——。”見證人唱那短短十八個字的時間,林武都覺着時間過得太慢,太煎熬,最後那一個糖字還沒落音,司馬茹素手裡的糖,已經全部進入林武口中,開始大嚼,惹得旁邊的人一陣鬨笑。
有人起鬨:“哎,這不符合規矩,那糖須細品慢吮,在口中慢慢化掉,這不算,重來。”
立時有人附和:“正是此理,儀式須重來。”
聽到這話,林武那剛剛舒展開的眉毛,又皺成了疙瘩,可他又不敢反駁,若是未來岳父或未婚妻也是如此想法,他若反駁,豈不是惹得對方不開心,說不定未來岳父一個不高興,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他,那他豈不是更苦?
“呵呵,傻樣兒。”見林武那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原本還有些嬌羞的司馬茹素,愣是被他逗樂,忍不住嬌嗔一句。
“哈哈哈哈,傻樣兒。”旁觀之人更是學舌鬨笑。
“嘿嘿嘿嘿,”林武那三寸不爛之舌,此時是一句話都講不出,除了傻笑,就是滿心的甜蜜,就如他嘴裡還未嚥下的糖一般。
“禮成——,請各位入席。”
司馬鑫話音一落。觀禮的親朋好友鬨堂大笑,有個跟司馬鑫差不多年紀的人笑道:“司馬老爺,您還真是心疼女婿。咱們這些見證人還未講話,您就急着宣佈禮成,難不成還怕我們欺負您女婿。”
“哈哈哈哈,還真讓你講對了,一個女婿半個兒。我不心疼,難不成指望你心疼?”
“哈哈,我倒是想心疼來着,可惜我家一幫光小子,只能乾着急呀。”
小定禮是在女家舉行,只未來女婿一人獨自前往。喝苦肉汁時需有人見證,至於交換信物,便是私下裡的事了。觀禮的見證人只管吃好喝好便是。林芳曾問過林武會給司馬茹素什麼信物,林武只是嘿嘿笑,就是不答,而司馬茹素昨日離開後,林芳還未見過她。更是不知她會給自家五哥什麼信物。
以林家跟司馬家的關係,林家人不擔心司馬家會爲難林武。哪怕是有旁人故意出難題,以司馬茹素那潑辣性子,林武也不會吃虧,一家人該幹什還幹什麼,一點未受影響。明日是郭勉孃的壽辰,李翠梅查看了禮單,確定沒甚不妥,又親自給林芳選了參加壽宴的衣裙,這才準備去忙自己的事
林芳纏着孃親:“娘,女兒年紀已不小,您爲何一直不肯女兒爲您分勞,您看司馬妹妹比女兒還要小一歲,在內,家中是她當家,在外,諾大的耳場,是她一手管理,女兒也不笨,替您分擔一些家事,應是還能勝任。”
孃親也已五十歲,雖然這幾年聽從二祖母建議,一直做着各種保養,畢竟年紀也越來越大,而自己就像一個米蟲一樣,白吃飯不幹活,家人總不肯自己參與家事,林芳確實想不通。
拍拍女兒的背,李翠梅哄道:“芳兒莫急,待你身子全好了,孃親自是會支使你爲家中出力,此時卻是不行,你若閒極無聊,便去學堂看看,你一個堂堂校長,整日躲在家中,名不符實,似也不好。”
林芳急道:“娘,您看我整日活蹦亂跳,哪裡身子不好了。”
“芳兒乖,待沈夫子回來,只要他講你身子已大好,孃親便會安排你替娘分擔。”
齊彪的毒血以毒攻毒,爲林芳解了身上的毒,沈夫子仍是眉頭大皺,毒雖解,畢竟身體臟器一度衰竭,想要恢復活力,還須藥物長期調理,且最忌操勞,一個不好,便會前功盡棄。此話他並未向林芳講,怕林芳着急,身子再有反覆,只囑咐林家其他人,莫要讓林芳累着。
想起沈夫子的交代,李翠梅又聯想到了林芳的婚事。別家女兒到了十三四歲,已是對自己親事很上心,林芳卻是不一樣,已年滿十五,上門提親之人又多不勝數,而女兒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似乎很不在意,甚至有些躲避,這讓李翠梅又喜又憂。
喜的是,女兒的身子尚未恢復,定親成親越晚,女兒需要操勞的越晚,於身子越有利。憂的是,再不急,女兒便成老姑娘了,就像當年的林翠萍一樣,花樣年華耽誤過去,再想要找門好親事,難上加難。
其實,林芳是否嫁人,李翠梅跟大郎心中也很矛盾,婆家對女兒好那便好,若是婆家對女兒不好,以女兒的身子狀況,怕是受不了折騰,可嫁出去的女就如那潑出去的水,女兒再有不如意,自家人又能護得了多少,那樣的話,還不如不嫁。
經林芳一番話糾纏,李翠梅此時心中已開始猶豫,逼着林芳去參加宴會,是否有不妥,宴會上人多事雜,難免會有些見不得人的磕磕絆絆,若是累及女兒,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女兒畢竟是小孩子,既已決定讓女兒去,再出爾反爾的話,似乎對女兒的成長也不好,也罷,只要明日多帶些人手,並令劉媽及幾個丫環一刻不離女兒身邊,女兒本就聰慧,自己再多教授她些應酬事宜,應不會有甚大事。想及此,李翠梅不再猶豫,也不急於外出,而是開始細細囑咐林芳。
午後,林武從司馬家回來,遞給林芳一個小巧的東西,問林芳:“妹妹,此是何物,茹素給我時,我曾問過她,她卻是不肯答,只講此乃是她的寶貝,我實是好奇,妹妹整日裡與茹素玩耍,你可曾見過此物?”
拿過林武手中那個只有自己小手指前端指節一半大小的東西,林芳仔細端詳,此物似曾相似,卻又與自己見過的那物不同,難不成是司馬茹素自己製成?她何時變得如此手巧了,自己怎不知。想想也對,司馬茹素已搬出去與司馬鑫同住,又全力管理耳場,來跟自己玩耍的時間都很少,更別說見她製作手藝活,也許是司馬茹素心感孤寂時,製得此物以排遣。
妹妹翻來覆去的看着手中物件,神情若有所思,應是認得,林武小心問道:“妹妹,難不成此物有何蹊蹺?”
林芳嬉笑:“恭喜五哥,娶得與你一般手巧女子,等往後成了親,你二人夫唱婦隨,互爲輔助,嘻嘻,那可真是天造的一雙,地設的一對,可不是要羨煞旁人。”
“嘿嘿,”林武撓頭傻笑。
“哈哈,傻樣兒。”自前日知道可以娶得司馬茹素後,林武時不時就是露出一副憨笑像,此時更是傻得可愛,實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十八歲的林武,個子已有一米八,雖然身體圓胖,卻是胖的勻稱,並不難看,不過相比於司馬茹素那小巧纖細的個頭,兩人還是顯得相差太大,林芳用手指在林武那圓鼓鼓的肚子上點着,戲道:“五哥,你該減肥了,若你一直如此,說不準哪天司馬妹妹便嫌棄你,不願嫁你了。”
大肉手又撓上了後腦勺:“嘿嘿,孃親和二祖母也講,若是我不減肥,成親時茹素會受不了,爲了你五嫂,往後我就不吃甜食,等成親時,要跟二哥那般帥氣逼人。”
“哈哈哈,你不是講,不吃甜食便會要了你的命麼,怎地,爲了五嫂,你連命都不要了?”林文本就相貌好看,成親那天一打扮,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眼球都被他吸住,帥氣逼人這個詞,是林芳在那些人面前炫耀自家二哥時所用,沒想到林武此時還記得。
“嘿嘿,命我當然要,我還要娶你五嫂呢。”
林芳邊逗着林武,手中邊把玩着林武給他的東西,看的林武那個心驚呀,從林芳手中搶過司馬茹素給他的信物,林武話鋒一轉:“小人精,別轉移話題,你還未答我,此是何物。”
不再嬉鬧,林芳鄭重答道:“此物叫做舌哨,是含於口中一種樂器,司馬妹妹心中愁苦時,便會吹上幾曲,此是她的貼身之物,從未示於別人,如今她將此物送與五哥,便是將她的心寄於五哥一身,萬望五哥莫要辜負。”
前世時,司馬茹素吹舌哨從不避開林芳,也只有林芳聽她吹過舌哨,沒想到她竟會將如此寶貝的東西,送給五哥爲信物,林芳心嘆,看來司馬茹素還真的對林武愛得極深。
珍而重之將舌哨貼身放好,林武對着林芳一揖:“謝妹妹實言相告,五哥自知該怎做。”
趁林武彎腰自己夠得着,拍拍林武的肩頭,林芳吐出的話卻是極煞風景:“唉,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妹,往後我在五哥的心中,可就找不找影兒了。”那滄桑的口氣,本來很嚴肅的林武,腰還未直起便已笑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