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
“你傻笑啥?”
“嘿嘿,嘿嘿嘿。”
“傻子,住嘴,說,心裡憋啥壞主意呢。”
“哎喲,嘿嘿嘿。”
坐在林芳對面的肉球,一邊大口嚼着爲慶賀林芳好轉,林拓特意去買的驢肉火燒,一邊盯着林芳傻笑,笑得林芳心頭惱火,一筷子頭敲過去,這傢伙只是意思性的叫了聲痛,又接着傻笑。
“你到底有完沒完!”林芳這下真惱了,揀起手邊的棗核就朝肉球丟過去。
開始時林芳只是隨意丟,都被肉球躲過去了,躲過去了就躲過去了吧,這傢伙嘴裡還嘚瑟:
“哎?沒打到。”
“哎?又沒打到。
“哎?你打不到。”
“哎?打不到,氣死你。”
“哎喲。”
“呀。”
“哎喲,疼。”
“麻桿,你輕點。”
“噝——,你跟我有仇啊咋地,使這麼大勁。”
“哎哎哎,停停停,別砸了,我投降。”
“哎喲,我投降還不行嗎?”
肉球在屋裡串來串去,剛開始是得意林芳打不着他,後來自然是躲不及林芳的棗核,那是因爲林芳真來氣了,不知不覺用上了丟甩針的力氣和技巧,傷不着肉球,可棗核兩頭是尖的,砸到腦袋上雖不疼,不過也不會好受。
手邊的棗核丟完,林芳又去揀老爸吐出來的棗核,肉球一看這架勢不對,一貓腰躲到董慧欣身後。
董慧欣年輕時得過一種病,看起來紅光滿面,身體發福,而且越來越胖。可就是整個人渾身無力,身上到處都疼,給人說起自己的症狀,人家卻對她嗤之以鼻冷嘲熱諷,說她吃得這麼富態還訴苦,真是沒有良心。
那個時候家裡根本沒有多少糧食,但凡有點好的。董慧欣都給孩子吃了。哪兒會像村裡人說的,家裡的糧食都給她一個人吃了。
老歐陽被下放到易平村時,村裡人都懼怕被連累,即使有病。也不敢找老歐陽看,董慧欣卻是想着,老歐陽是城裡大醫院的醫生,水平肯定高,便不顧一切去找老歐陽醫治。
當年老歐陽只說董慧欣得的是肥胖病,具體病因並沒有向她解釋,給她用了一段時間的中藥,病情是控制住了,也不再渾身無力。可就是一直瘦不下來。這會兒肉球躲在她後面,她的身板剛好將肉球遮了個嚴實,林芳無奈,只得罷手。
探頭看見林芳細嚼慢嚥着驢肉火燒,還不時喝一口米湯。人家連眼皮都懶得搭自己,肉球趕忙用兩手在飯桌上一摟,將桌子是所有人手邊的棗核盡數搜到他手裡,這才撇着嘴叫屈:
“林芳,我以前咋沒見你有這本事,砸人也忒準了。”
斜了肉球一眼,林芳接着在碗裡撈紅棗,嘴上道:“你沒見識過的東西多着呢,我見天跟陳董在一塊,她那一身本事,多少也會傳我一點,我以往是沒機會將她教給我的高招亮相,誰讓你今天惹我來着,我還不抓緊拿你來試手,嗯,看來還挺好使。”
“哎喲,你學誰不好,偏要學她,那傢伙就是一個女痞子,你別回頭跟着她學壞了。”說着話,肉球迅速將林芳剛吐出來的棗核收走,以防林芳再給他來個猝不及防。
伸出筷子頭作勢要敲肉球,被肉球躲過,林芳這才道:“你胡說啥,背後說人壞話可不地道啊。”
肉球不服氣:“咋不是?你看哪個女孩子有她狠,小屁點大的個子,竟然把皮新紅那人高馬大的人打得留條疤,還又是抽菸又是喝酒的,不是痞子是啥。”
林芳嘆氣:“她那狠勁都是裝的,陳董跟我說過,那次她打傷皮心紅,只是表面不敢認慫,裝着好像混黑社會的,一副痞相,其實心裡怕的不行。還好皮心紅的爸媽那陣兒正鬧離婚,沒人管她,要是人家真找到學校來,她還不知該怎麼應付咧。”
“哈?她也有害怕的時候,我還以爲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驚訝的表情很是誇張,看得林芳手癢,只可惜碗裡已經沒有棗子了,用花生米砸人太浪費,她也捨不得,只能恨恨得瞪了肉球一眼,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說,你剛剛傻笑個啥?”
“唉——,”
又是很誇張的嘆了一口氣,肉球坐回自己的座位,皺着眉頭喝了一大口米湯,才道:“打小你就欺負我,那是因爲你身子不好,我讓着你,如今你病就要好了,想着往後不用再忍你,能把從小受的欺負報復回來,我是越想越樂呵,可你用棗核這一頓砸,得,我這一通樂呵算是瞎忙活了。”
“呵呵呵呵。”一直旁觀二人玩鬧的林源民和董慧欣,被肉球這裝模作樣的架勢逗樂了。
林拓早就趕着時間吃完飯出去了,他要守着對面的油罐,等着有車來加油。林源民勸過他,天冷,就在屋裡等着,有人要加油的話,自然會出聲叫喊,林拓這才第二天做柴油生意,有點耐不住,在屋裡等了一會兒,還是出去了。
董慧欣睡到晚飯前才醒,林源民怕她手腳沒有力氣,吃完晚飯,就讓她歇着,林源民自己收拾碗筷,肉球殷勤的給林源民泡茶,林芳閒着無聊,拿剛纔的事打趣肉球。
“老闆,有啥吃的沒有?”
幾人正閒磕牙,聽到飯館門口一個男人的吆喝聲,董慧欣趕緊起身往外走,嘴裡應着:“有有有,你想吃點啥?”
林拓緊跟那人進來,站在門口招呼董慧欣:“媽,先給這位司機師傅倒點熱茶喝,開着車怪冷的。”說完就又出去了,他要給司機的大卡車加油。
“哎,來了。”
董慧欣還沒來得及吭聲,肉球應着聲跑了出去,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塊抹布,一邊麻利的抹着桌子。一邊讓着那個司機師傅坐下,嘴裡也不閒着:“這位師傅,您想喝點啥茶,我們這裡有菊花茶、茉莉花茶、大葉茶,還有黑茶,都是老百姓平時喝的茶,您要看得上眼。我這就給您泡去。”
林芳強忍着纔沒笑出聲。其實店裡就只賣磚茶,就是肉球嘴裡的黑茶,硬邦邦的跟磚頭一樣,剛好一塊一斤。老百姓要零買,還得用榔頭敲碎了,價錢也不貴,就三塊錢一斤。
肉球今天回了一趟家,把家裡的茶葉都蒐羅了出來,一股腦兒全拿進飯館,他說家裡沒人,茶葉不喝擱久了怕壞掉。林源民愛喝茶,肉球就讓林源民平時沒事泡着喝。林源民說等吃完飯泡上一壺大葉茶。喝着也好消食,誰知這還沒喝上一口呢,就讓肉球給報了出去。
司機沒坐,跟在自個兒家裡一樣,擡腳就進了裡間。自己湊到爐子前烤火,嘴裡說着:“給泡壺黑茶吧,泡濃點,喝了暖胃。我的個媽呀,這一路冷風喝的,肚子都快成冰塊了。”
林芳就坐在爐子邊上,應聲道:“成,您等一下,我這就給你泡。”起身去找茶葉,這可是開業兩天來第一個客人,馬虎不得。
董慧欣跟着司機拐了進來,笑着問:“這位師傅想吃點啥,咱這飯館裡就是些家常飯菜,一般小吃店裡有的,咱這兒都有,不過您要想吃大餐,可就沒那麼多菜色。”
“吃啥大餐呀,大冷天的開車,吃飯就圖個胃裡得勁,你給弄個酸辣疙瘩吧,要兩碗,有肉的話就給擱點肥肉,五花肉也行,瘦肉太柴,要是沒有肉就算了。”這司機倒也爽快。
“好咧,您稍等,很快就好。”肉球接手洗碗,林源民去做疙瘩,董慧欣配料。
司機說的酸辣疙瘩,就是林芳當地說的酸辣面魚兒。
把面米分和水在碗裡攪成稠糊糊,至於稠到什麼程度,將碗傾斜的話,麪糊不會很快流出來,而是慢慢往碗邊沿蠕動。鍋裡的水不要開得太厲害,只要有輕微的滾動就行。
水開後,將碗傾斜,用筷子在碗邊沿刮,把蠕動到碗邊沿的麪糊刮出一條,然後下到鍋裡,麪糊到了鍋裡遇熱表面迅速凝固,然後會隨着水的滾動上下翻滾,就像魚兒在水裡遊動,面魚大致有成人小手指粗細就成。
等面魚膠化,看起似半透明狀,就可以將配好的酸辣調料放進鍋裡,稍微滾動幾秒鐘,味道均勻後,酸辣面魚兒就可起鍋上桌,煮的時間久了,面魚兒就化了,不好吃。
麪糊攪得越大力,時間越久,做出來的面魚兒越勁道有嚼頭,這事兒林源民拿手。
林源民的面魚兒熟了的時候,董慧欣弄得配料也剛好。
酸辣疙瘩嘛,醋和油潑辣椒米分是不可缺的,還有鹽、醬油、蔥花。醬油不是買的現成的,而是董慧欣用自家曬的大醬熬製的。
昨晚董慧欣滷了一砂罐五花肉,這會兒司機要求要有肉,董慧欣便給他撈了一疙瘩切好,一起放到配料碗裡。配料裡沒有另外再放油,油潑辣椒油本來就比較足,五花肉滷汁上也飄着一層豬油,再另外放油的話,吃着會覺着膩得慌。
往鍋裡舀了小半勺滷肉汁,林源民將小鍋端離爐子,笑呵呵的放到旁邊的飯桌上:“好咧,酸辣疙瘩成啦。”
林源民和董慧欣忙活的時候,司機就呆在爐子邊上看着,聞着香味早就饞了,林源民剛一放好小鍋,他也不等人給他盛飯,自個兒跑到碗櫃那裡翻出個大點的搪瓷盆,呼啦啦,鍋裡的酸辣疙瘩就全倒進了搪瓷盆。
“嗯,好吃,酸辣剛好,疙瘩勁道,五花肉入口酥軟,肥而不膩,香,就是香,比大飯店做的好吃多了,大飯店做出來的那哪是疙瘩呀,根本就是麪湯,味道也淡的很。”
司機呼嚕呼嚕往嘴裡刨兩口飯,嘴裡嘟囔一句,林芳幾人看得忍俊不禁,看着司機餓狼一樣的吃法,林源民呵呵笑着囑咐:“慢點吃,這纔剛出鍋,小心燙着。”
“不燙,這樣吃剛好。”司機嘴裡含糊着說話,不耽誤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