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浩淵早已收到消息,因而看慕筱舒的眼神有點古怪。南明朗再蠢也不至於用這樣的方法殺死南明珠,殺就算了,偏偏還暴露了他的身份,這件事真是四處都透着蹊蹺,而唯一能解釋這些蹊蹺的,恐怕也只有……
“看我幹嘛?”慕筱舒瞪了他一眼。
譚浩淵失笑,將這件事放下了。
“收到了顧朝帶回來的消息,東西找到了,只不過需要你親自去一趟。冰蟾心原來是一種植物,誰去摘它,它就會化入誰的身體,因而要你親自過去。”
慕筱舒點頭,難怪譚浩淵要她去礫禾了。
“季清月呢?”慕筱舒突然問道。
“本王送她走了,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譚浩淵的人追查到了季清月和南明珠勾結的蹤跡,他無法對季清月太狠,但是也不能坐視她爲所欲爲,只能將人送走。
慕筱舒沒有再多問,走了就行,不要再讓她看見,否則她也不會客氣的,白安知的事想來想去也只有她能透露。
到礫禾的路上,一半走水路,一半走陸路。他們都不會暈船,因而還算安逸,就是乘馬車辛苦了點。等抵達了礫禾的牟業,譚浩淵便和顧朝聯繫上了。
“牟業雖然距離礫禾王都不遠,卻是有貧窮的小城。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牟業最繁榮的地區,周邊其他地方則是人煙稀少。奚澤在牟業佔了一片山谷,那裡從前就有一些不好的傳聞,因而一直沒人敢接近。”
這山谷隸屬於牟業,實際卻也算是人跡罕至了。
聽完顧朝的解釋,慕筱舒和譚浩淵一合計,準備修整一個晚上,等第二天再出發去找奚澤。畢竟他們長途跋涉這麼久,也累得很。
到了第二天,他們恢復了一些精神,便去找奚澤了。
顧朝道:“我們到牟業的這些天,一直沒有見到奚澤的面。他深居簡出,和別人幾乎沒有往來。只知他在谷中,卻一直沒見到他的真面目。”
“你們沒有被他發現吧?”慕筱舒突然有點擔心。
如果奚澤已經發現了顧朝他們的行動,極有可能躲着他們,這樣至今沒見到面就說得通了。
“不會,我們很小心。”
顧朝對自己似乎非常有信心,慕筱舒沒有再說話。不久之後,他們就到了奚澤的山谷。
“這谷裡有不少毒物,我們準備了一些常用的解毒藥。”顧朝說着將一些藥分別交給了慕筱舒和譚浩淵。
一行人往山谷裡走去,或許是因爲準備充分,一路上居然沒有遇見什麼毒物。前方出現了幾間茅草屋,在這四處都是草木的地方,顯得尤其顯眼。
“我們到了嗎?”
顧朝點頭:“從這裡穿過去,再往後面走一段,會到一小片沼澤,傳說冰蟾心就在那裡。”
這個說法,慕筱舒已經聽過了。顧朝並沒有見到這樣東西,但它還挺出名的。
牟業這裡但凡跟這些東西扯上一點關係的,都知道山谷裡住了一個怪人,守着一株冰蟾心。說都是這麼說的,但誰也沒見過,包括顧朝,他的查探只到了這些茅屋跟前,因爲再往後有大量毒物,他怕打草驚蛇。
譚浩淵伸手攔住了慕筱舒,對其他人道:“你們先過去看看。”
顧朝帶着人正往前走,正中間那間茅屋的門突然開了,一名男子走了出來,想必他就是奚澤了。
他戴着斗笠,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臉。只聽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不用再往前走了,你們全都要死在這裡!”
顧朝等人即刻擺出了防禦的架勢,將慕筱舒和譚浩淵保護了起來。
“這麼點人,頂個屁用!”那男子冷笑着說,突然吹起了口哨。
從四面八方響起了窸窣作響的聲音,慕筱舒莫名地汗毛直豎,突然間,一條小蛇從草叢中飛速躥過。緊接着各色毒物開始現形,有蜘蛛,有蟾蜍,還有各種不知名的蟲子。
慕筱舒和譚浩淵很快就發現,他們被包圍了。
“你們自以爲做的隱秘,其實早已被我的蟲看破了行蹤。我隱而不發,就是想看看你們想做什麼。又是冰蟾心,膽敢進這山谷的,都要死!”
譚浩淵往前走了兩步,說道:“閣下藏頭露尾的,可是見不得人?我們的確是爲冰蟾心而來,你守着這東西這麼久,把它給了
我們,也差不多可以解脫了。”
“哼!一羣心術不正的小人,當年我受你們矇蔽,今後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這又說的什麼話?他好像誤會了什麼。可是慕筱舒沒空考慮這個,因爲奚澤又開始吹口哨了。他這一吹,各路毒物就蠢蠢欲動起來,隨時都可能撲上來。
譚浩淵讓慕筱舒退後幾步,正準備硬拼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點不太和諧的聲音。慕筱舒也聽見了,她朝谷口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一男一女正拉拉扯扯地往這邊走過來。
“公主,喬某已經說過了,請你別再跟着我了!”
“本公主有權選礫禾的任何一個男人做駙馬,既然選中了你,你就要跟本公主回去!”
“可是喬某並不是礫禾之人,不受這條的約束,請公主另尋他人。住手!不要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喬安知!你故意甩開我,假裝離開了礫禾,害我在外面繞了一大圈,還差點兒被壞蛋抓走了,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啊?”
“腿長在公主的身上,喬某又管不着。”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個扯一個躲,一路朝這裡走來。可能鬥嘴鬥得太專心,以至於沒發現譚浩淵和慕筱舒這一大羣的人。直到他們走到了近前,這才發現了不對。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那女子瞪着眼問,從來沒在山谷裡看見這麼多人。她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由地“咦”了一聲,驚訝地說,“原來是你呀!”
這名被稱爲公主的女子居然就是雲梓,慕筱舒見過她,當時她說要找她的未婚夫……想到這裡,慕筱舒的注意力陡然放在了那名男子的身上。
就憑剛纔這兩人的對話,莫非他是……
慕筱舒在心裡暗自揣測之際,譚浩淵卻是往那男子的方向走了兩步,喚道:“安知。”
喬安知怔住了,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現在的情景,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回過了神來,跪下道:“王爺。”
譚浩淵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喬安知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這時他已經注意到了谷中的情況,不禁問道:“王爺來這裡,是爲了什麼事?”
“哼!他們能有什麼事,無非是想打冰蟾心的主意。喬安知,你要跟他們是一夥的,以後也別來我的山谷了,都走都走,不然我不客氣了。”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喬安知說道。奚澤再次哼了一聲,抱着手臂不理他們了。
“我們確實是爲冰蟾心而來。”慕筱舒站出來說,“這東西對我非常重要,可否勸勸你這位朋友,讓他將東西讓給我?”
“你是……”
“她是本王的未婚妻。”
喬安知怔了一下,隨後微笑着道:“原來如此。只是這冰蟾心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要它做什麼?”
如果這話不是喬安知問的,慕筱舒肯定不會回答,但眼前這人是譚浩淵的親人,那就不一樣了。
“我需要用它解蠱。”慕筱舒答道。
“解蠱?”喬安知詫異道,“是不是哪裡弄錯了?它並不能解蠱,相反,反而是……”
“一準又是被傅博給騙了,還解蠱。”奚澤擡起頭,這回斗笠的帽檐擡高了些,總算可以看見他的臉了。讓人意外的是,他看上去挺年輕,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慕筱舒和譚浩淵明白了事情有變,靜等着他們的解釋。
喬安知道:“我們進去說吧。奚兄,可否借個地兒?”
奚澤轉頭就進了茅屋,喬安知招呼着譚浩淵等人進去,雲梓擠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一羣人在茅屋裡談了很久,慕筱舒才把事情的經過弄明白,原來傅老真的騙了她。他不僅不會幫他解蠱,甚至這蠱就是他下的!奚澤說世上只有兩人能下這種蠱,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傅老。
冰蟾心非但無法引出她體內的蠱,反而會讓它徹底成爲禍心蠱,到時慕筱舒的甚至就被這隻蠱的主人所控。她看上去會是個正常人,但是她的想法已經由不得她自己了。簡單來說,她會心甘情願爲蠱的主人做事,自己還渾然不覺這有什麼不對。
“可是他們爲什麼要對我下這種蠱?”慕筱舒問完,屋裡陷入了沉寂當中。
已經摘了斗笠的奚澤垂着眼看地面,緩緩開口:“你們可知傅博
是什麼身份?”
“他隸屬於百匯商盟。”
“商盟?”奚澤先是有些意外,隨後就明白了過來,“不錯,可是遠不是這樣,他真正的主子是大夏皇族!”
這個消息震驚了慕筱舒,居然是大夏。曾經的泱泱大國,如今守着一小塊土地,隨時都有可能被其他國家攻佔。大夏已經沉寂了許多年,沒想到他們卻一直不死心。
“傅博一直肩負着一個任務,將東海鮫人王的遺孤培養成大夏的傀儡,好對東海鮫人發號施令,光復大夏。”
譚浩淵問:“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曾經和傅博惡戰過一場,從他那裡瞭解了很多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最爲震撼的莫過於慕筱舒了。她面對的居然是這麼可怕的算計,若是一輩子做別人手下的行屍走肉,她還不如不活!而且她還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傅博若是大夏的人,那宋子儒又是誰?
慕筱舒搖了搖頭,這件事她不要再想了。
“慕姑娘,”奚澤喚回了慕筱舒的注意,“你還不明白嗎?你就是那個遺孤。東海那邊……”
慕筱舒怔了怔,隨後苦笑了起來,問奚澤道:“你有沒有辦法解我的蠱?”
奚澤毫不猶豫地點頭:“不難。”
慕筱舒又問譚浩淵:“你覺得我這個新身份怎麼樣?”
“沒所謂,如果你想去東海看看,那就去。如果不想,等回北望,一切照舊。”
慕筱舒有點感動,她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身份也沒有認同感,可以的話,她並不想趟這趟渾水。
奚澤的茅屋小,他們談得差不多之後,便回到了客棧。譚浩淵和喬安知單獨去說話了,恐怕有很多事要交流。據說當年譚浩景會造反,也是禍心蠱的功勞。
第二天,在奚澤的幫助下,慕筱舒順利引出了身上的蠱。這個折磨了她許久的可恨玩意兒,到這時纔算是徹底被她擺脫了。
慕筱舒和譚浩淵在牟業住了幾天,譚浩淵就接到了從北望來的一則密報。
“有人忍不住了。”譚浩淵冷笑道,“我們明天就回去。”
譚浩淵說明天,那明天就一定得走,這次他們選了最快的路往回趕。回到北望,譚浩淵和慕筱舒立即進了宮,去見皇帝譚曜成。
譚曜成自從在譚瑜均那裡得了藥,便沒有停過,而他越是服用那藥,他的身體就越糟糕。此時,譚曜成已經變得很虛弱了。
譚浩淵雖然人在千里之外,但對北望的局勢卻一直很瞭解。他給自己的手下下了一道密令,將虛弱的譚曜成軟禁在了宮中。因爲他的這一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譚瑜均才失去了先機。
譚浩淵一路直奔皇宮,宮門開後,他見到了他那位父皇。
譚曜成已經沒有人樣了,整個人異常消瘦。見到譚浩淵,他的眼神也依舊很呆滯,那是藥物的結果。
“父皇。”譚浩淵喚道。
譚曜成無神的眼睛轉了轉,似乎看了看他,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嘴裡喃喃念着:“藥……藥……”
譚浩淵沒有停留多久,便離開了譚曜成的寢殿,身上還帶着一份聖旨。
不久之後,譚瑜均就接到了這份聖旨。他有封地了,譚浩淵讓他去老遠的不毛之地做王爺,並且要在三天內啓程。
譚浩淵不在的這些日子,有不少在後面做小動作的人,他將跟這些人的賬一筆一筆算了過去。等他處理完這些事,已經是深夜了。
慕筱舒在王府裡等他,並沒有睡。譚浩淵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了在燭光中打瞌睡的她。
他將慕筱舒給抱了起來,嚇得慕筱舒立即清醒了,含含糊糊地抱怨了一句。
“怎麼這麼晚。”慕筱舒說。
“事情多。”
慕筱舒撇了撇了嘴:“事情再多也要休息。”
“本王知道,不過接下來你會比本王更忙。”
“爲什麼?”
“因爲你該準備嫁衣了。”
慕筱舒這回徹底的清醒了,嫁衣……是啊,他們的婚禮還沒有辦。
她在牀上翻了個身,看着譚浩淵的眼睛笑:“夫君,你的喜服也讓爲妻包辦了吧?”
“求之不得。”
帳幔放下,燭火吹熄,一夜好眠。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