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浩淵沉吟片刻,又問:“你遇見過?”
“不錯。”慕筱舒脫口而出。
“什麼時候?”
這時顧遠已經把頭低得更低了,慕筱舒似乎還沒發現問題出現在哪裡,但熟悉譚浩淵的顧遠則很清楚,譚浩淵發火了。
“就在你離開之後,在……柳妃娘娘的宮裡。”
“柳妃……好,本王記住了。”
慕筱舒前次被下毒,已經是吃了啞巴虧,沒法跟人說了。
一來她沒有中毒,二來她先去了皇后宮中,再去的柳妃那裡,而且在兩個地方都吃了喝了。如果這件事鬧起來,就必定會牽扯上皇后,那就麻煩多了。
“我估計,那位公主馬上就要採取行動了,我們等着看吧。”
就在南明珠離開後不久,公公劉如福帶着聖諭匆匆離宮,來到了王府。
“皇上有令,讓麟王即刻離開王府進宮避禍,等到事情平息,查明真相之後再回來。”
南明珠的動作果然夠快,立即就去找了皇上,否則一條小巷上發生的事,就算再怎麼驚天動地,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驚動了皇上。
譚浩淵對這個處理方式並沒有意見,但他對劉公公很有意見。
“劉公公,本王出門也不需要自有王府護衛護送,不勞你帶着這麼多禁軍前來吧?”
劉如福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數目可觀的禁軍。
在北望,這是一支隸屬於皇帝的軍隊,由皇帝直接統領,負責宮廷內外以及京城的防守。譚浩淵不過是出門一趟,哪裡用得上這些人?他自己有人!
劉如福嘆了口氣說:“不瞞王爺,此事是有緣故的。皇上得到確切消息,王府中已經有人染上了天花,爲了避免疫情傳播,這纔出此下策,請王爺體諒皇上的苦心。”
誠然,皇上的苦心是不能不體諒的。
譚浩淵眯起眼問:“麟王府中,何人得了天花?不過是在小門處的一場鬧劇。外人以訛傳訛就罷了,怎麼還有人敢把謠言傳到父皇的耳朵裡?劉公公,請告訴本王那個人是誰,本王倒是想見見他!”
“王爺息怒,此事一查便知真假,還請王爺配合,皇上還在宮中等着老奴的消息呢。”
劉如福說完,將一份授權書交到了譚浩淵的手上,那是皇帝親筆簽了字的。
搜查王府不是小事,但皇上要查,那就一定得查!
譚浩淵不再多言,只說要準備一下。劉如福說那是肯定的,就是最好要快一些,待得越久越危險。
不久之後,譚浩淵便準備好了,由王府的護衛護送着,朝皇宮而去。
劉如福則開始訓誡禁衛軍的統領:“這是麟王府,雖說是查人,但要格外小心,不能動裡面的一分一毫,明白本公公的意思了嗎?”
那統領點頭如搗蒜。他只是幾十統領中的一個,上頭還有好幾個官壓着。而這位劉公公,雖然身爲公公,卻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甚至連任何一個妃嬪,都不如他陪伴皇帝的時間長。
這邊開始遵皇上之命搜查王府,那邊人已經進了宮了。
譚浩淵被帶了皇帝譚曜成的面前,在場的不止是他一人,還有南明珠。譚浩淵見過了譚曜成,對於南明珠則愛搭不理的。
南明珠見了他倒是很高興,似乎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皇上,看到麟王平安無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譚曜成笑呵呵的,說:“皇兒,還不快謝謝公主的關心?要不是她早早發現了異樣,朕還被矇在鼓裡呢。”
皇上臉上帶着笑,可眼裡不帶,他說的話更是不帶。
所謂的異樣是指什麼,被矇在鼓裡的又是誰?皇上一句話裡暗藏了這麼多意思,讓譚浩淵一陣不舒服。
“父皇,兒臣不懂。麟王府並沒有任何異常,又何來的矇在鼓裡之說?”
這回皇帝連笑也不笑了,他板起了臉,訓斥道:“老七,朕從來不知道,你竟是如此意氣用事之人!”
“兒臣愚昧,請父皇明示。”
“還跟朕裝!”譚曜成顯然是發火了,怒喝道,“你爲了一個女人,連自身的安危,連朕的安危,甚至是整個北望的安危都不顧了嗎?”
這真是好大一個帽子!就這麼扣在了譚浩淵的頭上。
別說別人了,最爲震驚的就屬譚浩淵本人。他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做了這等禍國殃民的事情?
譚浩淵的目光往南明珠那邊瞥了一眼,這女人還真有點手段。
南明珠湊到譚曜成的身邊說:“皇上息怒,現在災禍還未造成,您也別太過怪罪麟王了。”
“公主別替他說話!朕從未有過如此沒出息的兒子,簡直丟光了北望的臉。”
譚浩淵在心中冷笑,這鬧的是哪一齣啊,他問:“父皇,兒臣若是有錯,就一定會改,請父皇明示。”
譚曜成也是真的快被譚浩淵氣炸了,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跟自己打哈哈。
“當初你要娶慕家之女報恩,朕沒有反對。如今看來,那是朕做過的最錯的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讓朕都快不認識你這個兒子了。帝王有過,更該改之。朕決定,收回對你和慕家二小姐的賜婚!”
這話一出,南明珠的臉上就閃現出了難掩的喜悅。
不枉費她費盡心機、步步爲營,終於還是讓她達成了目的。這婚一退,就再沒重新定親的道理,因爲皇家的顏面不容如此折騰!也就是說,慕筱舒再也沒機會成爲麟王妃了。
真想看看那個女人現在的表情啊,她會不會怒火中燒?會不會傷心欲絕?
南明珠想象着這一切,就聽見皇帝讓人筆墨伺候。
她一時高興,就毛遂自薦了:“皇上,讓明珠爲你磨一回墨如何?明珠來到北望,本是要促進兩國交好,此舉也算是成全了明珠的心意了。”
皇帝笑了起來,說:“公主有心了,東朔皇帝有你這麼個女兒,真是好福氣,不像朕這個不肖子!”
譚曜成說完,譚浩淵在地上跪了下來。
“父皇,請三思。筱舒她並未犯錯,爲何要這樣對她?一旦被兒臣退婚,在北望她還如何嫁人?兒臣不想原本的報恩,反而成了害
她。”
皇帝從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筆擲到了地上。
“你還敢開口?是想氣死朕嗎?”
“父皇,兒臣自認並沒有做錯事,問心無愧!她也不曾有錯,不該被如此對待。”
南明珠插嘴道:“王爺,你怎麼能和自己的父皇頂嘴呢?還是趕緊認個錯吧。身爲父子,哪有什麼仇。”
譚曜成大約是被譚浩淵氣瘋了,居然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瞪着譚浩淵。
面對譚曜成,譚浩淵是恭敬的。但是對南明珠,他就不同了。
譚浩淵目光凌厲地看着南明珠,說道:“是你搞的鬼,天花之事一出,你就在附近出現,哪有如此巧合!”
“放肆!”皇帝終於忍耐不住,“朕今日總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父皇,請不要被外人矇蔽!”
“朕……朕今日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來人!來人!”
譚曜成氣到了極點,眼看一羣御前侍衛涌了進來,南明珠連忙打圓場:“皇上,你別生氣。既然王爺不服,那不如就讓他把人帶過來,看他敢不敢。”
譚曜成果然冷笑着說道:“老七,既然你的未婚妻如此無辜,那就讓她來見朕一面吧。”
譚浩淵低頭應是:“兒臣這就讓她過來。”
“你說什麼?”皇帝的怒火非但沒有消解,反而更加旺盛了,“她身染天花,你還敢讓她上殿,是嫌棄朕活得不夠久嗎?”
“她不曾染過天花。”
“還敢狡辯!明珠公主在你府中親眼所見,送菜的小販也染上了這惡疾。如今京城內人心惶惶,就是因爲你出於私心,窩藏了一個生病的女人!你捫心問問,這會害了多少人!”
在北望,天花是無藥可救的。因而一旦有人得了天花,就要儘快處理。對於普通人,處理的方式就是……燒死!而有點勢力的,則要被隔離起來。
至於慕筱舒這個身份的人,雖不至於被燒死,但婚約肯定毀了。
她若死了也就罷了,她若活着,必定要退婚。天花痊癒者就是個麻子,怎麼能讓這樣的人嫁給王爺?
北望早有先例,要嫁給皇族的大家小姐們,若是不幸染上天花,第一步就是退婚。
“朕原以爲你是爲了報恩纔要娶她,誰知你對此女的愛慕已經達到了愚昧的地步!竟然將人窩藏在府裡,連自己的安危和北望的安危都不顧了。朕,着實以你爲恥!”
面對這一大通的指責,譚浩淵沉默了。皇帝罵得激動,累得很,等他喘過了氣來,譚浩淵才說:“父皇,兒臣何至於愚鈍至此?又怎會做出這樣愚不可及的事情來?”
譚曜成一愣,譚浩淵這話倒是比任何解釋更加有說服力。
只要腦子正常點的人,就不會這麼做。他是王爺,還會缺一個女人嗎?
在震怒之後,譚浩淵總算意識到了一點不對。或許,譚浩淵真是被冤枉的?
南明珠見狀不妙,連忙添油加醋:“本公主也想不到,北望的麟王竟是如此癡情之人,可是親眼所見,實在不得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