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道,海州,鬱洲島港(今連雲港附近),冬季的寂寥之中,卻難得聚攏了好些海舶,讓這個大多數人閉門不出的季節,多了些生氣。
一所大型娼寮裡,船商胡靜水,也在左擁右抱中,大聲的吹牛着。
充斥口鼻間的廉價脂粉和酒肉放冷後,反覆回鍋重溫的味道,也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性質,因爲他總算從梁山那個死地裡逃了出來
對於他們這些個半灰不白的,的中小私商來說,這真是無妄之災啊,正當他們在海市上多停留幾天,打算從那些大海藩商人手中,漏下一些殘羹冷筵,接點銷贓的生意,就能好好賺上一筆。
一隻打着梁山水營旗號的人馬,突然攻擊了這些船商聚集的海市。
那些還流連在岸上他們和他們的財富、物資,頓時陷入火海和血泊中,乘亂搶劫和殺人的各種閒漢和醉鬼,更是加劇了這種風潮。一些反應不過來,或是拔錨慢的船商,就被人搶上船去,殺人奪貨。
因此,
作爲活命下來的代價,他難得慷慨的包下整個妓館,提供給自己的船工水夫和各色活計,作爲死裡逃生的慶祝之用。
雖然這些都是來自倭國扶桑藩的三流貨色,臉上需要抹上厚厚的粉,才能掩蓋她們長期淪事風塵,而積攢下來的皺紋和色斑。
突然這些奢靡喧囂的氣氛,被亂入的一羣人給打破了,老鴇兒急忙帶着茶壺護院上前去招呼試探,卻被重重的一掌扇飛,貼在牆上昏死過去,那些茶壺護院也被一一打翻。
這些服色整齊的漢子,看起來訓練有素身手甚好,在一陣被驅趕的雞飛狗跳和人仰馬翻中,他們沿途一路留下衆多打翻的人體,徑直走到了內廳胡靜水身前。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領頭的男子,突然對着他念了一首詩
胡靜水咕噥着還想抱怨些什麼……然後他的衣襟就被人單手拎了起來,醉眼惺忪的肥臉,被狠狠扇了幾記,肉眼可見的發紅腫脹起來,然後澆上一壺冷酒,
火辣辣加冰冷的刺激,他這下才算徹底醒了過來,哀聲告求道。
“列位好漢,萬事好說,要什麼我都給……”
“這首《詠菊》,是從哪裡得來的。”
領頭的男子,用一種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聲調道。
“梁山,梁山上……”
他口齒不清忙不住的應答道,生怕這些人再更多的橫暴凌虐。
“什麼梁山……”
“自然是號稱四大寇的.”
被站得近的夥計,趕忙扶起他來灌了一口酒,簌簌喉口道。
然後突然一大袋金錢,沉甸甸的丟在他的身上,重重的砸的他肥碩的肚子,痛苦呻吟了一聲,又將喝進去的酒水,連同類似碎牙的東西,噴吐了出來,流的滿衣襟都是。
這副邋遢樣,也讓那些人皺着眉頭,稍退開一步。
“帶我們去找到這個人,還有更多的……”
隨着那隻沒有綁緊的袋口,灑出散落在地上閃亮的南海大金元,至少數百緡的橫財,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一刻胡靜水肚子和臉上的傷痛,也似乎消失不見了。
他趕忙爬起來,結結巴巴的道,
“是……是,不才願爲您效力……”
在金錢的誘惑和肉體的疼痛促使下,他很快回憶了起來,
作爲小海商的代表,給邀請參加梁山上的會宴,而偶然聽到的,作爲討好梁山的當家人,還送了一小支白珊瑚,作爲彩頭呢。
“且帶路吧.”
“不過.”
胡靜水猶豫了起來,偷偷摸了一把腦門上不知道是酒水還是汗水的東西,
卻是有些後悔自己應得太快,他可是方纔從那片死地裡掏出來的。
“那裡剛剛發生了變亂,山上山下亂成一片……”
“只需帶我們去……其他的到了再見分曉,”
這些人前往尋覓的意志,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果決。
“只要所言不差,自會保得你們周全.”
我正在用一根葦杆,輕輕的捅着這隻小東西的後背,想辦法讓她轉過頭來。
“神仙?妖怪……”
“你媽貴姓……”
“家住哪裡.”
“吃了沒有.”
“會變身麼……”
沒辦法,我只要問的稍微急促,或是大聲些,她就會背對我雙手抱頭蹲下去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好吧,我被這隻抱頭蹲的賣蔭絕技打敗了。
然後我硬是掰開她抱緊的手指之後,發現貌似是真的頭痛,只要一讓她回想過去的事情,小臉皺巴巴的擰了起來……
這算什麼,和我玩失憶的梗啊,我有些氣結又有些無奈的瞪着她。
“唔.”
片刻之後她總算弱弱的開口了,
“你……是.”
“我是你的主人.”
“那。我……”
她細聲細氣的音調,讓人很有一種欺負的慾望。
“其實你是我買來的肉X器……”
我不由促狹心起,惡意趣味道
“肉X器,是什麼……”
她搖搖頭,弱氣十足的細聲問道。
“就是等你長大長開後,要被我上面插下面插,前面插後面插的專用器具”
“會死人麼。”
“一般不會把……”
我很認真的回答道
“只要你乖乖聽話……”
“哦……”
她有些呆呆的應聲道。
話說,今天早上有些呼吸沉重的醒來,我發現身上溼了一塊,還以爲漏雨什麼的,結果發現周邊地上是乾的。
而堆火烤過還撒了炭灰的地面和草帳,也沒有那麼容易吸潮和積聚露水纔是。然後我才感覺到有些麻木的左腿上沉重的累贅,看着抱着我大腿的小小身體,
大放光亮天色中,我纔想起來,河裡打水居然能夠撈到蘿莉,不但吃光了我的蛋羹,還把我烤的水禽全啃光了。
似乎是烤乾了衣服,被我塞在腳邊睡覺的時候,哭着喊着抽泣流淚,然後緊緊抓住我的衣角,然後把我的大腿當成抹眼淚的枕頭了,你妹啊。
將昨天剩下的殘羹用水沖淡,塞進一塊餅,簡單的加熱和餵食之後,就收拾停當再度出發了
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她,只能任由她跟着。她似乎沒有走過遠路的經驗,
沒走多久走路姿態就變成一瘸一拐的,腳上傳來的痛楚似乎難以忍受,讓這小尾巴不由得邊走邊發出小聲的抽噎。
然後,我走着走就發現身後空蕩蕩的沒有動靜,麼,這就沒了?,我只好返身回去,看見地上蜷縮了小小的一團,
有些糾結的重新扶起來,拍拍臉卻只得到某種意味不明的囈語,覺得不對勁摸了摸頭,有些發燙,
好吧,我無奈的放下了紅老虎,把她抱了上去,然後等牽到了大路上,就抱在懷裡兩人一起乘坐,反正她的身子很輕,沒增加多少重量。
夜晚寒氣重,我大人還不覺得如何,估計她就吃不消了,雖然還沒想好再命名處理這個小尾巴,可是好容易撿了救回來,就這麼病情加重掛掉了,有點得不償失的感覺啊。
我掏出一個扁壺,給她灌了一口燒酒,好吧,這東西其實是給我用來提神加驅寒的,嗆人的辛辣味,總算讓她不停咳嗽着,從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清醒過來了,又多紮了一圈毛氈,在脖子處紮緊。
看起來就像是騾子背上一小捆貨物,只是會扭來扭去的動,還會發出聲音而已。
之前我弄到的地圖,雖然已經丟在山上,但是依稀的記憶還是有的。只要沿着大路走就可以了。
因爲多了個累贅,多了許多吃喝拉撒的瑣事,需要頻繁的牽挽走路和騎乘交替,來保存牲口的畜力,因此預計的路程多費了點時間,
一天之後,又回到我之前去過的那個小光縣城附近,她的發熱似乎消退了不少,有些精神起來,這樣似乎不用下定把她丟在這裡自生自滅的決心了。
但是多帶一個人就是麻煩,又是口渴要喝水,又是喝了水要噓噓,然後腳痛的站都站不直,爲了避免溺溼我的毯子什麼的,只能由我攙扶這抱起來,以一種相當恥度的姿勢,才能勉強放水出去。
她的身體很輕,從背後托起就像抱着一團輕飄飄的雲朵,輕的的讓人生不錯什麼綺念來,聽着瀝瀝的水聲,我甚至生出一種正在給自己,不知道還在哪裡孩子,半夜爬起來把尿的苦逼爹錯覺。
看起來破敗依舊的縣城,已經重新插上某種疑似官軍的旗號,只是對道路的盤查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格,只有門口幾個懶洋洋拄着長矛的兵卒,唯一能夠證明他們官軍身份,估計就是羊皮襖子正面掛的那塊帶條紋的布片。
遠遠的避開城門的方向,找到那所還沒有徹底荒廢掉的驛站,敲門出示了憑信,花了幾個小白錢,就讓紅老虎飽飽大吃了一頓,又買了一大捆馬料和黑豆雀麥什麼的放在背上,休息了一下,然後繼續出發。
我身上所具這一份憑信,是從小光縣城的一家據說做過行商的人家手中,徵收或者說強搶來的,
所謂出身憑信,是一種多頁對摺的紙片,類似後世的路引,只是內容要詳實的多,出身屬地戶籍年月籍貫人等職事等等,但是在物資匱乏的這個亂世之中,小地方發出的這種東西,做工就簡單粗劣的多了。
很容易作爲和篡改,比如官府和裡坊所具騎縫章,直接是拿蘿蔔刻的。然後改改,撕掉內頁,重貼一份我改過,就算了事了,能夠在驛站糊弄個過去。
因此依靠這份憑信,我不但補充了食水等物,順便還討了一雙補過的小號舊靴,底下用皮子和木齒加厚,又用毛氈纏住她的腳掌,將裡面的空隙墊緊纏實,避免再次受傷或是凍瘡什麼的。
黃土朝天的大路上,我啃着一根鹹蘿蔔,突然打着咯大聲道
“我決定了……”
“”
繼續伏在騾子身上挺屍的她,似乎嚇了一跳,對我擡起烏黑的眸子。
“你今天開始,就叫小蜜好了……”
“小泌?……”
她細聲咕噥道
“不對,是蜜蜂的蜜……”
“泌……”
“就是那種有事你幹,沒事你給我乾的那種……”
“小蜜……”
“泌.”
然後我突然皺起眉頭,感覺到遠方的某種動靜,。
古代兵書裡說的神乎其神的望氣術,其實就是一種戰地環境的觀測法。
只不過實在缺乏觀測技術和設備的情況下,更多依靠個人的經驗見識,來察覺周圍環境發生的細微變化和異常,從而推斷出敵軍真想動向或是埋伏之類的變數。
“快讓開,”
我勃然變色,驅趕鞭策這紅老虎向路邊較高的林子裡跑去,哪怕它因爲被密密的枝杈掛搽吃痛,而不肯繼續前進。
被我狠狠賞了幾鞭子,纔不甘心嚎叫着擠了進去,然後就被我掏出一把鹽引誘着,用口套束住它嘴巴。
潮水一樣狂奔而來,相互踐踏在道途的流民,他們像是推倒的骨牌一樣,不停的疊加在一起,然後被更多的人踩踏而過,變得血肉模糊。
空氣中隨風送來隱約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