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某些故事的發展中,男女主角經歷了這一步已經互通心意,下一步就是聯手對抗共同的敵人,迎接happy ending。
然而無論是江一還是庫蕾雅,似乎都沒有這個心情。
庫蕾雅無視掉江一一直直挺挺伸出來的手臂,輕描淡寫地說:“有些消息要趕快告訴沙羅才行。”
江一非常自然地收回手臂,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自然,隨聲附和到:“啊,確實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告訴她。得抓緊時間了。”
兩個人依舊像來時一樣,一前一後地沉默走着。庫蕾雅恢復神智之前戳傷的那個叫久川娜娜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考慮到既然她是能實現空間扭曲的時空系能力者,也許是趁着江一和庫蕾雅兩個人眉目傳情的時候偷偷發動能力逃跑了也說不定。
江一是覺得有點惋惜的。他一直覺得那些殺敵不補刀的行爲實在是難以理解,對於主動放走敵人的行爲更是打從心底裡不能接受。
既然是敵人,還是要拼盡最後一口力氣在相互廝殺上,然後風風光光地死一死,確認死到誰都救不回來了才能安心。
就像是寫字的時候明知道筆芯裡剩的油墨不多,也要堅持着寫到再也寫不出字才扔掉的那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
江一討厭半吊子的事情。
可是有些情況下,事情是不是拖泥帶水拎不清這種事情卻不是他所能決定的。比如說現在。
兩個人在沉默着走到洞口的時候,一直沒說話走在前面開路的庫蕾雅突然低聲說了兩個字:“謝謝。”
江一腳下的步子一頓。
謝謝?她在謝什麼?謝謝自己曾經喚醒了她,封印了她,還是在剛剛又攔住了她的暴走一次?
江一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這種事情總是不好問的,隨隨便便問出口倒顯得像是自己很在意的樣子。
斟酌了一下,他只能順着庫蕾雅一句沒頭沒腦的“謝謝”,應聲附和了一句“不用謝”。
然後江一停頓了一下。
“儘管很麻煩,但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他說。
這句話即是現在的江一說的,也是曾經的江一不曾說出口的心聲。
他彷彿看到眼前的身影搖晃了一下。
兩個人一同走回了陽光下。
江一開着車按照原路返回。說是按照原路返回,事實上真正在指路的依然是坐在副駕駛的庫蕾雅。儘管剛剛在那個石窟經歷過那樣驚心動魄的事情和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這兩個人依然保持着一直以來那種和(ji)諧(fei)冷(gou)靜(tiao)的關係。
庫蕾雅冷笑着說:“左拐。說真的就算是幼兒園的孩子走過一次也應該記得路了。你真應該去醫院查查大腦有沒有問題。”
江一反脣相譏:“總比某個雖然自帶人腦導航,但是對於各種類型的現代社會文明利器統統苦手的人更適合開車。”
又是和平的一天。
兩個人回到樂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在認真思考過是帶着消息去找沙羅還是先回家休養一個晚上這種問題之後,江一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首先修養整頓一番。這個決定自然遭到了庫蕾雅的異議,但江一用“先觀察觀察你的情況,沒有宿醉了我們再去找沙羅也不遲”這種聽起來非常冠冕堂皇的話堵住了庫蕾雅的異議。
庫蕾雅沉默了一下,除了“不要用宿醉這麼奇怪的詞”之外,再明確表示沒有其他不滿,雖然臉色還是很臭。
樂羊車站門口本來有個傳送陣可以很方便地直接連接到“幸運犬”所在地的附近。兩個人早上離開的時候,那個傳送站還是正常使用着的,但是在他們回來的時候,傳送站已經關閉了。
江一隨口問道:“這個東西也有關閉檢修的時候嗎?”
庫蕾雅表情十分奇怪:“偶爾會有定期檢修,但是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
今天馬路上的車也比平時多上一點。
回到幸運犬附近的時候,江一發現自家門口的傳送陣果不其然也在停業檢修。他突然沒來由地覺得有點不安。爲了掩飾自己的不安,江一打着哈哈說着:“這邊的也不亮了。要是全城的傳送陣都不工作了,說不定你們也能感受一下在我們的世界每天都會見到的早高峰呢。”
庫蕾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作爲回答:“求你別烏鴉嘴。”
江一很是欣慰。
打開房門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江一跟正好要出門的克羅艾差點撞了個滿懷。嚇了一跳的江一連連後退幾步,背部撞上樓梯的鐵扶手,整個人差點掉了下去。
克羅艾用一種微妙的居高臨下的視角看着江一,臉上的不屑不加半點僞裝。
她的身後跟着那兩個走到哪裡帶到哪裡的人偶姐妹,依然是手拉着手十指相扣,就像是兩人中間有一面鏡子一樣的打扮。
江一覺得有點尷尬,沒話找話地開口:“啊哈哈哈哈,出門啊。”
這不是廢話麼。在心裡責備了自己一句,他臉上堆出的假笑並沒有出現裂痕。
“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克羅艾無視了江一的這一句寒暄,用一種近乎於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開口說道。江一聽着克羅艾這句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太對。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每天都在向神祈禱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結果某一天突然心願成真了,但是還是會免不了思前想後猶猶豫豫“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種複雜矛盾而又微妙的心情。
果然克羅艾的話還有下一句:“不會再回來了,你可以放心鎖門了。”
江一:“???”
克羅艾丟下一臉呆滯的江一,側身從他身邊擠了過去,快步跑下了樓梯。兩個機械人偶跟在克羅艾後面,在路過江一身邊的時候,居然還像模像樣地朝着江一的方向點頭示意了一下。
動作如此整齊劃一。
江一注視着一人兩臺消失在轉角處黑夜裡的背影,半晌才轉回向庫蕾雅,有點困惑地開口問道:“她們這是要幹嘛?”
庫蕾雅也看着那幾個人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大概是要去做什麼再也回不來的事情。”
庫蕾雅的語氣極其平淡,但是這句話中潛藏的寒氣和惡意讓江一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