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整齊的“殿下”聲,將瑞嫺從思緒中扯回,她突然好緊張,手指不自覺地開始顫動。
“都下去吧!”他好聽又沉穩的聲音傳至她的耳畔。
她越發緊張起來,腳步近前,他坐在身邊,拉着她的手笑道:“別怕。”
“殿下……”瑞嫺的聲音跟她一樣,又軟又糯,是不是女人都這樣?他有些恍惚。
取下她的紅蓋頭,入目是滿面的嬌羞,她的眼瞳如染了墨般,黑得能迷惑人心,圓圓的鼻頭似曾相識,他的心不自覺就漏跳了一拍。他定定地看着她,感受着她掌心傳來的溫度,他笑了笑,她擡眼怯怯地看了看她,本來抿着的脣勾了起來,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兒。
喝下合巹酒,還有一道儀式,他和她,就永無回頭路了。
長髮披肩,在紅燭的映襯下,瑞嫺如含苞待放的一朵梨花,冰清又玉潔。他有些悸動,褪去衣衫,他溫柔地哄道:“閉上眼睛。”
她很乖,便是那破繭成蝶的一刻,她也隱忍着不發出任何聲音,他安慰她:“痛就出聲,不必忍着。”
她終是忍不住淚盈於睫:“殿下……”有痛,纔會更懂幸福的滋味兒。
“乖,就好了”,他也很難受。
等她品出了些滋味兒,他已然結束。
第一次難忘,不是因爲美好,而是因爲遺憾。
兩人各自處理善後,李陵摟着她道:“睡吧。”
躺在他的懷裡,她閉着眼睛卻睡不着,他想睡卻睜着眼睛。
從今天開始,他要開始新生活了,世曼,祝福我和瑞嫺吧。夜半,兩人不約而同都醒了,她聽他的心跳,他覆上了她的脣。
這一次她不再生澀,但是他卻沒有盡興,她太害羞,太不主動,早上他吃飯時突然看着她道:“世曼那裡有一本素女競春圖。”
瑞嫺很是奇怪,想開口詢問,可是他已經埋下頭去吃飯了。他的吃相很好看,不緩不急的,她竟看迷了去。果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高世曼覺得他沉悶無趣的缺點,在瑞嫺眼裡竟是大大的優點。
他早看到她的傻樣兒了,只是不想點破。他繼續不緊不慢的嚼着,由着她看,不知怎麼的,他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原來被愛是這種滋味,讓它來得再猛烈些吧!
吃完飯,他們要雙雙入宮謝恩,他拉着她,她跟着他,如影隨形,不離不棄。
瑞嫺還記得李陵說的那句話,世曼那裡有什麼圖,出宮後去尋她,李陵咧了咧嘴,讓侍衛護送她去了。
高世曼得知瑞嫺因李陵一句話而跑來找她要看那什麼素女圖,差點笑岔了氣,瑞嫺莫名其妙:“怎麼了,是什麼圖,竟讓你這般好笑。”
高世曼纔不管,自己在那笑了個夠,引得衆人在外面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也不知道齊王妃跟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兒。王妃這才新婚第一天,就急不可耐地跑來跟少夫人說話兒,莫非是講牀幃之事,唉呀,真是羞死個人了!
待高世曼拿出那冊子,瑞嫺才明白怎麼回事,小臉兒一下子羞的通紅。殿下好討厭,竟然讓她來世曼這裡討要這種東西,她將書合起來,不好意思再打開。
高世曼心想李陵那裡明明有這書,幹嘛還叫瑞嫺巴巴兒來她這裡討要,想了想不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平日那般大膽,定是讓別人誤解了什麼……
“瑞嫺,你定是太過害羞,不夠主動,所以殿下這才讓你來學習學習……”高世曼說完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開來。
瑞嫺已被取笑了一回,斂下眉想了想,自己確實表現不好,還不是都因爲沒有經驗吶,於是擡頭謙虛地道:“沈大人,他對你可還滿意?”
“呃……應該是滿意的吧!”高世曼揉了揉鼻子。
“那你教我!”瑞嫺如飢似渴。
高世曼嚇了一跳,這人變的也太快了,剛纔還滿臉的嬌羞晦澀,這會兒竟跟狼似的撲了上來,她哪裡受得了。
幸好她是高世曼,她定了定神道:“我覺得,男人希望你在外人面前如蘭花般高貴,荷花般聖潔,但是在自己面前卻不能如此,最好如罌粟花般嬌豔和狂放。”
“罌粟花?”瑞嫺還是第一回聽說。
高世曼有些囧,她想了想道:“一種很美很誘人的花,它很邪性,也很迷人,它赤裸裸向人炫耀它的花蕊,花瓣肆無忌憚地盛放,既毫無芥蒂地向人敞開心扉,又毫無保留地展示它的美和狂野,令人如癡如醉……”
瑞嫺又紅了小臉兒,過了會兒才喃喃地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高世曼大咧咧地問她。
瑞嫺抿了脣笑道:“怪不得你能引得沈大人對你死心塌地。”
“有這麼厲害嗎?”高世曼並不覺得她有如此魅力,表情十分誇張。
“世曼……”
“啊?”雞皮疙瘩一層。
“教我……”
“哈哈,什麼教不教的,咱們內部交流下……”高世曼色女一枚,恐怕不久的將來,一棵荷花的好苗子就要被她生生帶成了罌粟苗。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瑞嫺大開眼界,暗暗給自己打氣。
高世曼越說越不覺羞慚,爲了打消瑞嫺的顧慮,孔孟老莊恨不得都讓她給擡出來壓驚。孔丘若是知道自家的理論被高世曼利用了個體無完膚,只怕要駭得從地下爬起來。
瑞嫺入夜方回。
嚴格來說,李陵這一生的幸福真的是繫於高世曼,從今夜開始。
將瑞嫺額前的長髮撫至耳後,李陵竟情不自禁上前親了她的臉頰一下,親完方覺意外,怔怔地看着面前紅潮未褪的妻子,竟有些恍然。
第二次有了心動的感覺。
高世曼也不過是笑話了瑞嫺兩天,生如夏花,絢爛過,方知世界之美好。
轉眼八月底,信鴿傳信,襄城一行已過了陝甘兩省界山——隴山,往渭水北岸而來。這就意味着,襄城離長安不遠了,若是騎馬,兩日內必入京。
紅薯也要收了,高世曼又去了莊子,她將莊中的人儘量全撒了出去,好迎接襄城歸來。
是夜她輾轉難眠,襄城終於可以囫圇回來了,她首先要給襄城編一個假的身份,不然引人懷疑了還真有些麻煩。
襄城經過兩月的奔波,憑着那股子歸心似箭,硬是克服了種種困難,入京時已近深夜,她強抑心中的激動,再回神時早已淚流滿面。
高世曼早得了消息,守在莊子門口焦急地等待。她交待下去,說是鄭季蘭遠房表姐的女兒李香香新近喪夫,特從臨州過來投奔鄭季蘭,所以安排在莊子裡住下。
夜風已有些涼意,高世曼瑟縮着在門口不停踱步,終於,靜夜中傳來馬蹄聲,高世曼小聲道:“來了!”
遠處一隊人馬越來越近,再看時,一蒙着臉的女人急跳下馬,看身形必是襄城無疑。高世曼忍着激動,看着來人飛奔而來。
“世曼!”人未至,淚先流,高世曼緊緊地抱着來人,輕拍其後背,哽咽着道:“快,進來再說!”
拉着襄城,後面跟着幾名侍女,腳步急急往內院而去。護送公主的侍衛已安全將公主送到,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他們並沒有進莊,而是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已爲襄城準備好了房間,一進去,襄城就肆無忌憚地抱着高世曼痛哭起來,高世曼最見不得人家哭了,眼淚也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流。
“哭吧哭吧,從今兒開始,咱們開始新生活”,高世曼輕拍她的後背,跟哄孩子似的。
哭了好一會兒,高世曼擦了淚道:“別再哭了,要不明兒眼睛腫了,怎麼見人吶!”
襄城破涕爲笑罵道:“一會讓人家哭,不會又不讓人家哭,你到底要怎樣?”
高世曼一時語塞,又抹了把淚道:“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哭嘛,不想見人你就接着哭。”
“我能見人嗎?”襄城紅着眼睛認真的問她。
高世曼想了想道:“這莊子裡也沒人能認出你來,你要是實在想出門,就用帕子遮住臉,對外就說臉上不小心燒傷了。”
襄城不語,想她堂堂公主,現在竟見不得人了。
高世曼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拉着她的手道:“襄城,你別難過,這樣的日子只是暫時的,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她現在最相信的可能就是面前的高世曼了。
“襄城,我對外說你是我遠房的表姐,因喪夫從臨州入京來投奔我孃親,名爲李香香,鄉下人愛打聽,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就這麼說”,高世曼開始交待襄城以後在莊子裡生活的注意事項。
“李襄襄?會不會被人發現什麼?”襄城覺得名字裡還帶個襄字不好。
“被人發現什麼?”高世曼有些奇怪。
“襄啊,最好不用這個字,怕人家猜出來我是襄城公主啊!”
高世曼笑笑道:“香,不是襄,花香的香。”
“啊,這麼土的名字!”襄城驚叫出聲。
“你從臨州來,可不就是土嘛,要不你跟人家說,你是襄城公主,天下最尊貴的公主,不是土包子?”高世曼抿着嘴要笑不笑的。
“哎呀,不要,李香香就李香香吧!”襄城妥協了。
“這些都是虛名,你也不要太介意了,你暫時先不要聯繫任何人,知道嗎,咱們先靜觀其變;你一路也累了,早些洗漱了歇着吧,咱們有話兒明天再說”,襄城遠道而來,定是十分辛苦,高世曼雖然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可是也不能影響她休息。
“世曼,今晚跟我睡吧!”
高世曼一愣,這話聽着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