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佳如姑娘心直口快,引得秦二心中大爲不滿。就算啓真果然善妒,用高世曼的說法那便是天下女人皆如此,不過有的人僞裝的好,有的人僞裝的不好罷了。他秦二看盡世間百態,退不退親也不是她一個民女可以置喙的。
佳如說完,便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看着意中人。於朋友,你直言相勸也許沒有問題;可是形同路人,你卻錚錚強諫,讓對方承受你的咄咄“善意”,那實在是強人所難。秦二強掩去眼中的鄙視和不耐道:“姑娘以後勿再替人操些閒心,告辭。”
說完他便急急進了王府,他在商場打滾,早習慣與人交道留三分,從不說過頭話,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呀,如今對這個佳如他已要失盡那僅存的一點耐心,想着她若是有點自尊,便不會再來騷擾自己,雖說他並不怕啓真知道,但多個蒼蠅在耳邊飛,多少是有些氣悶的。
佳如見他冷冷地說了告辭便進了王府,心中大爲不甘,她瞧着王府的大門,自言自語道:“別人的閒心我還不樂意操呢。”
秦二不知道他招惹了一個麻煩的女人,一般來說,遇事喜用極端方式解決的人,會樂此不疲。身邊人的妥協,往往會助長他們偏執的氣焰,生命畢竟只有一次,可以拿生命要挾別人的人,壓根兒不會替別人考慮,心中有我處處我,跟這種人在一起,累,除非你有家狗情懷,願將之奉若主人般無條件投放欽慕和愛。
等秦二鬱悶地走進李陵的書房,便聽到李陵悠悠地道:“桃花挺旺。”他頭也沒擡,兩眼盯着筆下的信箋繼續寫着,面無表情。
秦二一怔,看着他那波瀾不驚的臉色,嗤笑一聲道:“想要送你。”
李陵聽了這話方纔擡眼掃了他一下,淡淡地道:“本王受用不起。”
聽他話中都用上了“本王”,秦二自是知道他已經心有不滿,忙笑眯眯地道:“你不知道世曼這丫頭有多壞!”
那道永無波瀾的臉,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成功地斂起已散發出來的絲絲冷冽,他的眼中自然而然地帶上一抹柔和與興致道:“她如何你了?”
秦二假裝沒看到他的變化道:“她會如何我,總不過是忽悠了旁人。”
然後就將高世曼飛石徹屋的事兒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李陵聽完半天沒做聲,但那顆心早軟的一塌糊塗,只有她,總是這般出人意表,時而像小鹿般楚楚可人,時而又如狡兔般靈動惹人。她的婚期已然近了,不知將來的她會走哪條路,若能與自己殊途同歸,他此生便再不會有什麼憾事了。
可是命運會將她送到他的身邊嗎?他迷惘,又有些期待。
秦二見他發怔,也不打擾,坐下自顧自倒了杯茶,悠閒地喝了起來。
半晌兒,李陵開口道:“她的婚期近了,那丫頭可有什麼變化之處?”
知他所問何故,秦二笑道:“她還不是平日那般,該做什麼做什麼,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這樣就好,說明她並不期待嫁入沈家,李陵鬆了口氣:“她想做什麼,你便配合着做就是,千萬別拂了她的意。”
秦二一挑眉,想調笑他兩句,可見他臉上一派肅然,只得掐了這心思道:“知道了。”
兩人又說起生意上的事兒,那邊佳如碰了釘子,心中就一直想着秦二所說啓真是個善妒的話來。她一路走一路轉着心思,不知不覺便回了家,她娘看着她傻呆呆地樣子,想問她出了啥事兒,忍了忍沒吭聲。佳如從老孃身邊走過,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其視若未見。
她進了堂屋就一屁股坐下來,繼續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娘跟到堂屋,定定地看了她半天,她才反應過來,忙囁嚅着道:“娘……”
“發生啥事兒啦?”佳如娘詘詘地問她。
佳如欲言又止,可想着人家說的三個臭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呢,自家老孃也經常說什麼“老孃吃的鹽都比你吃的米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的話,於是拉着她娘小聲道:“娘,您覺着那秦二爺能看上我不?”
佳如娘心中一跳,她也感覺女兒最近一段時間不對勁兒,原來是打上那秦家二爺的主意了。秦家家資萬貫,嫡出的只有一兒一女,用她的屁股想,也知道女兒給秦二爺做妾她這當孃的能得哪些好處。
她眼珠兒一轉,拉着佳如的手道:“我兒長的這般漂亮,又不是去做秦二爺的正妻,他哪有看不上的!”在她眼裡,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弟,門當戶對娶進門的正妻不過是操持內宅的木偶,那些個貌美的妾室姨娘,纔是老爺少爺們放在身邊呵寵的甜心人兒。雖說總有那人老珠黃的一天,但得寵時多往自己懷裡耙些好處,讓孃家人也佔佔光,未嘗不是美事兒一樁。
只要這女兒能在得寵時在秦家多扒拉一下,那牙縫兒裡落的渣渣兒也夠她給兒子娶個會生養的媳婦兒了。佳如娘算盤打的嘣嘣響,全然不顧女兒的將來如何。
她眼中精光乍現,看着女兒那一臉的癡相,暗忖這死丫頭是個有眼力價兒的,自個兒怎麼沒想到呢。於是道:“那秦家富的流油,只要你能得了那秦家二爺的歡心,這輩子也吃穿不愁了;你弟弟也能得了你的福廕,給咱家娶回個媳婦兒,將來你弟媳婦兒還不把你當神一般供起來啊!趕明兒你弟有了兒子,他們可都指着你這姑媽給罩着吶,你就是咱家的菩薩哩!”
可別小看這老婆子出身市井,她說話也知道抓住主要矛盾,正所謂打蛇打七寸,她深知女兒脾性,可不得這樣勾起她心中的那份執念麼?
果然,佳如聽了,心思涌動,在這個家裡,她是女兒,哪怕小弟病懨懨的,也永遠排在她的前面,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盡着弟弟優先,時間一長,她便也認命了,甚至認爲使自家的男丁過的更好是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和責任,哪怕要犧牲自己,成全小弟。如今不過是讓她去秦家做小,她樂意之至,在她看來,這還是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呢,想着秦二那通身的氣派、挺拔的身姿、萬貫的家財,她蠢蠢欲動起來。
可想着秦二對她說的那番話,她擡頭對自己娘道:“娘,我已去尋過秦二爺了……”
“他怎麼說?”佳如娘眼中冒出火花來。
“他……他說讓我以後不要再去尋他,省得他那未婚妻不高興”,佳如據實以告。
“啥?”佳如娘快跳起來,“這些有錢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他還沒成親呢,就怕這怕那了?不可能,絕不可能!”
佳如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老孃,只覺希望又朝自己走來。
她娘頓了頓繼續道:“這天下哪有不偷腥的貓兒,但凡男人,最不能忍的便是這男女之事兒,你多纏他兩回,他那未婚妻知道了又如何,怕只會忙不迭兒地幫他將你先送進秦府纔是。”
“娘,您這話可是說真的?”佳如有些不信。
“咳,你這孩子,娘能騙你不成?別看那些子男人們都裝的跟正人君子似的,若有女人送上門,只怕要笑歪了嘴去;那些做太太的,就算不喜歡夫君一個接一個的小妾往家裡擡,但少不得要裝出賢惠的樣子,你放心吧,那二爺八成是試你是不是真心的!”佳如娘頭頭是道,彷彿全天下的男人都跟她家裡的老頭子似的,他是她的井,她是他的蛙。
“真的?”佳如寧可相信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娘吃的鹽都比你吃的米多”,這老婆子又開始賣弄起來。
佳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是這般,那她以後更要打扮了漂亮些往秦二面前湊了。
“兒啊,以後家裡的活計你也甭做了,交給娘做,你沒事兒就去找那秦二爺,啥事兒是主,啥事兒是次,你這心裡頭可得有個數兒,這可是關係你一輩子的大事兒,你可不能馬虎了!”佳如娘大手一揮,就將主意給打定了。
她看着女兒白嫩的臉龐,只覺但凡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這送上門的美人,想着若女兒進了秦府,再得了二爺的寵,那秦家的銀子……哈哈,她真是樂的不知道該什麼說纔好。見女兒發怔,她拍了女兒一下道:“兒啊,你可要記住,男人的心在哪,銀子就在哪兒,將來你得了二爺的心,可千萬要把握住機會,機會一過去,可就再沒了。”
這老婆子只想着秦家的銀子,也不想想,這八字兒還沒一撇呢,她就開始描畫未來的藍圖了,如果這八字兒寫的不好,保不齊要寫出一個囧字來。不過她可管不了這麼許多,只要女兒能爲自己的兒子撐開一把保護~傘,管她是囧還是死呢。
“娘,我知道怎麼做了”,佳如似打定主意,狠狠地點了點頭。
“娘跟你說,就算你不去秦家做妾,那也多的是人上趕着,這京中誰不知道秦家財大勢大,趕明兒娘去打聽打聽,看這秦二爺有什麼喜好的,好歹也得摸準了他的脾性再去找他”,佳如娘整得跟自己是千軍萬馬的總指揮似的,還想去打聽秦二的底細。
佳如想着自己的孃親肯定只會希望自己好的,便信服地點點頭道:“娘,我都打聽過了,二爺跟玲玉坊的一個歌女……以前關係很密切。”
“現在呢?”佳如娘大感興趣。
“現在來往的少了……莫非他真的怕他未婚妻不高興?”佳如有些忐忑。
“放屁!”佳如娘不屑一顧,“娘都說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那歌女哪上的了檯面,跟你比,她就是那溝底的黑泥!”
賣化妝品的瞧不起賣大餅的,抹牆的瞧不起拎灰桶的,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