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耕後的土地散發着濃烈的泥土清香。在王二叔的指點下,藍怡劃溝點種黃豆和綠豆,她將兩畝田地劃分爲三塊,一塊綠豆,一塊黃豆,一塊先空着。
王二叔家比較省事,三畝地全部播種的是黃豆。據陳氏講,黃豆產量比綠豆大一些,價格也高。
“大嫂,種子少了?”陳氏見藍怡留着一塊地,以爲她種子買少了。王二叔家除了李氏和兩個女娃,今天全都到了地裡,除了藍怡的三畝地,不遠處還有兩塊坡地也是王二叔家的。
“不是,前些日子我買了南瓜種子種在家裡,打算過幾日移栽過來幾棵。入秋前也要留着些地種白菜。”藍怡將自己的打算講出來。
劉氏聽了,不以爲然道:“大嫂,你這麼大一塊地,種了菜哪裡吃得了!家裡的菜園子種上就足夠你們孃兒仨吃了。”
“白菜好放,多種些寒冬裡也能有菜吃。”藍怡解釋說,她想着可以醃製些酸菜,冬日裡的酸菜豬肉燉粉條可是她的最愛。
“大嫂說的也是,除了蘿蔔白菜冬裡還能吃些什麼。”陳氏笑道,“多種了吃不完也能賣掉。”
三人喝水閒聊幾句,便接着忙活。點玩豆子,再用鋤頭將劃出的溝推平,這播種的活就算完成了。
同其他人一樣,王二叔一家中午並不回去吃飯,李氏中午送些過來衆人將就着吃了便接着幹活。藍怡幫着二叔家點豆子到正午,因說家裡還有雞鵝要餵養,帶着兩個孩子和大福回家。
後晌睡醒後,藍怡帶着從家中菜園抽的蒜薹和三個孩子到二叔家,二叔和林喜、林遠夫妻都在地中忙碌未歸家,李氏帶着兩個孩子從外面洗衣回來。村裡並非每家都有水井,不少人家吃水都是去花溪裡挑水,洗衣也是到花溪邊上。所以村邊花溪樹蔭下那幾塊大石頭旁,經常聚集一羣洗衣服的婦女,敲敲打打,說說笑笑的十分熱鬧。
藍怡幫着李氏將衣服晾曬在竹竿上,才隨着她進屋,取出三十文錢。
“二嬸,這是今早耕地的工錢,您收着吧。”藍怡在地裡時已經問過劉氏,請人耕地每畝十五文,這部分錢王二叔雖說不用她出,但藍怡覺得還是要付的。
“寶兒他娘,你這是幹什麼,這幾文錢咱們還是出得起的。”李氏自然不收,甚至有了幾分不悅的神色。
藍怡把錢放在桌上,正色說道,“二嬸,您聽我說,咱們這是請人耕地,工錢哪有讓您出的道理。這讓我以後哪裡還好意思張嘴求二叔二嬸幫忙?咱們一碼歸一碼,是不?”
李氏嘆口氣:“我是說不過你,不過咱們以後可不興客套。”
“好,都聽二嬸的。”藍怡賠笑道。
李氏見她如此,也笑了。
“奶奶,伯孃,我和宇兒弟弟去找牛蛋玩了?”大福和宇兒兩個手拉手進來,笑嘻嘻地說到。
“去吧。”李氏點頭。
宇兒擡頭看着藍怡,藍怡也想讓宇兒多和小朋友們接觸:“宇兒出去了聽哥哥的話,不能去水邊玩,記得了?”
“恩,知道了娘。”宇兒見藍怡同意他出去玩,很興奮地應下,聲音也比平時大了一些。他這兩日纔開始喊藍怡做娘,喊起來也便順了口,藍怡聽着自然那是高興的。
“不知你曉得不曉得,我還是要跟你提提。”李氏抱過寶寶逗着,“花家村林山的姥娘那裡,按說你該去磕頭的。可是咱們這有規矩,林山沒了你又是剛從外地回來,今年又趕上是他姥孃的本命災年,你去了怕是惹人說。”
女子年紀輕輕就死了男人,會被認爲是災星。**登門認親不吉利,所以李氏纔會提醒藍怡不要急着去林山的姥孃家。
“二嬸,我不去不會失了禮數?”藍怡問到,“前幾日林山入葬時,姥孃家的幾個舅舅和妗子還有表哥表弟們都過來見過了,只姥娘還未去給她老人磕頭。”
“也快端午節了,端午節前讓林遠帶着寶寶過去一趟,替你給老人家磕頭,也算全了禮數。”李氏琢磨一下建議道,等中秋、臘月時再讓林遠幫你跑兩趟,送些東西過去。這樣明年正月裡是正經拜年的時候,我琢磨着他們會來給你送臘禮的時候定下哪天過去。”
現在纔是四月,到明年正月還有大半年的時間,藍怡雖不曉得爲何如此,但也應了下來:“多謝二嬸告知,就是要麻煩三弟了。”
“這沒啥,跑兩步路的事。”李氏拉着寶寶的手,親切地說,“咱們寶兒這麼招人疼,他老姥見了一定稀罕的跟什麼似的。”
“二嬸,您看還有哪些規矩是侄媳婦該注意的?”入鄉隨俗,藍怡虛心求教,想來“老姥”就是爹的姥娘,這稱呼倒挺親切。
“旁的倒沒什麼。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安穩性子,**的日子不好過,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上門來招惹你,要吃的苦還在後頭。”李氏聽說王二叔說起藍怡要守着孩子過日子,她是既高興又擔心,也有幾分心疼,若這是自己的女兒,怎麼會捨得她小小年紀就這麼守着,這一輩子還長着啊。
“二嬸,這是非我是不去主動招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日子久了大家自然曉得我是什麼人。”藍怡滿不在乎地說到,相比起她自身的麻煩,這等小事實在不夠瞧的。
“這**娘啊,還是得潑辣些。”李氏語重心長地說,藍怡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理,柔弱好欺的,要是有男人護着看着還好,現在林山去了,她帶兩個孩子獨居一院,哪能不讓人擔心。
“二嬸,您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負孩子,我就是拼了命去也不饒他!”藍怡狠狠地說,若是有人敢惹到她頭上,她定不會忍氣吞聲。
“呵呵,盡說傻話!你放心,出了事有我和你二叔給你做主,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本分日子就好。”李氏見藍怡這般,也曉得自己的話不能再多說,點到即可。
“恩。”藍怡心裡知道李氏這也是在敲打她,讓她守本分。
“你在梅縣那邊,還有什麼家裡人?”李氏又接着問,她們對藍怡的情況,可說是一無所知。
藍怡茫然:“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既然自己帶着孩子回來,連個護送的人都沒有,想來該沒什麼親人了。”
“還是想不起來麼?”李氏關心問到。她私下也在想,藍怡與林山差的歲數不小,且藍怡又是這般嬌小可人的模樣,不知林山是有了什麼造化才能娶了這麼房媳婦。
藍怡搖搖頭:“不想還好,一想便腦子疼,夢裡迷迷糊糊地有人影,看不真切。”
李氏聽了嘆息一聲:“寶兒他娘,你也別急,不是一朝半日就能想起來的。咱就不管你在梅縣還有什麼親人,既然到了這北溝村,二嬸拿你當侄媳婦,當親閨女。咱們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家門,若你真遇到合適的想改嫁,告訴二嬸,二嬸給你做主。不過,寶寶這孩子是林山的香火,可不能和你一併嫁過去。”
“……”
藍怡恨不得咆哮兩句,自己這還啥也沒有幹,就被說到以後再婚孩子的撫養權問題?!剛說**的日子不好過,這馬上就來事了?
“瞧我這嘴,瞎咧咧!寶兒他娘,你別多想。”李氏見藍怡不語,心裡知道自己的話可能說的重了,不禁也有幾分後悔。
“二嬸,我知道您是爲了我,爲了孩子。您放心,寶寶是我的命根子,我不會做對不起林山,對不起孩子的事情。”藍怡保證道,“二嬸,過兩日忙起來,我幫着您做飯。”
種上坡地,藍怡覺得放下一件大事,剩下的就都好說了,田裡暫且沒有什麼需要忙的,她便清閒下來,在家做做針線,先將一家人的夏衫準備好。她其實更想去縣裡轉轉,買些東西回來,但是現在王林山入土還不足七日,是不可出門四處亂跑的。
做針線是個細緻活,藍怡拿着細小的鐵針,儘量規則平整的把陳氏幫她裁剪出來的布片縫在一起,竟覺得比做農活還要累人。
陳氏有空也來找她做針線聊天,每次見藍怡手拿針線生硬地樣子,都安慰她幾句熟能生巧之類。
藍怡努力了幾日,也就如陳氏所言漸漸熟悉起來,手也很少被針扎到。她給宇兒和寶寶兩個做了藍色衣褲,看到宇兒穿上新衣服那副興高采烈地樣子,讓她有了不小的成就感。
從梅縣買來的碎步頭還有剩餘,藍怡拼接碎步頭,給宇兒做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挎包,可以讓他用來裝東西,不必每日揹着小揹簍。宇兒十分喜歡,天天挎着小挎包,裡邊裝着自己的玩偶和彈弓,還有藍怡給他買的小玩具和點心,出去找大福等人一起玩,也覺得十分有面子。
寶寶的路走得越發穩當了,每日慢慢地在屋裡、院子裡摸索。若宇兒在他便跟在宇兒身後,兩人同色的衣衫倒是顯得越發像是親兄弟了,藍怡看着便覺得十分有喜感。想自己做一身天藍色的衣裙,全家來個親子裝,但是她現在給王林山守孝穿孝衣,也只得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