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眉宇收了收,神色複雜的難以解讀,漆黑如墨的眼眸微閃,從袖裡拿出了一小塊黑青色的綢布,輕飄飄的問道,“不知這物件,閣下看着可眼熟?”
項羽不屑的嗤了一聲,定神一看,立馬呆住,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扶蘇手中的那塊布,他沒看錯的話是衣襬下的一角,顏色倒是像極了叔父的最愛,單手一撈,那塊布就落在了項羽的大手上,仔細端詳之後,語氣倒是沉了半分,心思也轉移了,“扶蘇,你欲如何?”
“本公子剛纔已經說了。”淡淡的道。
項羽忍不住冷笑,斜睨着這個權勢地位金錢樣樣不缺的男人,玩政治的人果然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俊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效命並不代表絕對的忠誠,你就不怕養虎爲患?”
扶蘇的手一頓,一道隱着笑意的溫聲緩緩響起,“別人,我不敢保證,但你項羽,本公子十分放心。”
“爲何?”脫口而出的問道。
“憑你一言九鼎的作風。”這是絕對的實話。
項羽的表情緩和了不少,果然每個人都喜歡聽一些讚揚的話,“既想收納人才,卻將自己的姿態擺得高高的,在下可看不到公子您的誠意。還是說……”淡淡的諷刺傻子都聽得出來,說到這裡目不轉睛的盯着扶蘇,薄脣輕吐,“公子用慣了威脅的手段。你把我叔父怎麼樣了?”憤怒的語氣裡看得出來,項羽很在乎他這個將他養大成人,教導成才的叔父。
扶蘇自然知道,這件事情做得確實不是很好,但是成大事者自古就不應太拘泥於小節,謀略這個東西從來沒有人規定,一定要上得了檯面,很多事情都是採用非正常手段解決的,世人看見的只是結果,也不會在乎過程。
所以纔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之說。
“項公子不必擔心,先生乃是一方名人,我扶蘇就是再不懂禮,也必不敢冒犯。只是先生似乎太過擔心閣下的安危,忘記他老人家身上還揹着命案呢,當年碭郡那件案子可還沒結,閣下應當知道,若是被郡守發現了會是什麼下場,咸陽城的防衛可不是碭郡那座小城。”
“你的意思是我叔父也拉咸陽了?不可能,你少糊弄我。”項羽堅決不相信,在他的認知中,叔父項梁是最穩重的人,不會幹出拿命來賭的事,同時,項梁爲人謹慎,說得好聽點,是思慮周全,但對於做大事的人來說,瞻前顧後的性格就陷得優柔寡斷了,俗話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對於叔父有些時候的行爲,項羽認爲有些軟弱了,換句話說,有那麼點貪生怕死。
只是項羽忘記了,爲了項羽,項梁犧牲了太多,太多,他不是軟弱,也不是怕死,而是需要一個契機,對於他們項氏來說,已經輸過一次了,正是因爲他們輸過了一次,
想必來說,已經到了輸不起的地步了,這一次,必須一招制勝,不能在敗,所以,纔會考慮得更多,穩重求勝是他的警示名言,況且他終生未娶,一心全用在如何培養項羽的身上,傾盡一生心生心血只爲讓他項氏能有朝一日俾睨天下。
所以,項羽是他一生所有的希望,他不允許項羽有任何的不測。
扶蘇知道項羽盲目的相信自己所言,否則也就太對不起項梁那一方名士的栽培了,“不着急,你會相信的。”
扶蘇說完起身,踱步至門前,拉開厚重的房門,修長的身形倚在門口,朝漆黑一片的天空望了望,收回視線,如墨玉般的眼眸深沉如水,微微嘆了一聲,“看來,又要變天了。”話中難掩一股無奈之感。
朝黑暗中喚了一聲,“莫黎。”
一道黑影應聲來到面前。
二人輕聲的嘀咕兩聲,莫黎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來去無蹤,看來高手的境界果然非同一般。
項羽根本就沒心思去注意扶蘇的這些動作。
忽然,扶蘇轉身,“項羽,跟我走一趟,如何?”
“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你放心,以你的能耐,我也不會將你怎樣。”
一聲冷哼從鼻孔裡發出,撇了嘴,“去就去,爺還怕你不成。”
扶蘇淺笑不語,從裡屋翻出一套夜行衣,扔給項羽,“給。”
項羽有些不解。
扶蘇挑眉問道,“有何不妥?”
項羽無言以對,卻走到屏風後面利落的將黑衣換上,出來時,扶蘇自己也換了。
紫瞳閃過的疑惑越深,“到底去幹嘛?”
“你話太多了。”扶蘇突然冷聲說道,心中鬱悶登頂了,想他扶蘇堂堂大秦皇子,去監牢探個情況竟然要穿成這樣,太有失他的形象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卻不得不如此。
“你不是不相信麼,帶你去看看你最親的叔父啊。”雖不太高興,卻依舊解釋着說道。
項羽聞言,心中咯噔一跳,難道扶蘇說的是真的,叔父真的跟到咸陽來了,還真去闖宮了?
扶蘇拍了一下項羽的肩膀,“走了。”當下運氣,腳尖輕點地面,躍入一片黑簾中。
項羽這會兒也顧不了到底是去哪裡了,一想到扶蘇所言是真,他就心驚肉跳,急忙施功跟上前方的黑影。
扶蘇見項羽已經跟了上來,便運足了內力,在前方帶路。
兩道黑影在黑壓壓一片屋頂上,縱身連着幾個起躍,那完美的身形、那純熟的功力再加上配合密切,兩人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
扶蘇對這裡的防衛十分清楚,哪裡有多少守衛,哪裡有兵力分部,哪裡最不容易驚動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下,每次
都與巡查的侍衛錯開,讓項羽一陣後怕,這要是他一個人來,只怕早就被人圍攻了,憑他項羽是不在乎被人圍攻,可是卻不願這種事情真的發生。
扶蘇帶着項羽蹲在了屋脊上,剛好躲在邊上的雕欄後面,丟給項羽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眼神,項羽雖不喜被人左右,可是這種時候,卻還是有分寸的,於是回了扶蘇一個眼神。
眼神交流之後,扶蘇才輕手輕腳的抽出兩片瓦轉,將牢內的問訊處盡收眼底。
聽見底下傳來一陣審訊聲,語氣盡是頤指氣使,官架子擺得挺足,“項梁,你倒是挺能躲,只是這躲來躲去的怎麼又跑到本官手下了呢?說,你來咸陽所爲何事?是不是要行刺陛下?速速從實招來,本官可以留你個全屍。”
“管平,你這個無恥小人,幹了那麼多的欺男霸女的事兒,竟然還能升官,老天真是無眼,竟然一直留着你禍害人間。當年若不是你這個狗官奪人妻,殺人父,我項梁能錯手殺他人嗎?我呸,你不反己身,反倒一直爲虎作倀,四處收刮民脂民膏,你枉爲一方父母官。”儘管淪爲階下囚,這份氣量,這份膽色,哪裡像一個軟弱怕欺之輩,哪裡像貪生怕死之輩。
這個聲音雖然有些暗啞,卻仍然中氣十足,條理清晰的控訴着這個咸陽郡守管平。
身旁的陪審官員,一聽原來管平是有這些前科的,視線一下子紛紛掃過坐在主審位子上的管平。
管平的面色突然變得陰沉,卻沒有及時發飆,而是思索該如何回擊。
果真是冤家路窄,當年被安上殺人犯,使他隱居吳中,從此不敢北上的人正是眼前升至咸陽郡守的管平。
狹路相逢,冤家相對,管平自然是不會放過項梁。
他好不容易纔混到天子腳下,官位品階也高了,這些年在咸陽,也收斂了許多,又靠上了中車府令趙大人這座大山,怎麼會允許項梁這個知道他太多壞事的人存在,那不是給自己添堵,項梁落到他手上,就只有受死的份了。
僅憑項梁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有膽量來咸陽殺人,只是若是被他安上欲行刺陛下的罪名,那麼就無人可救了,再加上那六國後裔的身份,嘿嘿,項梁啊項梁,你死定了。管平暗笑道。
“項梁,你還是如此不識好歹,本官做什麼輪不到你這個階下囚來指指點點,你身份六國後裔,沒有詔令,卻暗中潛入咸陽,已是觸犯大秦律令,本官拿你,便是爲官之本分,你少在那裡裝腔作勢的,裝出一副假清高的樣子,本官看着只會更加厭惡。”管平不屑的說道,眼中的恨意卻無法遮擋,當着自己手下的份,重提往事,就是觸犯他管平的痛處,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這個時候,陪審之人一聽,項梁乃是六國後裔,那麼一切就情有可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