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斜暉射入房間帶來點點寒意。牀邊女孩似乎也感覺到了屋內的寒冷,輕輕的按了按蓋在熟睡少年身上的被子。少年感覺到被子蓋得有些不舒服,不由得左右晃了晃頭將被頭壓在鄂下。還“吧唧吧唧”了幾下嘴巴,讓坐在一旁的女孩有些好笑的咧開了嘴。時間彷彿在此刻停止,整個房間整個世界似乎也就此虛化,這個由慾望組成的世界只剩下了兩人:坐在牀邊的女孩和躺在牀上熟睡的少年。女孩一直將目光放在少年臉上,嘴角帶着微笑,臉色柔和。雖然女孩相貌平凡,可卻不妨礙她此時的美貌,這是另一種美,純粹的與相貌無關。
不知過了許久,這許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盞茶,不過這對於女孩來說這都不重要,重要他在她身旁,她在他身旁。忽然她看見少年被雙皮掩蓋的眼珠轉動了幾下,似乎就要醒了。女孩一見此情景,立即站起身小跑出了房間,西垂的日光照在女孩上,留下一個離去的背影。真是不知女孩在少年熟睡時一直等候,而爲何卻在少年即將醒來時離開,難道她是在害怕什麼嗎?此時牀上的少年也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直起上身,用手輕錘了額頭數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嘶啞着喉嚨道:“喝醉酒的感覺真不好受,頭真的很痛呀。”聞着房內熟悉的香味和佈置,楊俊知曉這是自己的房間,只不過自己是怎樣會翊坤宮的呢?努力回想之前的一切,似乎是楊秀的貼身侍女讓人用馬車送自己會宮的,到了翊坤宮之後自己好像看見了采薇,嗯,還有藏雨,沒有看見藏香。而自己在被藏雨攙扶之後的事,就不知道了,似乎那時自己已經睡着了吧,我好像沒有發過酒瘋。想到此楊俊將心中的石頭放下,他最怕的就是在自己酒醉後會說些什麼不應該說的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吱”門開了,楊俊將視線看向門口,進來的是端着東西的藏雨。背對着夕陽的少女,在斜暉的照射中,微風的吹動下衣襬飄飄宛若墜入凡塵的仙女,冷淡的表情可以讓人忽視她平凡的相貌,看的楊俊是失了神。藏雨當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是如何美的驚心動魄,倒有些奇怪楊俊爲何直直的看着自己,朱脣微啓輕聲呼道:“殿下,您怎麼了?”楊俊被藏雨的呼喚聲驚醒,頓時對自己居然看着藏雨失神而赧然,輕聲道:“無事,只是頭很疼。”藏雨聽着楊俊嘶啞的聲音,眉頭微蹙,顯然是不滿於楊俊的醉酒而造成對自己身體的損害,但因着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好道:“殿下,這是醒酒湯,喝了它您會舒服許多。”楊俊點頭,聞着從藏雨手中的小瓷碗裡飄逸而出的清香,額頭的疼痛似乎輕了一分。藏雨用勺子從碗中舀了一勺湯,紅脣張開對着勺子輕輕吹了數口氣,當覺得湯溫度正適合時,輕聲道:“殿下,請張開嘴。”楊俊依言,張開嘴將勺子半含在嘴中,感覺到一股溫度適合的液體順着喉嚨而下,額頭的痛意又緩解了數分。一勺過後,藏雨並未再舀一勺而是從懷中拿出一方秀帕仔細的擦拭着楊俊嘴角不小心溢出的湯汁。此時的楊俊早已被藏雨舉動所感動,他只覺一股無以言語的幸福涌上心頭,他的身體彷彿不是他的,而是由藏雨的言語控制並隨之變動。前世自己雙親俱在,但父母忙於生意,就是知道自己生病也只是請人來照看,可那些陪護卻是將照護他作爲一份工作而非用心,因此他從未感受過被人如此細心照顧着。
瓷碗很小,一碗湯很快就喂完了,當藏雨放下瓷碗時,楊俊還有些遺憾的看了看它,心道,你怎麼不再大一些呢,讓我再感受一下那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也好呀。不過就算再大的碗,盛在其中的湯藥也終有喂完的一天。楊俊將心中的幸福感小心按下,他還想在一人時再次體驗那種幸福,那種讓人失神並忘記自己的幸福。此時楊俊心中突然涌出一個念頭,若自己這一輩子都醉酒,那藏雨是否也一輩子都會給自己喂醒酒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楊俊拋棄,這不是笑話嗎,怎能一輩子都醉酒,如果那樣的話自己身邊的人一定會對自己失望的,等待自己的一定會是失敗,而且天天被藏雨喂醒酒湯,就算我不膩她也會膩的。不過醉酒一生雖不可行,但是不時的醉酒還是可以的。藏雨若是知道楊俊此時的念頭,不知會不會後悔自己剛剛服侍他時的用心。
楊俊將口中最後的湯液緩緩嚥下,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藏雨回道:“現在是未時三刻,還早呢,殿下還是在睡會吧,一個時辰後我在叫您起來,那時您也就會完全醒酒了。”楊俊依言乖乖的躺下,睜開雙眼看着藏雨細心的給自己壓被子,將視線掃向她那張淡然的臉時,心中頗有些遺憾道:“若她此時是臉帶微笑該有多好,哎,自己還是太貪心了,能讓藏雨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心中這樣想着,臉上不露半點遺憾,看着藏雨忙碌的樣子,心中滿是安寧,腦海中漸漸起了一股睡意,又沉沉睡去了。一心爲楊俊安置被子的藏雨眼睛掃到楊俊安然睡着的模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配合着垂暮的陽光顯格外神聖。微微提起裙襬,腳步輕輕的走向房門,“吱”房門輕輕地關上了,也將略帶涼意的陽光擋在門外。房間安靜的只能聽見熟睡少年平穩的呼吸聲,和聞見臥室裡兩種截然不同味道的芳香,一種是房內點燃的麝香,另一種似乎是女子身上自帶的芳香。
翊坤宮清心殿偏殿丫鬟房中,年約十三四的女孩盤坐在牀上,口中喃喃道:“要不要去呢?我是他的侍女,他喝醉了我當然要照顧他了,可是今天上午他那樣對我,我還要去照顧他嗎?”說道這裡,女孩似想起什麼似地耳朵以下浮起淡淡的紅暈,將頭埋在雙膝裡。此時剛剛從楊俊房中出來的藏雨走了進來,看見女孩坐在牀上,眉頭微蹙,言語中有些無奈道:“妹妹,你今日怎麼了,從殿下醉酒回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雖說我們是假裝他的侍女,可你若一直不在外人面前伺候他,別人會懷疑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擡起頭,輕聲道:“姐姐,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伺候他。”說着女孩就下了牀,往房門跑去。藏雨急忙將她拉住道:“他現在已經睡着了,你去伺候他不是打擾人睡覺嗎。”女孩聞言可愛的吐了吐舌頭,道:“姐姐,我這不是不知道嗎。”藏雨聽了也不再說了,她知道這個妹妹從小就喜歡折騰人,當初帶她去隨王府真是個錯誤,早知道就把她留在莊子裡就好了,反正那些要爹爹遺物的人又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