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第一次走進這坐從來沒在史書上見過的都城,紫歸,紫歸,之子于歸,想當初取名字的時候喻義是很好的吧,可這卻是做容易讓人受傷害的城池。
遠來求功名的仕子,可能名落孫山而回,終身鬱郁不得志;從各地入宮選秀的佳人,可能只是在深宮裡一生孤清,白髮幽獨終老;四面八方來的商旅,可能滿帶金銀而來,卻孑然一身只留兩袖清風而走,所以啊,這坐城是做充滿了誘惑,也銘記了各種傷痕的城池。
城,是坐很繁華,很美麗的城,兩街夾煙柳,四面繞清溪,街道乾淨而整潔,百姓看起來亦是富足安詳,一切都那樣完滿。
兩待的吆喝聲陣陣傳來,有的如弦如歌,有的似管似笛,交錯成一片嘈雜卻有意思的聲音。魏然心道,這就是市井,傳說中的市井,回過神來纔想起,後代的菜市場估計也就這樣子,怎麼能把眼前的景象形容成傳說中的市井呢,又不是沒去過。
越往裡行進,人聲越少,越加富貴肅穆,聽得寒青在外面叫了聲:“主子,到了。”
魏然的心陡然往下沉,敢想站起來下馬車,卻一陣暈眩,才發覺原來她是這麼抗拒這個地方。杜三發覺了魏然的神色,輕扶着魏然下了馬車:“雨弦,你還好吧?”
魏然搖頭看關眼前高大的永安門,青石相砌,上有碧瓦朱檐,士兵肅然而立,見到杜三卻立刻拜倒在地,口中高呼:“三殿下千歲。”
“平身。”
整齊劃一的站立起來,目光灼灼地目視前方。魏然看得微微搖頭,這一番陣仗讓她更加不想邁進這個門,天家,天家,天上人家,卻不是美麗的天堂,而是人世間權利的中心,在這其中的人,多是身不由己沒有自由的。
“在想什麼?”杜三注意到,自打下了馬車,魏然就有些不對勁,盯着門樓還看了許久,臉色微有些蒼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魏然搖搖頭,她是在辦公室裡打混過的魏然,就當是個大公司了,誰怕誰,想着勁着又起來了,何況還有大老闆撐着,再說了,撐死不過是吹根笛子,然後遠走江湖。反正杜三敢對不起她,她就和杜三永生不見。
握緊拳頭。眼光燦燦而不懷好意地看着杜三:“青夜。我們進去吧。”
杜三有些不明白。剛纔還情緒低落。怎麼一下子就生龍活虎了。搖搖頭還是帶着魏然進了永安門:“往北是官員朝會地休息場所。往南是花園和池塘。往正中就是東。大殿後面是紫宸殿。紫宸殿再進去。就是內宮。內宮中。鳳棲臺上地恆恩殿是中宮地正殿。左右有南、北兩側宮。共有宮殿三十六座。鳳棲臺共有主配殿十八宮。恆恩殿爲中宮。”
說着已經走到了鳳棲臺。曾經歷代地皇后都是住在這兒。杜三以前看着是覺得悲傷地。而今卻覺得鳳棲臺是如此明媚燦爛:“以後。雨弦就住恆恩殿。”
魏然沒啥反應。於她而言住哪裡都一樣。而且她也還沒聽出來恆恩殿就是皇后住地地方。就順着點了頭:“好。對了瑄呢。隨我住還是另配住所?”
按照以往地約定俗成。皇子是不能和后妃一同住地。一是怕皇宮干政。二是怕長於婦人之手。不免帶着婦人之仁。也容易被母親地言行左右。杜三看着魏然。清淡而灑脫地女子。而且杜瑄也還太小。還是讓杜瑄隨着魏然一同在恆恩殿比較好些:“你帶着就行了。待會他們會安排嬤嬤來。你挑看得過去地就行了。”
魏然點頭。以爲恆朝就是這樣地習慣。全沒想到是杜三相顧:“嗯。你還有事吧。有事就先去。我不要緊。”
魏然早看見寒青和寒微在後面探頭探腦,又不敢近前來叫,看吧,她就知道一進了這宮廷,就她不是她,杜三不是杜三了,從今以後或許應該叫皇上,而不能再你啊我的,電視裡不都這麼演嗎。
“那我先過去,把寒微留在你身邊吧,他熟悉宮裡,也好帶你四處轉一轉,我去去就來。”杜三知道必然是商量登基的事情,四王一定等他很久了,也不可能不去,只好讓寒青陪着魏然,這樣他才放得下心。
魏然料想得到杜三的很快,會慢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所以也沒打算等,早早吃完飯,在院子裡抱着杜瑄,哄着他睡覺。星斗漫天,在這小如井口的宮裡望,異常的耀眼,像是一顆顆鑽石,散發着誘惑人心的光芒。
秋夜的月總是給讓人感覺到微微的冷寂,尤其是身處在宮廷之中,更覺得冷淡了幾分。看着漸漸入眠的杜瑄,魏然忍不住就嘆息了:“瑄兒,決定跟隨他,你說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爲什麼我現在心裡這麼糾結,唉…快點長大吧,至少能陪我說說話。”
“皇妃娘娘,瑄皇子睡着了,讓奴婢帶他進去睡吧,莫讓露水打着了,怕是會着涼的。”站在魏然身後說話的人,是下午內宮送來的嬤嬤和宮女、太監裡選出來的,其實也不是魏然選的,完全是寒微做的主,因爲寒微比較熟悉,而魏然人事兩不知,只能讓寒微幹這事。
“嗯,也是,把瑄兒抱進去睡吧,我再坐會兒。”再坐會兒?連魏然自己都覺得這哪裡是想再坐會兒,分明是再等杜三那個混小子,這麼晚了,竟然還沒來。
魏然坐到慢吞吞愉睡着的時候,杜三悄悄地走進了院子裡,看着隨侍的宮女們,不由得有些生氣:“你們怎麼照顧娘娘的,更深露重,怎麼能讓娘娘在院子裡睡着。”
宮女們立刻撲嗵跪了一地,魏然那一半的睡意也就醒了,看着滿地的宮女,擡頭就看見了杜三笑吟吟地看着她,魏然一時間只覺得充滿了歡欣:“讓他們起吧,是我想在這賞月的。”
魏然眼底那抹淡淡的喜悅,沒能逃過杜三的眼睛,杜三隻覺得一天的疲倦消失於無形:“進去睡吧,外面太涼,你又是一路奔波,容易感染風寒。”
“我們在院子裡坐坐吧,天晚風涼,月色又這麼美,不欣賞一番纔是枉負了韶光。”魏然話一說完,自己就先瞠目結舌了,她…她…她什麼時候竟然也能說這麼文縐縐的話了,酸死人了。
杜三聞言便笑着坐在魏然身邊,將魏然一把抱入懷中,用厚厚的披風擋着漸起的涼意:“好,我陪你賞月。”
“快中秋了吧,嗯,該做個月餅來吃。”魏然想起豆沙餡月餅和冰皮月餅,口水就流了下來,她最是愛豆沙和那薄皮兒的冰皮月餅了,甜蜜而香軟。
“月餅,我沒有吃過,是什麼樣的?”杜三發現總能從魏然嘴裡聽到一些新鮮的吃食,比如最初時吃過的糉子,現在又說起了月餅。
魏然忍住口水,遙想起那些各式花樣的月餅,聲音全是嚮往與追憶:“在我的記憶裡,八月十五是中秋節,每年中秋,娘都會做月餅給我吃,有用紅豆煮爛後的紅豆餡,還有蓮蓉、粟蓉的,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
杜三向來不愛吃甜糯的東西,只是聽魏然形容得口水直流的樣子,也就來了興致:“我們現在去御膳間吧。”
“啊……”魏然有點反應不過來,杜三向來不是這說風是雨的性格,啥時候變成這樣了?
杜三不等魏然反應,讓宮女掌了燈帶着魏然去了御膳間,這下可好了,御膳間就偈炸了鍋似的,亂成了一團。本來只留着幾個御食讚的膳間一下子就熱門了起來,掌膳大廚和掌膳監都風風火火地趕到。
等了解清楚是魏然想吃個新鮮食物時,掌膳大廚立刻來了精神,聽魏然形容得繪聲繪色,掌膳大廚也顧不得杜三在,立刻吆喝人去備料。
“江米粉用幹鍋炒熟,然後江米粉一斤,米粉一斤,麪粉半斤,糖一斤,油三兩,牛乳四斤,拌勻了上鍋蒸一刻鐘以上,然後迅速攔勻。娘娘,是這麼做的吧?”掌膳大廚沒看見杜三的眼光,要是看見了絕對不敢無視杜三的存在。(份量可能不是特別準確,想自己在家做的親,可以去網上搜一下,這是冰皮月餅的做法。)
“對,然後把煮好的豆沙餡包到皮裡邊,再進模子裡壓成型,就可以吃了。”叮…第一個出來,魏然趕緊上前去拈了過來,樣子還真是像記憶裡吃過的冰皮月餅,透亮的皮兒,香軟可口的樣子。
第二個出來,也被魏然拈在了手裡,遞給杜三:“青夜嚐嚐吧。”
杜三左右看了看,發現基本上也沒人注意他,也就接過來往嘴裡放了,不是記憶中粘膩的口感,而是沙沙的,香甜中帶着紅豆獨有的淡淡苦味,正好中和了甜味,恰到好處:“味道很好。”
魏然眯起眼睛,從大廚手上迅速的把一大盤冰皮月餅搶下來,然後拉着杜三迅速離開已經亂成一團的廚房,回頭看了眼拍拍胸口,那羣人爲了吃,連杜三在一旁都顧不上了,真是羣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