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杜三成了親,魏然就開始猜測,杜三到底是什麼人。要說乞丐,別說魏然不信,現下整個鹹遠鎮也沒一個人會相信,至少不會相信杜三就是個普通乞丐。
這杜三立的規矩更是奇怪,在家裡錦緞絲羅,山珍海味怎麼奢華怎麼用,怎麼嚇人怎麼吃,可一出了這院子門,粗布麻衣,殘渣剩飯,完全符合所有人對乞丐的印象。
魏然剛開始很痛苦,每天進門出門的還得換衣裳,煩得很。後來也習慣了,就當跟以前似的,回家就換家居服,睡覺換睡衣一樣了。
杜三從來沒跟魏然說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話,魏然自然也就當從來不知道有這八個字存在,每天杜三出去“上班”,她就出門遛彎。懷揣着一堆白花花的銀票,卻什麼都不能買,以前自己賺錢,捨不得買,現在花人家的錢,卻得揣着啥都不能買,鬱悶哪……
不過,好像那“乞丐院子”裡什麼都有,還件件都是精品,魏然的購買慾也就一點點淡了下來,爲以後省錢摳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天杜三出了門,魏然照例跟在杜三後面去遛遛,卻沒想到一羣人涌進了院子裡,氣勢洶洶地讓人不免覺得有些害怕,魏然心道,我現在是顧雨弦,弱女子…當然要裝出樣子來,不過想來又有些奇怪,怎麼她在杜三面前就沒咋裝過呢?
心裡這樣想着,演戲卻沒落下,揪着衣袖,眼神驚恐地看向那羣人,使勁擠出淚水來:“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這話一說完,連魏然都覺得自己真是個弱女子了,不用鏡子她都能知道,肯定是一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樣子。在心底暗暗誇了自己一番,魏然往後退幾步,靠着門彷彿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的樣子…
“你就是老三的媳婦?怎麼這樣?”一個略微年長的中年男性,帶着些疑問地上下打量着魏然,似乎很不滿意:“這樣的女子將來怎麼掌家?”
“是啊,老三志大業大,這樣一個媳婦怎麼能撐得起檯面?”還是一中年男性,用極其挑剔的眼光看魏然,極度地不滿意。
“你…你們…是誰?”看樣子是親人了,還是份兒不小的長輩,否則依杜三的冷麪王性子,誰敢這麼招他身邊的人。魏然對這些衣着光鮮的人可沒什麼好感,還不如那天來的杜牧雨,穿着破爛衣裳,氣質乾淨的樣子,這些人衣着乾淨,氣質破爛,魏然當然生不出好感來…
話說這種人。在以前如果是上司。她只能忍了。如果是下屬。那就一個字:炒。可是眼下情況還不明白。而且親戚、長輩是可忍可不忍。但無論如何炒不掉地。魏然溜溜轉地眼珠子閃了閃。決定還是裝傻充弱比較靠譜。
“我是四叔。這是六叔和八叔。”那個說怎麼掌家地中年男性回答了魏然地話。那是杜三地長輩。行四地杜司海。杜三家原有四位叔輩。三叔叫杜司淵。六叔名爲杜司朝。八叔爲名杜司川。
魏然這才弱弱地站穩。各自行了禮:“雨弦見過四叔、六叔、八叔。”
“老三人呢?”問話地依然是四叔杜司海。杜司海向來是脾氣最衝。話最直率地人。在杜家幾位長輩之中。向來最好攀交情。也最不好攀交情地就是他了。
“回四叔。杜大哥剛出門。在子安路上。”魏然暗地裡打量了一下。看來這位火藥筒四叔。是三人之間比較好突破地。而剛纔也說過話地六叔。眉眼間精光閃爍。怕不是什麼好對付地產。那位八叔。更是讓魏然看不清楚。眼色平和如無風無浪地海。神情泰然自若。看向魏然地眼神也是溫和而帶些親近地。但。魏然絕不會因此就認爲。這位八叔就是個可以隨意蒙過去地人。越是這樣笑語溫容地人。越是可以把心深藏在寬廣溫淡之下。
杜司海皺眉。杜司朝不語。杜司川依然是滿面帶着淡笑。杜司海上前一步。看着魏然冷聲道:“老三難道真何紫歸傳聞地那樣。在街上當乞丐?”
“啊……是…是啊…怎麼了?”嗯,看來這杜三當乞丐也沒多久嘛,否則他們家的人應該早找上門了,不過就算找上門了,杜三估計也不會太搭理,否則這幾個人不會杜三前腳剛走,他們後腳就來了。
杜司朝冷喝了一聲“胡鬧”,轉身騎上馬,就朝杜三走的方向奔馳而去。杜司川則是淡笑地看着魏然,溫和的說:“雨弦,不請我們進去坐嗎?”
魏然低下頭,翻了個白眼,誰愛請他們進去坐啊,她也剛好想出門行不行。擡起頭時,卻帶着羞澀的笑容,連魏然都忍不住在心裡覺得假惺惺:“是我疏忽了,還請四叔、八叔見諒。”
杜司海忍不住嘀咕了句:“老三怎麼看上這麼個媳婦,紫歸多少名門閨秀、小家淑女,偏偏娶這麼個柔柔弱弱的。”
魏然低頭走在杜司海和杜司川身後,嘴上咧着不抹不被察覺的笑容,想當初她魏然也是在商場上見識過風浪的,有時候裝傻扮弱,是上上之計。讓人放鬆警惕而不設防,就好像是敵在明我在暗,不僅安全而且把握着主動權。
“四哥,老三向來主意大。”杜司川臉上的溫淡笑容像是千百年都不會改變一般,只是向來是誰都知道,杜司川笑的時候別去惹他,杜司川若是沉下臉來了,那就有多遠跑多遠吧。
“八弟,你總是護着她的兒子。”
杜司海這話一出,魏然跟在後面就眼睛一亮,看來有戲,她的兒子,魏然能肯定這個她肯定是女字邊兒的。如果是人字邊,否則不會說得這麼曖昧,而且如果是“他”的兒子,就不會是這麼造句了……有問題,有戲看…
“四哥,過往的事,又何必再提起。”杜司川淡淡話語裡,有着早該平靜下來的波瀾,卻如今依舊在胸襟間,潮起潮落波瀾滔天。
杜司海看着杜司川淡淡的表情,搖頭重重地嘆息,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能讓向來風清月淡的久久縈繞於懷而不能放下:“八弟,你早該忘了她。”
杜司川眉間抹過一點淺淺的愁色,似是傷痛,又像是無奈,卻帶着些溫暖的感覺。那個燦光灼亮的女子,永遠都生在杜司川的心頭,如一彎永遠橫亙在天際的弦月,淡淡脈脈:“四哥,已經過去了。”
魏然跟在後面使勁兒想聽些驚天內幕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兩人盡打啞謎,半天沒說出一句實質性的東西。不過根據魏然的分析,這個八叔肯定和杜三的孃親有啥不得不說的往事,嫂子和小叔子,向來是大家族裡最容易出事的對象啊……
“雨弦,這是書房吧!”杜三的書房,向來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得經過杜三的允許才能進去,不是因爲有什麼機密不可告人,而是杜三最愛乾淨,也最愛清淨。
“是啊。”除了書房能招待他們,魏然實在想不出,還有哪能讓這兩位叔這字輩的人安坐着。
“老三的書房,向來是輕易不讓人靠近的!”杜司川的話語間有些微的不滿,難道杜三這媳婦,連自己夫君的性情都不瞭解嗎?
魏然想了想,好像寒青和寒微平時都很少接近書房和臥房,除非杜三傳喚,否則絕對不邁進這兩間房子一步:“那個…那就只能去前院坐了。”
前院那邋遢勁兒,屬於乞丐都會嫌棄的地方,也真搞不懂,前院乞丐都不住,後院住皇帝都夠格了,也不知道杜三在想什麼?
前院?杜司海抽了抽嘴角,蛛網滿天飛,老鼠、蟑螂四處爬,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杜司海權衡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在院子裡坐一坐算了:“叫人搬幾張椅子出來,我們坐院子裡吧!”
魏然叫繡言和方嬤嬤搬了椅子出來,用小几給杜司海和杜司川沏了茶。魏然則選了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方,躲得遠遠地等着看好戲。卻沒想到,杜司海看了她一眼,就揮手叫道:“坐那麼遠幹什麼,坐近點。”
魏然無奈,多好的位置啊,等會兒杜三回來了,正是看戲的好地方。魏然雖然自認是個好演員,但還是喜歡當觀衆:“好的,四叔。”
不知道,今天會有什麼樣的戲看?是叔侄情深,還是內院倒牆,又或者是前仇舊恨,恩怨糾葛。魏然依舊是半低着頭,時不時的端起茶來喝一口,擡頭時給杜司海和杜司川的眼神,依然是柔弱而羞怯的。
杜司海忍不住嘆氣,他們家老三,真是娶了這麼個夫人,看來不能讓杜三報到家裡去,這要成了正室,那還得了:“雨弦,我們還不知道令慈令嚴的名諱?”
“回四叔,家父顧奚山,家母徐青娘。”魏然話剛落,就看見杜司川臉上的表情變了,魏然就忍不住想,難道她父母還有什麼名堂?魏然想想覺得不像,顧奚山和徐青娘是市井裡再尋常不過的一對夫妻,哪裡會有什麼驚人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