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走了些地方,沒有見識到所謂的江湖,魏然很失望地看決定在一個名叫溫湯的地方住下來,這裡有溫泉,只是這個時空的人還不明白溫泉的好處,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利用。撐死了就是冬天來溫泉裡洗個衣裳,還要拿冷水衝上很多遍才放心。
魏然可不,一看到溫湯就走不動步了,跟杜三說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至少冬天和春天,魏然是不想離開溫湯鎮了。
杜三沒說什麼,只是點頭,然後着人在溫泉旁邊建了一件宅子。宅子建成之前,魏然壓根沒見過,見到宅子之後,眼睛直接掉到地上,人也暈倒……
杜瑄看着很久很久,然後很直率地說了一句:“這房子好破呀,能不能住人喲?”
“這……這……這簡直和鹹遠的那間宅子一模一樣兒!”外表很像,至於裡面,魏然還沒來得及去看,反正就外面的佈置來說,簡直就是生生從那兒搬來的,魏然到現在還不明白,爲什麼杜三一定要這樣住。
杜三看着魏然疑惑的眼神,笑笑然後一手抱着杜瑄,一手拉着魏然走進了宅子裡:“我們要躲起來,免得被牧雨找到了,那樣就不會再是江湖了。”他雖然答應了杜牧雨一定會回去,卻沒有答應什麼時候回去,所以不算背了兄弟之間的承諾。
前廳,一如在鹹遠一樣的破爛,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中庭是個過道,再往後就是內進的院子。青玉鋪地,和茅草的屋頂形成鮮明的對比。
遠遠看去,其實青玉和青石板沒什麼區別,只是晚上和下雨天就能看出來了,青石板會有積水,而青玉在晚上會有幽幽的熒光,不掌燭也能看見院內的一切,至於到了下雨天,那平時不起眼的青玉板卻能有透潤如玉的光澤,且一點不積水。
魏然嘆了句,杜三真會享受,然後跟着杜三到了內室。內室還是像以前一樣,錦帳珠簾不用表,南海洗塵香自然也是早就點燃了,桌上擺的、架子上放的一應用度,全是照着鹹遠來的,而且比起鹹遠,要更大氣些。
魏然就不明白了,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怎麼就能把什麼東西都佈置得跟以前一樣兒,真是神奇啊,古代的工匠真是讓人膜拜。
杜三看着旁邊正睜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切的魏然,不由得輕笑着問了一句:“傻眼了?”
杜三溫淡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魏然確實正在發呆,不過卻是在心裡咒罵,這些東西,不知道是多少民脂民膏堆出來的,帝王啊,皇權啊果然不是啥好東西,讓人……一邊覺得,還一邊享受:“很傻眼,怎麼能做到和鹹遠一樣兒,爲什麼你一定要蓋成這樣兒?”
對此……魏然深表不理解,這兩個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事情,好好的房子非得蓋成這樣,只會更貴吧……
杜三聞言微微一沉臉色,還是輕輕地說了,只是聲音中多少有些痛楚:“我最後一次見到孃的時候,就是在這樣一座茅屋裡,所以,以後不論我走到哪裡,都是這樣兒。”
魏然皺眉,原來還是爲了他娘,嗯……也是她娘了!那個婦人雖然相處的不久,但對人處事,卻極好,怪不得能讓杜三念着。在一個沒有多少溫情可言的環境裡成長起來,能給溫暖的娘,留長久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青夜,以後我陪你一起住茅屋。”
浪漫色彩深厚的茅屋,住着也是很舒適的,冬暖夏涼,而且茅屋上的草,也並不是普通的茅草,而是從珈臨山附近運來的九轉金茅草,不論是多久的雨水沖刷,永遠帶着芳香如檀的氣息,魏然總覺得檀香氣息纔是杜三選擇九轉金茅草的原因。
杜三笑着點頭,頓時間滿足感由然而生,有妻有子,怪不得男人的幸福被這樣定義過,因爲這樣的場景,真的能把人給溺進去:“好,我們一起住茅屋。”
杜瑄伸了手進杜三和魏然之間,然後揚着大笑臉說了句:“我也要一起住。”
魏然笑得很開心,這孩子越來越有意思了,有夫有子,人生真能叫滿足了,只希望這樣的日子是長長久久的,再不要起波瀾了:“瑄,娘帶你去泡暖暖的溫泉好不好。”
杜瑄發誓,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在冬天洗澡,一開始水燙得渾身發紅、發疼,然後水永遠越洗越涼,所以冬天洗澡,在杜瑄的印象裡,永遠是冰冷的:“可不可以不要,我昨天才洗過澡呀。”
魏然拍了拍杜瑄的頭,安慰着最討厭洗澡的杜瑄:“瑄兒,這裡的水永遠也不會涼的,你愛玩多久玩多久,水都不會涼掉!”
杜瑄對此深深地表示了他的懷疑,揚着不信任的臉看着魏然,然後看着杜三:“真的嗎?”
“去試試就知道了,說不定你以後就會愛上洗澡了。”準確點說叫泡湯,但只要脫衣服往水裡一扔,杜瑄就覺得叫洗澡。
杜三心想,你小子還不樂意了,能把你加進來就不錯了,他還想跟他的娘子一起……杜三現在才覺得杜瑄這孩子有幾分礙眼。再看那眉眼,像自己也像魏然,卻是疼愛進一骨子裡:“爹帶你去洗吧,如果涼了,有爹在。”
杜瑄洗澡時,杜三總是在一旁坐着,洗完澡後立刻用棉布包着然後用內力蒸乾水份,然後溫熱全身,所以杜瑄對於杜三的保證,還是更信任一些:“好,我和爹一起。”
魏然看着走掉的兩父子,無語到吐血,明明是她的提議,竟然沒她的份就算了,還把她丟一邊。行,讓他們去洗他們的澡,她還是去泡她自己的湯去,忍不住在心裡詆譭了一句:“兩個傻冒。”
魏然的溫泉泡到一半,那兩父子就洗好澡了,杜三把杜瑄扔給了前些日子到溫湯的寒青,然後轉身進了魏然泡湯的地方,裡面是一個天然的池子,只是經過稍稍的改造後,變成了室內的溫泉。
杜三看着在霧氣中肌膚粉紅如花,半眯睡眼,讓人感覺像是醉了一般的魏然。這一刻竟然是那麼美麗動人,分餾塔氣之中仿如仙子一般安淡的魏然,輕易勾動了杜三的心:“雨弦……”
魏然懶慵地轉過頭,嬌嬌地應了一句:“嗯……”
那嬌軟的嗓音,和着正緩緩流出的溫泉,在滿室的霧氣中飄蕩,杜三覺得周身的氣血不由處方的翻涌,直到杜三再也忍不住脫了剛穿上的衣裳,擠到魏然身邊。
魏然這才驚醒地睜開眼,看着霧氣半掩的水裡,裸露的身體,再看旁邊也是一樣的光溜溜,臉比起剛纔又更紅了幾分。魏然伸出手去把浴洗的棉帕撈了回來,半遮在胸口,另一隻手則推了杜三一把:“趕緊出去,你不是和瑄洗過了嗎?”
“帶兒子洗澡是父親的責任,和娘子一起…泡湯…,是爲夫的權利。”說着便在魏然的頰邊烙下一吻,挾着滿室的霧氣,落在臉上時是溼溼的、微涼的吻。
魏然瞪他一眼,倒是學得快,這些權利、責任啥的全是她閒着沒事兒時跟杜瑄講的,沒想到杜三在一邊倒聽得真切:“我不泡了,你泡吧……”
杜三見魏然包起棉紗巾要起身兒,一把拉住,魏然便跌落在他懷中了,正好落坐在雙腿上,那兒瞬間便有了反應。兩人同時察覺到,不由得臉雙雙紅了,然後兩人相視大笑,曖昧的氣氛一下子便淡了,剩下的只有滿室的溫馨與歡笑。
杜三將魏然擁在懷中,細細的感受這溫情的時光,似乎是漫室的暖暖霧氣裡,盪開了無盡的綿軟心思:“雨弦,有一件事一直想問,卻怕你痛,但如果不問個答案,我想我會不得安生。”
“什麼話,你問吧。”魏然看着杜三嚴肅的神色,生怕問出什麼她無法回答的問題來。
“那個不及出生的孩子,你恨嗎,怨嗎?”杜三每每想起心就是疼的,只要一看到杜瑄,心裡就更加疼痛,本來,他們還應該再有個孩子,或是個男孩,或是個女孩,只是他們失去了。
恨嗎?怨嗎?魏然也曾經問過自己,只是沒有答案,現在嘛,魏然搖搖頭,看着杜三柔暖地笑着說:“以前,或許是怨過、恨過,但早已不怨了、不恨了。”
杜三聞言更是心疼,他是父親,尚且痛到如今,孩子是母親身上的肉,他想魏然自然也是會疼的:“雨弦,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再不會有了。”
魏然揚起明燦的笑臉,嬌媚一笑說:“我信你,青夜。”
是的,我信……這樣的信任,對於一個在現代都市裡,慣看了離別的女子來說,很不容易。
所以以後,她會好好去愛,不愛的時候,可以不在乎,但愛了就會把一切的塵埃放大成山嶽,魏然心說:不要相負,否則再理智的人也會心痛徹骨。
杜三卻在這時候說了話:“雨弦,我很想說忘記從前的事情,雖然很難。”
魏然勾着杜三的脖子,嬌笑着說:“要我忘記其實不難,以後全是快樂的記憶,我說不定就全忘了。”
杜三烙下一吻說道:“如果是這樣,我想,總有一天你的記憶裡,全是開心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