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此時處在樑楚和議的關鍵時期,有些觸動兩國敏感神經的話不能公然說,但身爲雄主,怎麼可能會沒有一統天下的大志?
而韓謙要真正對得住父親的遺願,也是要使四分五裂的天下重歸一統,令異族又敬又畏繼而臣服,纔有可能天下黎民迎來真正的盛世。
對中樞機構進行改制,梳理軍政關係,這也是更好的發展生產力,並確保資源能更有效的利用起來,爲將來打好更深厚的根基。
不僅官錢司在內右史府之下,與諸司平級,韓謙這些天在緊張的戰事之餘,考慮過後也決意將右內史府所屬的吏、兵、戶、禮、刑、工六司進行分拆改制。
他這時候也與韓道昌以及作陪的雷九淵、馮繚、顧騫等人一一說明。
韓謙計劃將刑司從右內史府劃出來,直接併入監察府,目前他是爲了方便提高效率,後續則是爲建立更完善的監察、律法體系做準備。
吏司、兵司預以保留,但韓謙想着將前朝名存實亡的貢舉、督學等事從禮司分拆出來,與國子監、太學等合併爲督學司,以負責大梁境內各級學堂建設。
戶司改爲度支財政司。
變化最大的則是工部降格而來的工司,韓謙決意分拆成農業司、交通都水司、營繕司、工造司、欽學司,以確保初步形成的新學及工造體系,在中樞擁有足夠大的發展空間與話語權。
除了中樞機構的進一步改善與完善,第二階段的河洛戰事完結後,韓謙最緊要做的一件事,就需要在軍事參謀府的框架下,進一步完善新樑軍的編制以及組建拱衛國都洛陽的“侍衛親軍”。
前朝以來乃至樑楚晉蜀四國,軍制不管是軍府兵還是役兵、募兵,主要分京軍、州軍兩類,而京軍又分禁軍、侍衛親軍兩個體系,以形成中樞與州縣以及禁軍與侍衛親軍相互制衡的效果。
韓謙要推行新制,軍府兵、役兵都要取消掉,而推廣義務兵制度暫時也不現實,只能將融合一部分義務兵制特質的募兵制全面推行下去。
又由於棠邑軍已經形成完善的軍官培養制度,韓謙目前就有條件將之前禁軍、侍衛親軍以及州兵等體系都推翻掉,重新建立一個更高效、更便於他指揮調動的軍事體系。
韓謙將兵籍、募兵等事,納入右內史府的兵司,但將兵馬調動、將領任命、軍營及防區建設、兵甲軍械戰船的修造,都納入軍情參謀府管轄,而不是利用舊的南北衙司體系進行相互制衡。
除了照區域及實際攻防需要,設立行營及衛戍區掌握軍隊的指揮權外,韓謙還計劃將全軍劃爲兩類,一是主力作戰旅,一是預備役旅。
主力作戰旅作爲常備作戰部分,承擔主要的防禦及作戰任務。
預備役旅則以現役將領、武官以及一小部分老兵組成,平常不承擔作戰、防禦任務,主要駐紮腹地關隘區域,平時也不具備多少作戰力,但遇到戰事需要或緊急事件,則就近徵募州縣的預備役將卒及鄉勇,擴編爲作戰旅。
主力作戰旅目前在南線主要分爲四個集羣:
一是南內史府以趙無忌爲首,轄馮璋、趙啓兩個步戰旅、林宗靖、郭全兩支水軍旅。
一是田城、喬維閻在敘州轄魏續一支步戰旅。
一是下蔡行營以林海崢、楊欽爲首,轄肖大虎、竇榮、譚修羣等三支步戰旅、兩支水軍旅。
一是光州及鄧均兩州,譚育良轄有何柳鋒、溫淵兩支步戰旅駐守。
而在北線,目前也分爲四個集羣:
一是商州(商洛),孔熙榮麾下有韓豹、林勝兩支步戰旅、朱貞一支騎兵旅。
一是華州、潼關,荊振麾下轄有三支步戰旅。
一是邙山,溫博轄李磧、薛川等三支步戰旅。
一是虎牢關,陳昆轄沈鵬、周寶等兩支步戰旅。
現在韓謙將馮宣、韓東虎等帶回洛陽,計劃將洛陽、孟津、新縣單純設立一個行營軍防區,以馮宣、奚發兒、韓東虎、李秀、霍厲、趙慈、林江、曹霸等將,組建由兩支警備旅、兩支步戰旅、三支騎兵旅、一支水軍旅組成的作戰集羣,取代侍衛親軍的地位,拱衛國都洛陽。
軍情參謀府,之前設置的左右府監都取消掉,以高紹、荊浩、韓元齊、郭卻等四人爲知事,輔佐韓謙分執諸多軍務。
除李知誥、柴建所領的梁州兵馬外,新樑軍將編有三十一支主力作戰旅。
除此之外,韓謙還計劃新編十三支預備役旅,駐守內線腹地的關防要隘。
韓謙決定將秦問留在身邊,於左內史府擔任諫議大夫一職,實際也是在他身邊擔任機要秘書。
此外,韓謙還將重新設置河南府轄國都洛陽及孟津、偃師諸縣,將周憚從潼關調回來任河南府尹,使韓建吉任長史;而韓端沒有在州縣任職的經驗,則使他到華州,給荊振擔任州長史。
原舊樑軍轄地的州縣主官,韓謙暫時都沒有進行大的調整,但這些州縣原有的工曹、醫官、學官以及與中樞新設諸院司對應的新設立機構,韓謙都從舊部徵調官吏上任,負責州縣的道路屯田水利工造學堂醫館及募兵等事務,並有序的在縣以下新設鄉司,也主要是從舊部調用官吏主持,以此進一步完成兩軍融合及新制推廣之事。
韓謙禪繼國主之位,在中樞必然會大力提拔、使用以往用慣了的舊部,新的中樞機構及軍制改動,都有利於棠邑舊部佔據更大的話語權及事權,雷九淵、顧騫、韓元齊等人心裡也很清楚,但舊樑軍的將臣並沒有受到打壓及排斥,他們也就沒有什麼意見。
而這些年與棠邑軍打交道,顧騫、朱珏忠、陳由桐乃至荊振、荊浩等人或許並沒有特別深的體會,韓元齊當年卻是進攻淅川的主將,以及荊襄戰事過後,陪同朱裕在龜山與韓謙相會,他都在現場,最終對於朱裕以國相托這件事,他與陳昆、沈鵬等人都是贊同的。
現在他們已經熬過最艱難的時刻,從前線退回到洛陽城,韓元齊也看到兩軍在河洛地區融合及新制推廣,形勢比他所想象的更穩定,之前荒廢之事也迅速恢復起來,洛陽以南的春耕、溝渠道路修造乃至洛陽城的修繕,諸多匠坊工場的新建,都完全沒有受到前線激烈戰事的影響,可見韓謙早年在敘州、淮西建立的體系是何等的高效、有序。
作爲常年在一線統兵作戰的將領,韓元齊無疑是務實的,也沒有太多抱殘守缺的觀念,這也是韓謙將他調入中樞的關鍵。
要談的細節太多,召見韓道昌、秦問等人不知不覺暮色已深,韓謙便在凌雲閣飲宴,着馮繚、雷九淵、顧騫、韓元齊等人陪同,飲宴之時繼續議論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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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陽苑及中樞衙署、洛陽學堂在洛陽城內都有專門的區域外,韓謙還專門在洛陽城劃出一些區域安置將吏家小。
朱裕重修洛陽城時,主要還是採取裡坊制格局,由棋盤式的街道將城市分爲大小不同的方格,建設宮衙寺塔以及官民居住的坊院。
官民居住的坊院,四周都建有高大的夯土坊牆,四周有排水濠渠,四面各開一門以供官民進出,臨夜執行宵禁,坊門關閉,就形成一個個獨立的防守單元。
而江淮等地的城池到前朝中後期時,由於工商業的發展,不僅舊有的坊牆都陸續打通,開設店鋪,使坊市結合起來;而新建的城池,內部基本上也不再建造坊牆,使內部的城市格局從傳統的封閉式,轉變爲開放式。
洛陽城一片殘墟,照韓謙的要求,修繕及新建居住區域,也要採取新的街巷格局,但目前保存較好的幾座坊院主要利用起來供將吏家小居住,也是在當前兵荒馬亂之際,利於對將吏家小的保護。
秦問要擔任諫議大夫,不僅在左內史府算是左右知事之下的核心官員,也因爲需要在韓謙身邊當值,地位更顯重要。
爲方便隨時接受韓謙的召見以及進出左內史府衙署及上陽苑的便利,他家到洛陽後,給安排的院子,位於緊挨着上陽苑南側凌雲閣的宣德坊內。
也就是說,韓謙想要在凌雲閣內召見秦問,他出宣德坊的坊門,過兩道門、穿過一條迴廊就行,前後僅只要走兩百餘步就行。
雖然條件簡陋,但秦問一家老小,加追隨多年的僕從婢女不到二十口人,洛陽城還是給安排了帶東西跨院的三進大宅,飲宴歸來,秦問微帶酣醉。
雖說夜色已深,但長途跋涉到新地落腳才兩天,府中老少都還在收拾,院子裡還亂糟糟一團。
“王轍大人着人送來一堆文牘,說都是緊要的東西,我讓人放在西院廂房裡,還叫俞兒守着!”妻子郭氏看到秦問回來,走過來說道。
“真是一天都不得歇呢。”秦問拍拍腦門說道。
從接受召見到現在,三個多時辰,包括飲宴之時,都在談中樞改制之事,但他還是初次瞭解韓謙這麼深遠的想法,現在他還要想初步全面的瞭解河洛現狀,還得先閱看大量的案牘文書才行。
當然了,秦問也是帶着矯情的嘮叨一句,想着儘快進入工作狀態,也顧不上夜色已深,便走去西院佈置還極簡陋的書齋,一邊翻看成堆的文書,一邊跟年逾十九歲的長子秦俞談他進洛陽學堂入學要注意的事宜。
他這些年一直緊盯着棠邑及敘州的新政發展,現在接手起來會很快,但之前爲了掩飾,就沒有讓三個兒子接觸新學,還是接受傳統的經義教育。
當世十八九歲的青年,就已經到了任事的年齡,結婚生子也是多數,但爲了今後更好的發展,除了兩個年紀尚幼的兒子外,秦問也決定讓長子秦俞先進洛陽學堂,暫時不考慮任吏及婚娶之事。
將一尺多高的文書粗略的翻看過一遍,不知不覺間天光大亮,秦問還想着好歹眯上一覺,再去左內史府開始他到洛陽後第一天的應卯,但要起身前隨手翻看到新的一封文書,叫他睡意全無。
秦問也顧不上通宵未眠的疲累,草草用過早餐,便走出院子要趕去左內史府,剛出坊門便看到前日才第一次見面的王轍從夾道走過來,迎過去,壓低聲音問道:
“君上真早決定先對右龍武軍動手了?”
王轍說道:“入冬之前樑楚必須達成和議,只能以打促和,也必然要有一仗,後續的商貿之事纔有談的可能……”
秦問想想也好,時局緊張以來,赤山會衆及商船都收縮到棠邑、東湖、淅川以及敘州四地,敘州、淮西對江淮的商貨輸出也就隨之停止下來,倘若沒有一仗,即便金陵那邊不敢出兵征討淮西,也會掐斷與大梁的商貿聯繫。
“要動手,就要做好全面動手的準備,僅靠水軍封鎖長江水道還是不夠啊!”秦問又說道。
“光州、壽州集結六千餘匹鬆藩戰馬,月底之前還將有一批鬆藩戰馬經梁州運抵淅川,李秀、曹霸、趙慈三人明天就率部南下,接收這些戰馬。”王轍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秦問恍然大悟道。
淮西一直以來,騎兵規模不大,除了受限戰馬的數量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江淮地區精擅騎戰的將卒數量相當有限。
騎戰跟騎馬是完全兩個概念,不是自幼在馬背上長大,沒有多年的苦訓,想要在馬背上熟悉開弓射箭、使用鈍器或刀矛作戰,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因而棠邑即便財政寬裕,即便能從蜀國購入大批的鬆藩戰馬,真正堪稱精銳的騎兵也僅有三四千人,甚至主要還是以臂張弩作爲進攻武器,一直避免與精銳敵騎貼身糾纏。
而棠邑軍長期以來將馬步兵爲主力,主要作戰方式還是騎馬行軍、遇敵時則下馬結陣作戰。
樑國一度有着極爲強盛的騎兵部隊,一方面河淮地區的馬匹蓄養遠遠超過江淮,另外這也是朱溫在河淮地區半生征戰積累下來的家底。
然而在河朔驚變之後,舊樑軍受到極大的創擊,其中戰馬損失極爲慘重。
現在除了朱貞所部算是較爲純粹的騎兵旅外,河洛之內都沒有一支整編制的騎兵旅。
不過,舊樑軍猶精擅騎戰的老兵卻是不少。
韓謙說要在河洛新編三支騎兵旅,就要將這些老卒與侍衛騎兵整合起來,但他不是等戰馬運過來,而是要李秀、曹霸、趙慈等人率領這些精擅騎戰的將卒,趕到南線屯積戰馬的地方接收戰馬,在南線完成整訓後再返回河洛。
這個過程中,也相當是暫時往南線調了三旅精銳騎兵,短時間內也能大幅減輕河洛的補給壓力。
騎兵旅的編制,比步戰旅要小,滿編三千騎,但三旅滿編精銳騎兵在江淮戰場上的威懾力,絕對要強過三旅滿編精銳步戰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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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州城頭,蕭衣卿眺望禹河之上,濁水滔滔,夾於孟州與虎牢關之間的河面比三四月份寬上兩倍不止。
往年五月份的禹河水勢遠沒有這麼大,但他們在武陟截斷河道,迫使禹河從滎陽東改道南下,大堤決口怎麼都不比原先的河道順暢,以致滎陽以西的河道進入五月中下旬之後,水位就高企不落。
而禹河自延州南下,於河津、華州境內,會北洛河、涇河、渭河來水,夾于山峽谷壑之間,水流渦漩、湍流急蕩,五月之後,水勢逾漲,水情逾是複雜,舟師無巨船大艦,稍有不慎,頗有傾覆,而此時伊洛河下游平川地區,積澇嚴重,兩翼的山嶺丘壑,地形又不容大股兵馬展開作戰,大軍被迫退回北岸,只能眼睜睜看着樑軍重新進佔伊洛河東岸的城寨、整頓防務。
這一仗就北線而言,包括東樑軍在內,累計戰死的將卒兩萬餘衆,此數要比守軍還要低一截,此仗當然不能算敗,但軍中累計的傷病亦有近三萬衆,已嚴重影響到將卒的士氣,也亟需休整。
雖然禹河水勢到九月中下旬便能回落,到時候便能再次對南岸用兵,而到十月中下旬,河淮溪河冰封可踏馬而行,東樑軍亦能越過鴻溝、潁水西進,側擊樑國防禦薄弱的許陳潁等軟肋之處,但想到樑軍有長達四個多月的喘息之機,猶令蕭衣卿心頭籠罩上一層烏雲。
說起來還是去年烏素律中了韓謙的引蛇出洞之計,在金陵城草率行事,迫使呂輕俠發動宮變而慘遭失敗。
這不僅使得韓謙去年秋冬敢率部大舉北進河淮,接援汴京軍民南撤,更爲惡劣的影響,則是他們集結十數萬大軍從三面進攻河洛,楚廷竟然拖延到這時都未敢派出一兵一卒,踏足淮西,從而錯失兩線夾攻樑軍而潰之的良機。
倘若呂輕俠此時還在金陵擁立楚太后王嬋兒與延佑帝共掌大權,並有李知誥、柴建率部坐鎮襄北,怎麼都不至於會坐失收回淮西的機會。
而真若是如此,他們也應該早早就將河洛攻陷下來了。
這時候蕭衣卿禁不住懷疑,拖到秋冬之後,再緊接組織大股兵馬進攻河洛,是不是合適。
王元逵、田衛業等部連年苦戰,將卒傷亡極大,並沒有得到有效的休整;王孝先、趙孟吉雖然率七萬兵馬歸降,但蜀卒身居異地,心思不定,而朱讓、樑師雄新得潁水以東的諸州,農耕生產想要恢復,猶需要時日——倘若這諸部兵馬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來,秋冬季的攻勢猶可能半途而廢。
此時他們能較好的控制晉地,並叫東樑軍俯首聽命,與一貫以來的軍事勝利有着密切關切,而一旦在河洛之間接連受挫,會不會造成內部的人心浮動,那真就是難說了。
更關鍵的還是烏素律在金陵的草率行動,不僅對韓謙猜忌最深的楚帝楊元溥身死,呂輕俠等人被清除出金陵,他們早年在金陵潛伏的人手也幾乎損失殆盡,目前對楚廷的影響力幾乎等同於無。
即便他們之前派人前往楚州,見到楚信王楊元演,但目前楊元演在楚廷中的話語權卻不強,甚至還受到極深的猜忌。
這也就是說,韓謙倘若在接下來四五個月內,不擇手段的促成樑楚和議,他們想插手干預的空間極少。
蕭衣卿將他諸多憂慮,跟烏素大石一一說明:“或可使趙孟吉任孟州刺史,使王元逵任雍州刺史,使王孝先守岐州,調田衛業守河津,並遣工師,助朱讓在汴京、滎陽興匠術新學,以振國勢,或可徐徐圖河洛,而不必急於今年之秋冬奪之;而右翼諸部族的南遷之事也似乎應暫緩三五年才說……”
孟州城樓之前,呂輕俠、周元及蒙兀諸將臣站在烏素大石、蕭衣卿二人身後,聽蕭衣卿的話也是暗暗心驚,蕭衣卿明顯並不看好秋冬發動更大規模的攻勢就一定能順利奪下河洛,這纔有了暫收兵馬以休養的念頭。
除了燕山以北廣袤大漠草原有不計其數的精銳部族兵馬可以南調之外,蒙兀此時直接佔領燕雲、渤海、關中、河東、上黨、河朔等數十州之地、據有八九百萬口人丁,而東樑軍據有潁水以東、禹河以南三十餘州、七百多萬口人丁,面對割據河洛、淮西僅十數州、四百萬丁口的殘樑,就心生畏意?
甚至都不惜放緩蒙兀族人南遷的計劃,還要放縱東樑軍壯大起來?
當然,呂輕俠、周元心裡再震驚,也不得不說蕭衣卿這話乃老謀深算之言。
他們佔據地利,殘樑乃是三面受敵的拙形,甚至說他們在雍州、孟州、河津以及滎陽建立起穩固的防線,將河洛包裹起來,等過兩三年後,諸部兵馬休整完畢,以及從大漠草原調來更多的精銳騎兵,聯合東樑軍於冬季冰封期進攻無險可守的蔡汝許陳等地,勝算顯然要比今年秋冬硬着頭皮繼續苦戰大得多。
烏素大石負手身後,蹙着眉頭眺望禹河南岸的崇山峻嶺。
目前他們已經較好的控制晉地,原本今年就計劃進一步擴大右翼安哈諸部族人南遷的規模。
蕭衣卿的建議,他心裡明白,部族大規模南遷,難免會與關中、河東等地的原居民爭地,易爲殘樑所趁,但北地逾發苦寒,牛羊食草不足,數萬健兒隨他南征北戰,就貪圖南地富庶肥沃。
他此時要多徵調部族健銳南下參與殺伐之事,卻要暫緩南遷計劃,他又要如何去平息那些不平而憤怒的聲音?
“其他事可且行且看江淮局勢發展,倘若樑楚真談成和議,我們也無需急於今年秋冬就再次發動攻勢,但南遷之事不能再延緩,”烏素大石說道,“北院已有怨聲傳來,蕭卿當要權衡……”
蕭衣卿微微嘆了一口氣,說到底還是呂輕俠等人成功刺殺延佑帝卻最終導致宮變失敗,要不然他們根本不用考慮樑楚有談成和議的可能。
而所謂的北院怨聲,蕭衣卿心裡也清楚這主要是針對他們這些漢臣,說到底還是北院諸大臣猜忌他們拖延部族南遷的進程是別有用意。
這邊戰事暫息,烏素大石還是要率蒙兀騎兵退回到太原府等地,要不然如此大的兵馬以及十數萬匹戰馬都堆積在孟州,僅僅運輸上的消耗就大得驚人。
孟州交給趙孟吉防守,烏素大石除了要求他勤練水軍、廣築防寨之外,還將從上黨、太原、河東等地強擄數萬婦女過來,叫她們與背井離鄉的數萬蜀卒進行婚配,以便將數萬蜀卒在兩三年間轉化成永戍禹河北岸的漢軍兵戶。
朱裕曾遣周道元在河洛大規模開採煤鐵、發展冶煉鑄造,河洛失陷後,有上萬匠卒淪爲俘虜,僅有少量的高級匠師及時逃入雍州避開一劫——這上萬匠卒最終還是爲烏素大石討去太原府。
現在考慮到東樑軍實力太弱,難以從東線對殘樑軍形成有效的軍事壓力,烏素大石也決意採納蕭衣卿的意見,將一部分匠卒遣返回汴京,歸東樑軍所用。
當然,韓謙在敘州、歷陽發展新學匠術體系,聽呂輕俠、周元詳細說過後,烏素大石也深有感觸。
除了太原府外,他也着趙孟吉、田衛業及王元逵等人守雍孟等地一力推行,特別是淮西等地新式器具戰械,各地也要全力仿製,烏素大石甚至還想着跟蕭衣卿討論有沒有必要也仿照歷陽學堂,在太原府先成立工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