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一眼旁邊人的喉嚨,都是有喉結的真漢子啊,這個時代哪個男人帶孩子的?她是實打實帶孩子的女人好麼,這羣人爲了競爭上崗真是拼了啊。
季曼不服氣地踮起了腳。
寧鈺軒竟然笑了,起身將好好拉過來,指着這邊一羣人問:“你喜歡哪個?”
好好抱着木頭小人,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小腳一邁,就往季曼這邊扭了過來。
季曼大喜,蹲下去就朝他伸手。旁邊的人看急了,連忙道:“都聽聞侯爺此次招納夫子,是要求頗高。在下曾在太學教書,所教學生有入朝爲官者…”
“在下祖父乃是先帝太傅,只是家道中落,祖父之學,在下也全部繼承。”
比不過親和力,就得比文憑了。周圍一羣書生開始說資歷,甚至有人是前幾年的榜眼探花,可惜官途不順,現在還只是個無名小官,想着來藉藉陌玉侯的光。
一聽這一衆介紹,季曼倒是覺得汗顏,她還是個沒文憑的呢,這裡隨意一個人都比她有資格。
好好已經到了她面前,季曼忍不住抱了抱他,蹭蹭他粉嫩嫩的小臉。
“你呢?”陌玉侯的目光落了下來,一點也沒有徇私的意思,直接問她。
季曼乾笑兩聲,抱着好好站起來道:“在下沒有各位那樣好的出生和成就,不過若干年後,在下倒是可以拿一個名頭出來給侯爺。”
“嗯?”寧鈺軒挑眉:“什麼名頭?”
“陌玉侯世子的夫子。”
比不要臉,季曼也不怕他們啊,沒個文憑,她還有張嘴呢不是。
“世子跟着在下,必將熟讀四書五經,知禮義廉恥,不迂腐,不逢迎。世子還小,需要慢慢教導,在下相信自己比在場各位對孩子更有耐心,也不會虐待孩子。長大之後世子建功立業,在下自然會跟着有了名頭。”
家教最可怕就是遇見變態啊侯爺!
寧鈺軒思考了很久,抿脣道:“此次爲世子選夫子,我是費盡了心思,自然要選一個世子喜歡的,能聽其話的,也能爲我分擔照顧世子的重擔。各位都是不錯,我也難以抉擇,不如就由世子自己選吧。”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曼身上,世子都在她懷裡了,還有得選麼?
“他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能引誘小孩子的東西?”書生們議論紛紛,看這人也不像有什麼背景,陌玉侯也沒有徇私,全是世子來決定的。兩三歲的小孩子能決定個什麼啊,肯定有貓膩。
好好抓着季曼的衣襟咯咯笑着,看似嚴謹嚴格的夫子選舉,最後就以好好抓着季曼不放告終,季曼也就正式成爲了好好的夫子。
進入陌玉侯府的人,都是要被掀老底的。好在京城沒有多少人知道長郡王有這麼個幕僚,加上吳庸做了點手腳,季曼也就以“博學多才的糧行老闆”的身份進去了。
宮裡也有主子問起過此事,但是人都說侯府選夫子很是嚴格,那糧行老闆不過是討了巧。沒什麼背景的一個人,也就沒人再多問,畢竟只是個小角色。
回到這熟悉的府邸,依舊老實的錢管家帶着他住進了北苑的安心居,季曼抱着好好一路沒撒手,跟個變態怪叔叔一樣地笑道:“往後你要和我天天在一起嘍。”
好好眨眼,長長的睫毛抖了兩下。
剛安置好,錢管家就說晚膳會衆人一起在北苑用,也算是見過她這位府裡新來的夫子。
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這張親孃都不認識的男人臉,季曼很自在地去了。
物是人非,已經是一年過去,府裡的人好像也少了不少,來用晚膳的也就三個女人,溫婉、柳寒雲和慕水晴。
想起當初自己過來的時候那滿院子的鶯鶯燕燕,季曼有些感嘆地坐了下來。
“這是季夫子。”寧鈺軒給衆人介紹了一句。
溫婉擡頭看他,一張臉依舊是美麗可人,溫和地笑着。旁邊的柳寒雲則是小聲道:“以後世子就要倚仗夫子教導了。”
“在下自當盡力。”季曼拱手,粗着聲音道。
慕水晴一連看了她好幾眼,低着頭安靜地站在陌玉侯身後。
“等曦兒到了年紀,我也會給他找個夫子的。”寧鈺軒側頭對柳寒雲說了一句。
柳寒雲點點頭,眼裡卻有些憂愁:“夏氏…侯爺當真打算就讓夫子帶着世子麼?世子畢竟還小,沒了娘…”
“夏氏已經病死了,你忘記了麼?”寧鈺軒打斷她,伸筷子用膳:“夫子也能照顧好的,你不必操心。”
柳寒雲竟然能當了正室夫人,季曼也是有些意外的。她不在的日子裡,也不知道侯府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靜地用過晚膳,寧鈺軒說是書房有事,便先走一步。季曼正準備回去帶好好,卻被檀香給悄悄拉到了一邊:“婉主子有請夫子。”
溫婉?季曼好奇地看檀香一眼:“有何事?在下去婉主子那裡,不太合適吧?”
“夫子抱着世子來,不就合適了?”檀香嗔怪一聲,帶着香氣的帕子往她身上一掃:“快去呀。”
自從扮成了男人,季曼倒是見識了不少女人的柔媚。自己如今是季滿,也就是長郡王的人,指不定太子妃往溫婉這兒知會過了,所以溫婉拿她當自己人?
回去抱了好好,季曼當真去了薔薇園。反正知道她身份的就趙轍一人,趙轍還想利用她的話,就不會將她的身份告訴溫婉的。她倒是想去看看,溫婉要做什麼。
進了薔薇園,就有婆子想來接過好好。季曼皺了皺眉,抱緊兒子不撒手:“還是我來吧。”
婆子無奈,只得讓她進去。檀香打了簾子,看見她來,笑道:“主子在裡頭等着夫子呢。”
季曼點頭,直接進了溫婉的臥房。
溫婉坐得端正,看她進來,便笑道:“夫子當真不負侯爺所託,將世子看得真是緊吶。”
“婉主子過獎。”季曼將好好放在地上,牽着他的手道:“侯爺將世子交給在下,萬一出什麼差錯,在下擔當不起,自然只能好好照看。”
房門被關了起來,溫婉站起身掃了好好一眼,看着季曼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夫子既然進了陌玉侯府,就得與婉兒相互照顧啊。”
季曼輕笑一聲,自在地在旁邊坐下,道:“這是當然。”
果然還是有人與溫婉通了氣的。
“只是在下遠從長郡而來,不知這侯府裡的狀況,還得請婉主子告知一二。”
溫婉盈盈一笑:“如夫子今晚所見,府裡只有柳氏一位夫人,以及婉兒這姨娘,再有,就是個侍妾,無足輕重。侯爺有兩子,你身邊這個是世子,另外一個是夫人的次子。”
季曼抿脣:“據在下所知,世子非現在的夫人親生,府裡沒什麼爭端麼?”
“有啊,怎麼沒有?”溫婉哼笑一聲:“沒聽見說世子生母病死了麼?那是夫人容不下那女人,找了藉口送出府去了。我估摸着不久柳氏就該朝你身邊這位小世子下手,幫她兒子奪世子之位了。”
季曼不以爲然,溫婉這視角太過狹隘,看見的東西都不一定是事實。柳氏若是心腸當真這樣歹毒,寧鈺軒也不會讓她坐了夫人之位。
說起當初與夏氏之爭,季曼現在回想起來,又聯繫到上次見過夏氏的那樣子,反倒覺得,也許是夏氏想爭寵,所以利用好好打壓柳寒雲,製造寒雲想害她的假象,好讓侯爺多憐惜着她,進而能留在府裡。
幸好寧鈺軒還是有品位的,對着滿是泥土氣息的夏氏,沒能下下去嘴。
柳氏只是想安穩度日,應該不會害好好。
“夫子既然與世子親近,也自然會經常看見侯爺。”溫婉看着她道:“有機會還請夫子幫忙,告知婉兒侯爺現在喜歡什麼,想要什麼,會去哪裡走動。”
聽着這話,季曼有些錯愕:“你不是一直很得陌玉侯的心麼?問這些東西做什麼?”
溫婉苦笑一聲,別開頭去:“請夫子幫忙就是了。”
這一年間,外人看着她都是得寵依舊,寧鈺軒的心到底去了哪裡,她卻是不知道的。也許是在那次大雨滂沱裡,隨着聶桑榆一起跌到山崖下去了也說不定。
她有多久沒有看見寧鈺軒對着自己笑了啊,那人甚至,連親吻她都不肯了,她要什麼他都肯送來,除了他自己。
溫婉覺得悲涼,她曾經享受着的東西,現在全部都沒有了。那人也始終不肯告訴她,到底是因爲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好的。”季曼應承了下來,拿了溫婉塞過來的銀兩,帶着好好出去了。
寧鈺軒心情甚好,拿了紙筆在花園裡準備畫畫。園子中間擺了小桌子小凳子,季曼半蹲在好好面前,教他說一些短的句子。
“世上只有母親好。”
好好歪着腦袋看着她:“母親好。”
畫筆一頓,寧鈺軒黑着臉揚聲問:“那父親呢?”
好好回過頭來,小手背在身後,一本正經地答:“父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