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鈺軒被愉悅了,眼底透出些光彩,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繼續低頭細畫。
季曼微微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就回過頭來,繼續教好好說話。
她已經詳細地計劃過了,可以給好好每天上五節課,第一節歷史課,順便也就可以搬了史書來自己研究一下這個朝代。第二節詩詞歌賦,好歹她也是對詩詞有些研究的人。第三節音律禮儀,這個…好好還小,教些兒歌就能矇混過關。還有兩節是畫畫和四書五經。
娃娃要從小抓起,季曼也不打算逼他成才,只是自己有的會的,都想全部教給他。不求他以後有什麼大作爲,但求他能保全自身。
世上沒有比親媽更盡職的老師了,季曼教了好好兩三天,就得到了府裡管家以及夫人的一致好評,陌玉侯也就意思意思,賞了她一些東西。
季曼興高采烈地打開禮盒,卻發現是一幅畫。展開來看,就是他自己畫的,是那天她在花園裡教好好的場景,只是她這個男人裝扮的,自動被他腦補成了女人模樣,大大咧咧地畫在上面。
沒見過這麼打賞人的,他們現在不熟好嗎,爲什麼不直接一點給她金銀珠寶?季曼嘴角抽了許久,將盒子鎖起來,塞進牀底最深處。
由於成了陌玉侯府的夫子,季曼也就無暇照看新開的米鋪了,花錢去僱了個精明的掌櫃,叫嚴不拔,人如其名,一毛不拔,季曼很放心把米鋪給他。
只是她開米鋪又不是爲了賺零花錢的,長郡的米質量甚好,但因爲地勢不好,總是沒能外銷。這回來京城,她是想要試水,如果銷路好,那就打開長郡賣米的路,大不了花一點運費,或者乾脆一勞永逸,將路給修一修。
上下打點了關係,塞了不少銀子,季氏米鋪也就順利上了運營軌道。本着優質大米童叟無欺的宗旨,開始在京城暢銷。
白天教好好,上完課之後就出府打點,這忙得簡直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快跟以前在現代跑銷售一個樣子了。季曼是覺得沒什麼,可整個人是瘦下去了,連人皮面具都顯得有點大,還特意修了修才能好好戴上。
“你在忙什麼?”寧鈺軒終於是沒忍住,站在侯府後門,攔住了又要匆匆出府的季曼。
季曼看見他就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才一本正經地道:“出府做事。”
“做什麼事?”寧鈺軒皺眉:“你每天光教世子就是大半天,還有空做其他的事情?”
“侯爺也說了是大半天,還有小半天自然屬於在下的私人時間。”季曼笑眯眯地道:“世子的夫子不算官職,在下也是可以有自己的其他事情的吧?”
陌玉侯不滿地抿脣,正想再問,背後卻傳來溫婉的聲音:“侯爺。”
側過身子,寧鈺軒看着溫婉,淡淡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季曼趁機朝溫婉拱手,之後立馬躥出了府。
原先跟着柳如風也學了不少與古人打交道的手段,季曼今兒還約了戶部度支主事吃飯,打通打通關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生意想做大,那必須是得上下通吃,阿諛奉承簡直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比如這個度支主事,算是戶部最小的一個官,可是架子卻是大得很,要不是看在她是陌玉侯府夫子的份兒上,還不會應了糧行的約來吃飯。
劉記糧行的劉掌櫃作爲聯盟會領頭,自然幫着牽線搭橋,替季曼引見了這主事,順便自己也去蹭點兒好。
落雁塔第八層之上,書香盈盈,高雅得很,中間卻擺着一張紅木大桌,山珍海味擺了一桌不說,旁邊還坐着不少“才女”。
以前就說了,落雁塔是個文人雅士彙集的地方,但是有些個官兒偏生就喜歡裝清雅,明明最想去青樓,卻非板着臉說落雁塔是個好地方。
下面的人又怎能不懂事,就算是落雁塔,那也能有女人啊,才女也是女人。
季曼坐在席間,就被兩個“才女”夾在中間,度支主事坐在上位,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季夫子也是年少有爲,怎的做起了商人。在侯爺門下,不如棄商從仕。”
“在下胸無大志。”季曼拱手道:“不比唐大人年紀輕輕便到了主事之位,聽聞最近也許還有升遷之喜,也是可喜可賀。”
唐主事笑道:“也虧其他大人提拔。”
席間酒一杯又是一杯,季曼接過來喝就沒猶豫,還主動幫主事擋了不少酒,當然是全吐袖子上了。最後扶着主事下樓的時候,季曼還格外體貼地道:“主事看起來有些醉酒,旁邊客棧裡已經準備了上房,讓徐才女幫忙扶着您過去吧。”
唐主事一雙眼裡泛着瞭然的猥瑣笑意,拍了拍季曼的肩膀:“季夫子果真是明白人。”
劉掌櫃一直敬酒送禮,都沒討着主事什麼笑容,反而是季曼接着劉掌櫃送的人,得了好。出落雁塔的時候劉掌櫃的臉色就不太好看,季曼也沒在意。同是糧行,本來就是競爭之人,劉掌櫃今兒來不也就是想借着她的名義來討好麼?
天色不早,回去侯府的時候後門還沒關。季曼探頭探腦地看了看,然後飛一般地往自己的房間跑。
好好就同丫鬟一起住在她的隔壁,她這一身濃烈的酒味自然是不能直接去看好好。進了房間正準備更衣沐浴,卻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在別人的家裡就是有這點不好,隨時主人都可能躥出來嚇你個半死。
季曼無奈地拿開寧鈺軒的手:“侯爺,在下現在是男人,您這樣半夜還在在下的房間,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陌玉侯臉色不太好看,擡手點了燈,皺了皺鼻子道:“你去喝酒了?”
“應酬。”季曼將外袍脫了丟在一邊,總算是好受了一些。
寧鈺軒現在的臉色就像是半夜抓着滿身酒氣回家的丈夫的妻子,已經是一副打算盤問的姿態了。
“你是不是又忘記自己是個女人了?”
季曼點頭:“侯爺也忘記了吧,在下現在就是個男人。”
下巴一緊,季曼擡眼就好像要撞到這人的鼻尖。寧鈺軒抿脣看着她:“你還想要什麼?”
他都已經將好好給她了,怎麼還不夠?就不能安安靜靜在他後院帶孩子麼,爲什麼非得出去拋頭露面?
季曼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道:“我想成爲一棵樹,不是一朵凌霄花,侯爺可明白?”
陌玉侯怔了怔,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她這是什麼意思,季曼就自顧自地打斷他:“你這種大男人主義的沒有浪漫情懷的人怎麼能會懂,我可能是被酒薰着了。”
自顧自地洗了把臉倒去牀上,季曼伸手指了指門口道:“明日還要給好好上課,這就不留侯爺了,侯爺慢走。”
被她不帶喘氣的話給堵得無語,寧鈺軒皺眉,頗爲惱怒地轉身離開。
長郡米的價格跟普通大米差不多,但是顆顆飽滿,賣得不錯。季曼也就拿了積蓄出來,在京城東南西北各個地方都租了店面,擴大銷售範圍。長郡一邊還在不斷供貨,只是看看存貨,也是時候得考慮是修路還是繼續扛着高運費薄利多銷了。
趙轍進宮面聖之後,又到了太后宮裡說話。從長郡出來到京城要走許多山路,故而母子這一別,估計又是要好幾年不見了。吳庸正在想找什麼藉口讓長郡王在京城多留一些日子,結果季曼就找上門來了。
“我覺得有必要修路,吳兄覺得呢?”季曼一臉認真地道。
吳庸好奇地問:“好端端的修路幹什麼?那可是項大工程。”
“就是因爲是大工程,所以這筆錢得朝廷來出,就該趁着王爺還在京城的時候,利用太后去給皇上說說。”季曼道:“一旦路修好了,對我們以後的事情也是大有幫助。吳兄你想,修好一條路直達京城,能省下山路上耽擱的時辰的話,以後萬一運些兵器之類…是不是也要快得多了?”
吳庸皺眉:“長郡到京城之路,原本王爺也多次上書了新帝想要修的,但是新帝都以國庫緊缺爲由,全部拒絕了。”
“國庫緊缺?”季曼笑了笑:“給太后修宮殿國庫緊缺,給長郡修路國庫也緊缺。可是聽聞皇上不是要給皇后修一個望月閣麼?那國庫怎麼就不緊缺了?”
“這……”吳庸嘆息:“也是情理之中。”
“身爲謀臣,吳兄也該想想辦法。”季曼一臉的爲國爲民爲王爺:“總不能一直讓皇上虧待了王爺。”
吳庸鄭重地點頭。
沒過幾天,陌玉侯這邊就收到了要求撥款的摺子,說是長郡王寫的,新帝不好直接當面駁回,反而是送到了他這裡。言下之意,就是要拿他當藉口拒絕。
“要想富,先修路。”季曼立着一塊小黑板,瞥着不遠處寧鈺軒的影子,一本正經地教好好:“跟夫子念一遍。”
好好張開嘴:“要香父,先繡鹿。”
寧鈺軒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