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秋至深 新芽未必是嫩芽

自從尼克入職後,辦公室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知從何時起,尼克和辦公室裡人緣最不咋地的大周走得很近,看樣子還挺聊得來。幾個人吃喝玩樂一直在一起,就連開會也在坐一起,嘻嘻哈哈的完全不顧及場合。景川心裡琢磨着難道他和她們是一路人?都是隻顧自己不顧及別人,好事爭着搶壞事四處跑?景川不免對尼克有些煩感,聯想到他的工作態度,景川感到莫名的失望。一個好好的人,怎麼一進公司就和那些人扯在一起,一點工作態度都沒有,難怪人說90後普遍缺乏責任感,眼前這些表現真的是印證了那些話。

不過這個在景川眼裡缺乏責任感的新人,也有打開職場局面的技術-吉它。不知從何時起,主管Carry(凱瑞)也學着彈尢克里裡了,短短几小時竟然能彈些簡單歌曲。景川覺得辦公室的氣氛要變,連平時嚴謹的凱瑞都開始走文藝風了,這未來是要唱哪齣戲呢?更令景川驚訝的是,沒過幾天,辦公室裡有四五個同事都買了裝備。在尼克的精心指導下,大家居然在業餘時間都玩起了音樂。尼克的形象也在女人們心中高高升起,景川之前特別看不起這個放蕩不羈的男人,覺得他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優越感,誰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一股你們都不如我的獨尊感,同時還帶着一種冷默。如果說自己對外人的冷默級別爲十級,他的冷默級別至少是八級。但這種認知也在後面發生的事而改變了。

放學後的一天,一位女老師甜美的歌聲在吉它的伴奏下飄蕩在樓道里,景川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這在之前是不可能發生的,只要學生們一放學,前腳老師把學生交到家長手裡,後腳大家就開始收拾東西,有的甚至坐到班車裡收尾也不願意在辦公室多呆一秒。但今天這是怎麼了,下班居然不願意回家,留在辦公室開起音樂會了。這位有着天籟之音的女老師是誰?吉它伴奏又是誰?景川三步兩步跨進了辦公室,被眼前的美好吸引住了。尼克彈着吉它,思力唱着歌,琴瑟合鳴一下子涌入她的腦海,景川從他們的背後體會到了默契。年齡,身高,單身,這難道不是應該在一起的兩個人嗎?她悄悄走回自己的工位,安靜的坐下來,認真的欣賞他們的演出。歌畢,大家歡呼起來。景川仔細看了看尼克,原來這小子還有這本事,算我小看你。她又側頭看了看略帶羞澀的思力,景川讀懂了些什麼。哦?有意思,看來辦公室裡的確要發生變化了。她環顧四周瞟了幾眼其他的男老師,一個個木木呆呆的樣子,怎麼能和眼前的這位高大帥氣的男孩比呢?還有暗戀思力的張老師,竟然氣得臉紅。景川心想,就你這悶死人的性子,也想追到女朋友,太不瞭解女人了吧。這個社會男人沒有真材實學,哪個女人願意以身相許呀!尼克成了辦公室的搶手貨,不光長得帥還多金,就是不知背後身價如何,如果是個鑽石王老五,天呢!這得多少個姑娘硬撲啊。景川想到這不由得笑了,彷彿有一場好戲要開始了。

女老師們鬧哄哄的要求再來一個,尼克笑了笑說:“咱們明天吧,今天就散了吧,別耽誤了大家約會。”“尼克,咱們一起去吃飯吧,附近有個擼串的店味道不錯。”“對呀,一起吧,你來了一個月了,大家還沒一起吃過飯呢。”女老師們爭先恐後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尼克面露爲難。這時候大周走了過來,拍了拍尼克的肩膀,“怎麼,晚上有約會啊?如果有約你赴約就是了,沒有呢就和我們一起熱鬧熱鬧,你一個人也是吃,除非家裡有美人等着。”大周的話,引起了在場女老師們的興趣,眼巴巴的等着尼克的回答。“我家裡只有冷鍋沒有美人,既然大家這麼有興趣,我也不好掃大家的興,今天和大家吃一頓。”衆美女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下了,思力的小臉泛着桃花,教務“瘦瘦”的小臉冒着春光,就連大周的臉也燦爛起來。哎喲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圈粉無數,景川覺得年輕人太有趣味。但年輕人的世界離自己太遠,想着家裡的孩子,除了做飯還得輔導作業。別說擼串,就是天塌了也得往家裡爬,什麼也阻擋不了回家的路,妮妮的所有事情被景川視爲頭等大事。在女人們歡樂的嘰嘰喳喳中,景川收拾完書包準備回家。“姐姐,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思力笑着問。“不了,回家還得看孩子,你們吃好喝好,注意別喝多,明天見老師們。”景川邊走邊說,回身給了大家一個大大的飛吻和媚眼兒。大周望着景川遠去的背影,不由感嘆道:“姐姐看着好年輕呀,說有孩子誰信呀?”“就是,上次我老公來校區看到姐姐後,回家一直跟我誇姐姐有氣質,落落大方”麗子補充道。“也不知道姐姐平時是怎麼保養的?”小爽無不惋惜的接着說道:“這個歲數臉上還沒皺紋,用的什麼化妝品?明天問問姐姐,我的專櫃該上新了。”尼克邊收拾東西邊聽着女人們的議論,覺得自己的世界和她們的世界離得好遠。他背起吉它,說了句:“我去校門口等大家。”隨後消失在辦公室,女人們這才停止感嘆,抓起包直奔校門口。

轉眼開學典禮在即,班中事務不論大小還是由景川來做,一方面景川不相信尼克,另一方面尼克本身吊郎當樣兒讓景川很反感。景川叫上尼克一起去庫房領書,在庫房裡景川忙上忙下搬書,尼克站在門口推着拖車說“姐,我來。”景川完全忘記了身後有男人存在,生活早已教會她獨立,婚姻更讓她堅定,不要依賴男人,男人不可靠。偶然間有人這麼說,她有些驚訝。“好呀,就把我剛纔打開包裝的那幾摞都搬下來,我們拉到教室,一會開學典禮用。對了,開學典禮要和家長面對面溝通,這學期有新家長,一定注意溝通的方式,把我們班級情況講清楚。另外,我們的教學要求,也要如實轉告。”景川淡淡的說着,但心裡還是十分擔心眼前這個男孩。“你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開學典禮家長見面會我擅長,你管好孩子就行了!”尼克一邊把書摞到拖車上一邊認真的說着。裝完車,尼克把庫房的東西物歸原位,順帶把衛生也做了。景川看他幹活認真且迅速的樣子,想到往日那種鬆散的狀態,簡直無法與眼前的他聯繫到一起,看來平時少爺似的表現的都是假象嘍。

尼克在會議室向家長們介紹班級概況,他語言幽默親和力強,家長們願意聽他發言。景川一直在班級裡忙着學生們的事情,但心裡始終放不下這邊的尼克,怕他處理不了應急情況。剛好思力路過,景川像抓着寶一樣抓住思力的胳膊,把思力嚇了一跳。“姐姐,看你這猴急的樣子,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有急事嗎?沒急事先幫我在班裡看幾分鐘,我去看看尼克那邊的家長會完事沒,有些不放心那個新人。”景川着急時說話就像從K47手槍噴出的子彈。“行,姐姐,你放心去,我幫你看着......”沒等思力話說完,景川已經走出十米遠。當她走進會議室時,發現這裡的氣氛相當融洽,尼克正在和家長們聊着天,大家完全一副茶話會的感覺。連平時那幾個刁鑽的家長,也變得和顏悅色了。看着景川進來,尼克向家長們介紹到“這是Alex,她是主班,我是副班,我們兩個一塊帶這個班。”邊說邊把一隻手放在了景川的左肩上“請大家放心,Alex是老老師,有經驗,以後有什麼問題大家直接找我或Alex就行”。家長們聽到尼克這樣說紛紛表示放心,特別是Felix媽媽,居然當着所有家長的面讚美了景川和尼克的工作,還特意表示尼克老師特別關愛孩子,兒子Felix非常喜歡他,孩子能遇上這樣的老師是多麼幸運。景川不知道在她不在的30幾分鐘裡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尼克用了什麼樣的方式把家長的思想給統一了,此時家長們所表現出來的配合度達到了新高度。回想當初每個老師談9班色變,大家都不願意接手,再到家長們一個個牢騷滿腹,對校區對班主任的不屑,今天這派祥和氣氛當屬不易啊。要知道Felix媽媽在全校是出名的,別看孩子剛四年級,教她兒子的老師換得多了。除了堵校長,去教育局外,還動用她老公的關係,聯繫媒體把學校搞得很被動,因此老師們都不願意接手3.9班。校領導認爲,必須安排一個老老師,除了經驗豐富,還要會溝通,最後這項任務就落到了景川頭上。景川經過一年的努力,終於讓那位媽媽信任了自己。上學期還處理了Felix與其他孩子的打架糾紛,整整兩個月,這件普通糾紛終於得到了Felix媽媽的認可。總之大多數老師都不會因爲家長而遷怒孩子,但也會爲孩子有這樣的家長而感到難過。景川覺得教師和醫生是良心職業,社會對從事這兩種行業的人,應該給予尊重。學校是個小社會,雖然面對的是孩子,但每個孩子都是家長的濃縮版,家長的素養會在孩子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一場開學典禮讓景川重新認識了尼克,他好像也沒有她認爲的那樣不務正業,反而有着很高的溝通能力,還有一點:特別討女家長的歡心。這是好事情,每個人的社會生存法則不一樣,有的人是專業型,有的是人複合型,有的人是攻心型,不管屬於哪種類型,能解決問題,把工作做好,不傷害到別人就是王道。

轉眼到了萬聖節,景川琢磨萬聖節活動如何設計,放眼望去,辦公室能與自己合拍的人不多,這麼大的辦公室居然沒有同路人。景川無奈的扒在了桌子上,不想重複過去的慶祝方式,又沒有新的idea,景川頭一次覺得自己被掏空了。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行的時候,小塞拍了一下她的肩頭:“怎麼了姐姐,哪不舒服,今天怎麼蔫了?”景川忽得大笑起來:“哈哈,就是你了,我怎麼沒想到你呢?”“什麼事兒啊,纔剛想到我,要不要醬紫,人家好傷心”小塞說着撅起了嘴,那可愛的樣子,景川想啃她一下。“萬聖節你打算怎麼安排,咱倆班要不要一起過?”“行啊,人家也正愁呢,那我們一起定下時間和活動方式”小塞也嬌滴的說。景川想了想說:“咱們這樣,首先是經典的要糖環節;其次是自帶零食的分享;最後我們一起吃蛋糕,把萬聖節和感恩節弄到一起,即讓孩子們享受要糖的樂趣,又讓他們懂得分享和感恩的重要意義。美人您覺得寡人這主意如何?”“得嘞,就按您說得做”塞麗爾拍了拍景川的臉說,景川擰了把小塞得翹臀,不懷好意的說“夠彈夠翹”並朝着小塞拋了個媚眼,塞麗爾毫不含糊的做個了吻的姿勢。景川心想,這小妖精的媚勁,可不是一般男人能抵擋得住的,當然她也不是一般男人敢染指的,她有見識,有着豐富的媒體工作經歷,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兩個人雖然有着11歲的年齡差,但三觀很合。

活動當天,景川忽然意識到缺個攝像師,但身爲主班的她和小塞,需要組織活動,無暇顧及,思來想去,她想到了李尼克。這個時間段,應該他最閒。景川:“美人,給你個美差。”小塞:“說吧,美女!”景川:“我命你去辦公室把尼克叫來,負責拍照,不得有誤,快去快回。”小塞:“大姐,就那冰塊臉,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去吧,你年齡大,他不敢不給你面子。再說,這也是他的班呀!”景川想了想,也對,他應該不會拒絕。算了,試試吧!回到辦公室,她發現尼克正坐在看資料,走過去說:“在看東西?”尼克側頭一看是景川,忙說:“哦,隨便看看,有事嗎?”景川笑笑說:“咱班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尼克被她的話搞暈了,笑着說:“看來我挺重要,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咱們班和小塞班在做萬聖節活動,需要一個攝像師,我們倆有點忙不過來,能佔用你點時間,給大家照像嗎?”景川直白地說。尼克邊起身邊說:“行啊,正好沒事兒。”“好吧,一會兒你就跟着孩子們,多拍些孩子參與活動的照片,最後來幾張合影”景川邊走邊解釋着,尼克跟在後面,覺得她說話、辦事讓人覺得舒服又自然,還很有節奏。

活動終於到了尾聲,小塞開始組織孩子們站位,景川看着被小塞排得滿滿的高低有錯的孩子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兒,於是來了一句臺灣腔:“人家站哪裡嘛,我不要站到最前面了啦!”孩子們異口同聲的說:“好好說話!”景川用卡通腔回答:“好吧!”孩子們大笑起來,尼克也笑了,舉着手機不斷得拍照。再看小塞,她扒在地上擺了個美人躺,並做出了勾引的手勢。景川心想:這女子銷魂的小姿勢,會亮瞎家長們的雙眼,於是景川也順勢做了個同樣的動作。尼克舉着手機,望着鏡頭中的景川,感覺她在孩子們面前像個孩子頭兒。“哎,好了沒有啊,我這姿勢可堅持不了多久”景川有些着急的問。“好了,好了,急什麼,不得給你們照滿意了呀”尼克邊照邊說。照完全家福後,尼克走到景川身邊說:“任務完成,請檢閱!”景川看了幾張照片,抓拍得相當專業,感嘆的說:“沒想到你挺會照像,把孩子們拍得這麼好,哪天也給我拍幾張!”景川認真的看着照片,忽然擡起頭對尼克說:“留下來吃蛋糕吧,不能只幹活不給飯吃。”尼克壞壞的說:“吃完是不是還得做值日?”景川俏皮得問道:“你說呢?!”尼克被她的樣子逗樂了,“走了,不和你們女人一般見勢”尼克邊說邊走出了教室。

小塞走過來摟着景川的肩膀說:“這位新來的,也沒想像中那麼難接觸。”景川點點頭,“嗯,今天的表現還不錯,至少挺給我面子,現在工作也越來越上心嘍,就是稍稍有點沉默!”“美女,今天孩子們玩嗨了,你看這衛生打掃得不徹底,弄不好放學後你還得再收尾。我今天有點事得早走,就辛苦你了”說罷親了一下景川,景川拍了拍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說:“包在寡人身上!”

上課,活動,放學,景川累癱在了座位上,一下午的聲嘶力竭,嗓子幹到疼痛,她抄起水杯一頓狂飲。本想好好緩一緩,但又不放心教室的衛生,掂量再三勉強起身。剛到教室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桌椅已經擺好,物品也已歸位。尼克把黑板擦放進黑板的凹槽後轉過身,看到景川站在教室後門,笑着說:“已經打掃完了!”景川喜出望外的說:“李老師,您真是我的及時雨呀!而且是場豪雨。”景川做了下雨的手勢,尼克彎腰拿起垃圾桶,對景川說:“你可以下班了,回去好好休息,忙一天了。”景川感動的說:“今天真的謝謝你,改天我請你吃飯哦!”“爲什麼不是今天?”尼克笑着問?”景川忙解釋說:“確實應該今天,只是家裡有孩子,不好意思,等有空一定請你!”看到景川堅定的樣子,尼克覺得她證明自己的樣子很有趣味,“逗你玩,趕緊回家吧,明天見”尼克看着景川,一字一句的說。“你也是,早點回去休息。”景川微笑着,轉身走出了教室。

兩個本應沒有太多交集的人,開始互相體諒,生活的序幕一旦拉開,每個角色必須完成表演,即使錯了,摔倒在臺上,也必須重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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