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見兒子疑問,道:“你二嬸說,那裡有送子娘娘,讓小初順便去拜一拜。”楚懷賢釋然:“這一次是好意。”楚夫人開口就罵:“這話說得不對。”
自知理虧失言的楚懷賢啞然,楚夫人好笑,斥道:“回去吧,以後這話少說,沒有人要害她,你不必這樣無風也護着。”
捱過罵出來的楚懷賢舒心地吸一口氣,心裡喜滋滋地回書房去看書。
楚少傅回京來,不是進宮就拜客會客,晚飯前和楚夫人一起來陪楚老夫人用飯,讓人喊楚懷賢:“一家人用飯最熱鬧。”
說是一家人,又把二老爺和三老爺等人都喊來。楚懷賢來得最晚,進來後對着長輩們行過禮。楚少傅板起臉問他:“一天在做什麼?”
“上午是黃世兄來,他回去後我自己看書;下午從母親房裡出來,也是我自己看書到現在。”楚懷賢回父親。楚少傅聽過,不能不喜歡地道:“好,這樣纔是好。”
楚懷賢微微一笑,這個時候要是不看書,父母親一定怪到小初身上。會怪自己納房裡人,就把別的都忘了。
坐下來看到楚懷德,楚懷賢想到父親對自己說的話,問楚懷德:“你在看什麼書,”楚懷德回答上來,楚懷賢聽過道:“前天給我看的文章,依然是不通順,再做了給我看。”
二老爺是喜歡了,對楚少傅誇獎道:“懷賢長大了,”二夫人心裡不舒服,對楚懷德道:“長輩們都在,別隻是說書書的,有眼色點兒,侍候着用飯最要緊。”罵得楚懷德縮一下腦袋,二老爺氣白了臉想理論,又礙着家人都在不便爭吵,把話嚥下去。
用過飯陪着楚老夫人說一會兒話,楚懷賢站起來辭祖母和父母親:“我還有兩章書要看,再做上兩篇文章,明兒請父親幫我看看。”
楚少傅笑得快要合不攏嘴,急忙道:“去吧去吧,這樣想很好。”又往外面喊跟的進喜兒:“多挑兩個燈籠,這雪地兒裡,別讓公子失了腳。”再看丫頭們送給楚懷賢的雪衣兒,楚少傅對妻子道:“今年冬天冷,這雪衣兒象是不厚,明天給他做一件厚的。這脫了穿、穿了脫的,凍着可怎麼辦?”
“這可是我先想着了,銀畫兒,”楚老夫人說過,就喊銀畫兒進來:“把我備好的那衣服拿給公子。”
銀畫兒送進來,大家一起看時,是一件上好的狐裘斗篷。二夫人和三夫人心裡泛起酸意,從來是個偏心眼兒。
楚老夫人才不管,笑着對楚懷賢道:“這是你祖父的,下午我讓人找出來給你,你愛惜着些兒。”
旁邊看到楚懷德在,楚老夫人是難得地待見他一回,再對銀畫兒道:“還有一件子,你拿來給德公子。”
銀畫兒再拿來,比楚懷賢的就差得太遠,但是也是不錯的一件雪衣兒。二老爺喜笑顏開,自己帶着楚懷德來拜謝楚老夫人:“多謝母親疼他,懷德長大了,一定是孝敬祖母的。”
二夫人恨得咬着牙,又是林小初乾的好事!爲楚懷德傳送文章的,以前就是林小初。傳了兩次後,楚懷賢不知道怎麼就待見了,讓楚懷德自己送去。張姨娘爲此,回過二老爺狠謝了小初一樣東西。其實這裡面一開始是小初說的話,後來就是楚少傅說的話,讓楚懷賢徹底地轉了一個大彎兒。
二夫人不知道,她只恨林小初。明天讓小初去廟裡,二夫人哼一聲,讓她好好消受去吧。最好跟人家吵起來。
這當口兒,外面燈籠打好,楚懷賢披上新得的雪衣兒往外面去。楚懷德也福至心靈,對着二老爺行個禮兒:“兒子也學大哥,也看書去。”
從楚少傅到楚二老爺,都笑呵呵。楚少傅招手道:“過來。”楚懷德走過來,楚少傅對他笑着道:“咱們家的門風,是要中的。”對着二老爺看看,再笑道:“不許學你父親,學你大哥是對的。”
以前提起來二老爺不中,二老爺會恨得不行。今天聽到,心裡格外的熨貼。楚二老爺爲兒子,起身對楚少傅躬身一禮:“多謝大哥教導他,我學業不成,教兒子也不成。大哥在京裡,您教導懷賢的時候,能讓懷德也聽聽就好了。”
二夫人又咬起牙來,楚少傅欣然答應:“這是當然的,懷德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三夫人到此心中才一動,家裡長兄長嫂,其實並不偏心。就偏心也不象楚老夫人那樣,隔着兒子不疼偏疼孫子。三夫人和三老爺互看一眼,自從成親後,三夫人頭一回心裡酸楚,怎麼還沒有喜信兒。
楚少傅答應得這麼好,楚二老爺感激涕零。回身喊面色不好的楚二夫人,再對湘芷沉下臉:“扶着你母親,咱們一家謝你伯父和你伯母,以後懷德聽你伯父伯母教導,再跟着你大哥,一定是進益的。”
見到湘芷就沉下臉,二夫人心裡更不舒服。當着楚老夫人在,她只得過來一起給楚少傅和楚夫人道謝過。楚二老爺是格外的喜歡,把長兄楚少傅又好好的誇了一通,再把侄子楚懷賢也誇一回。
唯一不喜歡的,就只有楚二夫人。張姨娘生的兒子,也上了檯盤。
雪淅淅,不疾不徐地下着。楚懷賢從書房裡出來,又是深夜。房裡丫頭們不睡向來是等着,小初穿着銀紅色挑紗裙子,正在燭下抱着小意在說話。
見楚懷賢進來,小意笑嘻嘻行個禮兒:“公子。”楚懷賢笑容滿面,伸手摸摸小意的頭:“字寫完了?要天天寫才成。”
“寫完了,纔來和姐姐說話的。”小意笑盈盈,楚懷賢含笑道:“筆墨用完了,讓進喜兒送給你。”
小意道謝,就回房去睡覺。
看到這一幕的秋白,心裡越來越慌張。公子處處表現的,那房子是爲小初收拾的纔是。就是對小意,公子現在是明顯的不一般。以前小意寫字是背地裡問公子,筆墨紙硯用完,小初也讓人去買過。現在倒好,前幾天春痕不避人的拿着一紮紙,進來就找小意交給她:“公子讓我帶給你。”
這林小意在這裡過的,比她姐姐小初還自在。一到晚飯後,就沒有人敢使喚她。要是使喚了她,楚懷賢看到就要說話:“寫你的字去。”這樣說過兩、三次,再沒有人使喚小意,就是白天,也是任她悠遊的多。
門簾子一聲輕響,把秋白從回想中驚醒。小丫頭們提着水進來,秋白過來侍候。見楚懷賢對小初說話,是格外的溫和。
楚懷賢上牀去睡,小初帶着人把大燈吹熄,留下起夜的小燈,纔回到自己鋪蓋上去睡。睡了沒有一會兒,楚懷賢喊她:“過來。”
小初只能過來,身上披着自己一件起夜的小襖兒。楚懷賢把自己起夜的一件皮襖兒拿在手上,作勢要給小初披:“我想和你說話,看凍了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小初往後退一步,接在手上自己披好。就站着問楚懷賢:“公子要說什麼?”
楚懷賢笑意盎然的眸子把小初細細打量着,這面龐兒不是絕色,可是公子喜歡;這身子纖細,楚懷賢道:“太瘦了抗不得寒也不好。”喊人來就是說這些,白天回過楚夫人話的小初只能聽着。
“小初,”楚懷賢悠悠心滿意足的喊一聲,伸出手握着小初的手,含笑看着她躲避:“今天還躲我嗎?”
小初先是沒躲開,再掙幾下沒掙脫。覺得自己手腕上那手溫暖之外,帶着讓自己心跳的東西。急切間小初迸出眼淚,嗚咽道:“不!”
楚懷賢嚇了一跳,手還是不鬆,把小初往自己身邊拉過來跌坐在牀沿上,另一隻手不老實地撫上去,柔聲道:“哭什麼?”
“你……不穩重。”小初掙又掙不開,人被強拉過來,就氣得輕泣起來。泣上兩聲,怕外面人聽到,又忍下去。
楚懷賢沒話說,又捨不得鬆開。林小初從來不是個造次的人,今天晚上,是楚懷賢太喜歡了,纔會有點兒失態。
“好吧,是我不好。”楚懷賢一鬆開手,林小初逃也似的回到自己鋪蓋上,把身上披的衣服丟下來,鑽進綾被裡,把自己卷得緊緊的。
楚懷賢只着裡衣兒跟過來,在小初的牀沿兒坐着好笑:“都說了是我錯了,我再不這樣,你起來,和我說幾句話,不然我睡不着。”他用手在捲起來的被子上輕拍拍。
“你說,我聽着。”小初把頭蒙在被子裡不出來。
楚懷賢更要笑,把面龐湊到小初被子一頭去,低聲道:“別不喜歡,以後我疼你,我對母親說過,你房裡我多去。”
小初又恨上來,不要,不要!堅決不要!你找別人去喜歡這個多去吧。她不說話,楚懷賢繼續低聲道:“起來給你看好東西,是祖母給你的。”
秋白在外面聽着房裡有動靜,她輕手輕腳起來,張口結舌看着這一幕。公子坐在小初牀沿兒上,對着被子裡的小初,面帶笑容說着什麼。
這林小初,就此還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