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火炭光中,發出劈啪聲。大國舅赤裸着上身,用一幅綾被裹緊金夫人雪白的身子,陪她一同看炭燼。
“我對你說過最怕冷,每夜我想你時,就看火炭。”金夫人柔聲:“和你在一起,什麼時候心裡都是暖和的。就是你家的母老虎太討厭,明明無證據,背地裡到處說我和你。”
大國舅也皺眉一下:“就是前年我拿了對簪中的一枝做念想,她見了眼睛尖,認得是你的。幸好你有兩枝,不然她還不知道要如何鬧呢。”
曲如蛇一樣的柔軟手臂摟住大國舅的頭頸,金夫人撒嬌道:“你不是說過冷落她,我從沒有看到。”近三十歲的金夫人撒起嬌來,眉目宛約着,眸子更黑似烏木,看着讓人憐愛。大國舅在她面頰上狠狠親一口,安慰道:“我房裡七、八個妾,我說一人一天,能不冷落她?”金夫人似孩子一樣嘻嘻一笑,正要說話,大國舅再道:“你細數數,一個月裡我陪你幾天,在家裡幾天?”
這話把金夫人嘴堵上,她還有悻悻,也只得作罷不說話。
“對了,今天楚家的那個丫頭也進宮了,生得還算標緻。”金夫人凝視火光一時,又對大國舅道。大國舅在她肩窩子裡埋下自己的面龐,含糊地道:“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這事情只有你才能做好。”
金夫人微有得色:“放心吧,不就是一個出身不好的丫頭,我當然盤得住她。兵部裡姓曾的那個老東西,人人都說他滴水不進,看看如今,他老實不少吧。”大國舅忍不住笑起來:“你善會相處這些夫人們,別人房中隱痛,也全讓你扒拉出來。”
“他再敢惹你,就把他不行的話兒甩出來。”金夫人笑嘻嘻:“他不待見我,他娶的填房,卻對我趨之若鶩呢。”大國舅把自己犀利的眼神掩藏起來,換上來的是全是曖昧和欣賞。他真心喜歡金夫人,而這個女人爲弄錢,也的確有些能耐。
就說朝野上下這些官夫人們,金夫人只要想認識,就能把在手心裡。
“女人都是可憐的。有丈夫的要欠恩愛,無丈夫的欠熱絡,只要殷勤些,爲她着想,她都會知心的。”金夫人每到這時候,就是感嘆。感嘆別人,也有感嘆自身的意思。歡娛已過,轉眼就是冷清,金夫人把臉伏在大國舅赤裸的胸膛上,幽幽地道:“楚家的那個丫頭,想來拉攏她也不難。”
就是了解小初的龔苗兒,在小初生孩子以前,也是認爲小初一定要受苦的。出身於皇家的金夫人,更是明白有一些家裡,不是當丈夫的一心一意,家裡別人就能輕易接受你的。楚少夫人自成親熬到今,心裡想必有無盡的苦楚。金夫人微微笑,這苦水她當然不能對楚公子倒。自成親後身份變了,以前就有舊知己,也要不敢說少說纔是;如今雖可能結交新知己,放心說的又能有幾個。
金夫人含笑,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知心人,只等楚少夫人對自己吐露心頭苦,就可以一步一步“指點”她行事。她認識的一些官夫人們,凡是經過金夫人的手,無不聽她的。
春宵雖好,只是苦短。房外有人輕叩響門時,沉浸在香暖中的大國舅不無遺憾,用手摩挲着金夫人:“要去了。”金夫人低低的黯然了,留戀地撫着大國舅的面龐。兩個人對望一時,在房門又輕響時,各自起身理衣理妝,出門各自找去處。
金夫人沒有走多遠,就遇到楚少夫人帶着丫頭賞玩宮景。猶豫不決後,金夫人側身避開,認識她有的是好機會,何必在今天匆匆上前。
金夫人帶着人避開,小初獨自繞階行,她在找楚懷賢。
楚寧妃見到小初這個讓楚家蒙羞過的少夫人,當然是一般的客氣。小初不久後就被命出來逛,她正好得自由。記得楚懷賢說過出來尋他去,楚少夫人就按楚懷賢說的去尋了。
“出了寧妃娘娘的宮門,右轉,過一道橋兩道宮牆,左轉,過…….”小初背得極熟,就是在楚懷賢說的地方,是空地一片。人呢?哪裡去了。小初眼珠子轉過,對寧妃宮中說是帶路,其實被自己帶路的宮女道:“還有哪裡好玩去處?”
楚少夫人打算自己去玩。
宮女正在說話,突然又道:“楚公子在那裡。”楚少夫人不會臉紅,她不是古代人,找自己的丈夫沒什麼可臉紅的。見林葉間隙中,楚懷賢和幾個衣着錦繡的青年在一起,小初睜大眼睛,秀色可餐也,都是翩翩佳男人。
裡面正在打趣楚懷賢,古向樸對衆人道:“自從楚家少夫人批過詩,我再看街上雜耍的那猴子,都似高人了。”黃小侯爺開懷大笑:“猴子天天在樹上,就天天臨絕頂。”小國舅推一把楚懷賢:“這種解釋只有你纔有,你不敢明着誹謗,躲在房裡對老婆說了,你老婆記性好,又覺得你這高中的人說得只有對的,所以她也說出來,爲你揚揚名。”
林小初在心裡罵,拿我打趣。當下支着耳朵聽楚懷賢如何說,楚懷賢讓開小國舅的第二推,不客氣地道:“我是樹上的猴子,你們都是街上的。”小國舅沒聽明白,古向樸罵楚懷賢:“可惡,你纔是跺了尾巴的。”
嘻嘻哈哈中,幾個人出林而來,小初躲在樹後,怕他們見到自己,不知道是自己難過,還是他們會難爲情。
屏氣見他們從自己身前過去,一聲幽然的嘆息聲,因雪地茫茫,像是從天地間傳來。
“唉……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伴的還有一句詩。
小初看過去,不遠處一個宮裝少女,面上帶着癡迷,對着幾位貴公子身上只是看。陪伴的宮女低聲道:“是十六公主。”十六公主眸子晶瑩剔透,多了迷茫更惹人憐。楚少夫人看看她,再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可以清楚地明白,她看的是自己的丈夫楚懷賢。
眼角見到旁邊宮女的神色,象是她也能明白。林小初心中不再是一圈圈的蕩漣漪,而是清晰明瞭,這宮女,也知道十六公主癡情看的是楚懷賢。
十六公主,是楚寧妃的親生女兒。剛纔小初聽到楚夫人問候,只是沒有見到。因爲近親不能賜婚?小初輕搖了搖頭,古人從沒有近親的概念。那楚懷賢沒有尚公主,就只有一個原因。
公公楚少傅職高位重,楚大公子不能尚主。
楚懷賢遠去,十六公主也人影不在。空氣中這才隱隱傳來絲絲異樣的香粉香,人已去,香還在。
“你偷看的過癮嗎?”小初正在推敲,身後傳來孩童的嗓音。回身一看,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看妝束也是公主一名,就是年紀小了些,臉蛋兒圓滾了些,眼睛黑了些。宮女行禮道:“十九公主。”
十九公主對着林小初,雙眸也是晶瑩玉潤,面頰上不笑也有一個小小的渦,她是好奇的:“你偷看十六皇姐,你很喜歡吧?”小初要笑,這個小小的公主,也是一個知情人。怎麼她也知道?
此時無聊,小初還是第一次和一位公主在一起說話,起了逗她打發時間的心:“公主怎麼知道我喜歡?我見到公主傷心,正打算弄明白她傷心什麼,好陪她一起傷心。”十九公主恍然的表情,喃喃道:“原來你不知道。”小初笑嘻嘻:“請公主教我。”
十九公主眨着眼睛:“我教你,你又能教我什麼?”小初故作恭敬,對着這個小孩子如對上賓,她有些滑稽地做了:“不敢。”十九公主看看左右人,繡着綵鳳的衣袖舞動着:“你們退下,我要和楚少夫人說幾句話。”
跟的人退下,但是目光不離這裡。小初有意放低了聲音:“公主要對我說什麼?”從人們不在,十九公主此時孩童神色盡露,歪着頭問小初:“都說你是狐狸精,你的法術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再威嚴的妝扮,也遮蔽不住眼前這只是一個活潑的孩子。小初玩心大起,也學着十九公主歪着頭,想想道:“公主要知道什麼法術呢?”十九公主帶着頑皮,小心又小聲道:“說你會勾人心,你教我這個。”
小初強忍着笑,又要一本正經,又要帶上恭敬,爲難地把這表情擺好,道:“公主要勾誰的心?”
十九公主嚴肅地道:“勾我父皇的心。”
“嗤”,小初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十九公主瞪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不說,就聽不到十六皇姐的消息哦。還有,”小小的公主傲慢地道:“你這算失儀,我可以責罰你。”
林小初在這“威脅”下伏首貼耳狀,她先擰眉,再沉思,最後慢慢露出笑容。十九公主迫不及待地道:“快說。”
“皇上很久不見公主嗎?”小初先問,十九公主又傲慢上來:“父皇隔上五、七天就會到我母妃的宮中來,我是能見到的。”小初不能不問:“您的母妃是?”十九公主瞪大眼睛:“我的母親是莊妃,你不知道?”小初汗顏,楚懷賢昨天晚上只惡補宮廷禮儀,不惡補哪位嬪妃生了什麼人。
十九公主頻頻地催:“你是怎麼勾住人心的?”這小鬼,眼珠子溜溜地轉,其實那意思明擺着,一干人好奇的還是林小初,是如此上了楚家這枝頭。
小初輕輕笑,告訴十九公主道:“要心裡天天想,慢慢想,再回去天天想…….”十九公主聽得很認真,聽過後小臉兒綻開笑容:“要是不行呢。”
胡說八道逗小孩子的林小初:“那是想得不夠,再天天想慢慢想……”十九公主自作聰明:“就是時時放在心裡不丟是吧。”小初掩口,眼睛笑得親切誠懇,紅脣咧着不懷好意的笑容:“一直想。”想總是錯不了的。
一個人亂說,一個人瞎掰,繼林小初胡扯唐詩以後,十九公主又亂解一回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