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姑娘有了心事,不是傷春也不是悲秋,是弄不明白誰說的對。姐姐最疼小意,說:“小意你喜歡最好。”姐夫也疼小意,說:“你要守規矩依道理。”奶媽說:“象湘芷姐姐學,”楚懷德說:“你以後沒有好人要。”
低着頭的小意在近水的亭子上坐着,直到春痕來找:“吃晚飯了,公子在房裡,和少夫人等你用飯。”小意心中依就不知道對錯,不過姐夫在家,要依着姐夫的話來做。
隨着春痕回去,小意獨自進房中,依禮給楚懷賢和姐姐行過禮,老老實實坐在到一旁等晚飯。小初有心事,打量楚懷賢今天也不象喜歡,而且湘芷這難題不太小。以小初來看,當事人理當有勇氣先打頭一站,後面的人好爲她傳風遞火。
千金的擔子壓住了林小初。
“灑掃的兩個婆子不好,已經換了,還有小丫頭們,晴月秋月極笨,也換了。”說到這裡,楚懷賢問小初:“荷花也換了吧?”小初驚奇道:“爲什麼?”然後明白過來,剛纔一心向好,準備找機會爲湘芷說話的好臉色立即轉陰:“我沒對玉照說什麼,”一想到一個自己身邊的人已經不在,小初打了一個寒噤,對楚懷賢力爭道:“荷花不會幫我傳什麼,你也可以對她放心。”
玉照的死,林小初心中不安的原因就在於。她和楚懷賢的心都打在一個結上。楚懷賢不肯明對着小初說玉照的事情,一是玉照死了怕驚到小初,二是提起來和外面私自傳遞,楚懷賢就會重溫那懷恨的一幕。當初給了小初太多的自由,讓她外面自在行走。就是後來,也是劉婆幫她傳話,纔會有過年出走那一幕。
一想到這個,楚懷賢就氣得變色,恨不得和林小初再理論一回。這個時候,小初不是能理論的時候。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楚懷賢想歪。認爲小初揹着自己和玉照說的話,肯定是自己聽了要生氣的。如果不是,小初可以告訴自己,何至於和玉照這個明知道對小初不好的人去說話。
想到這裡,楚懷賢就有快意。林小初還在身邊,而且肚子裡有個孩子。小初和玉照說什麼都無用,而且林小初讓楚懷賢打心裡不放心,估計到目前爲止,楚家的人對林小初也都是不放心。
楚懷賢不願意說,就是不想再重提讓他暴怒的舊事,也不想知道小初讓玉照傳遞了什麼出去,免得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對林小初不客氣。
小初完全認爲楚懷賢之所以不放過玉照,無非是殺雞給猴看。從他不說來看,自己的這位丈夫並不想嚇到自己,有孕的人還是最大。從他嚇到了一干身邊人來看,自己的這位丈夫震嚇的是身邊的人,從而達到這個院子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爲林小初傳遞任何消息或是東西。
兩個人都不太願意提。小初提,也覺得自己被逼的,就象此時,楚懷賢又把自己的舊鄰居荷花懷疑上了。小初當然,是據理力爭。
“不換就不換,你急上了。”還真的是孕婦最大,楚懷賢趕快含笑。林小初最近脾氣不好,楚大公子不無頭疼,能不惹到小初,他就儘量不惹她。小初見楚懷賢服軟,冷笑一下道:“說起來我應該感激公子,你換別人就是直接換了,換荷花至少還知道問問我。”
楚懷賢聽聽這個話風又象在找事,有心讓步這個步還不能讓。他黑眸在小初面上一掃而過,淡淡道:“是你認識的人,當然要問問你。至於別人還有別的事情,你就別過問了。”小初往房外看,繪着梅蘭竹的竹簾外,庭院深深直通往垂花門。
“你打算把我就關在這院子裡,”小初這一次不是找事,是一直想問,或者說她想挑釁,她也不反對。楚懷賢早有準備:“你過的日子不象你以前那樣熱鬧,不過尋常婦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晚飯擺上來,小初手掂筷子對楚懷賢笑笑:“您把我看得同別人一樣。”楚懷賢當然聽得明白,小初又爲她自己的身份在計較,當然楚懷賢更明白,到目前爲止,小初沒有任何覺得自己身份低的說法,她說這話,是指在別人眼中會看得不一樣。小初別有含意,楚懷賢語帶雙關:“人家看你,和我看你,當然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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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到這裡,小初表示自己累了。一手掂筷子,一隻手肘駐着額頭,偏着臉兒見小意還不過來,林小初含笑:“過來吃飯,你倒還要我請。”林小意正在上演古代小淑女,姐夫和姐姐說話,她老實站在旁邊。聽到姐姐這麼說,小意對楚懷賢看看,楚懷賢也笑着招手:“過來。”林小意必恭必敬地答應着:“是。”飄着裙子走了來。
“小意,你一下午去了哪裡?”小初把小意愛吃的菜挾給她。小意姑娘站起來說過:“謝謝,”見姐姐還是一隻手駐着額頭,重新再站起來對姐姐道:“姐,吃飯要坐好。”
林小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自己房裡吃飯還要坐好?她對着小意上下一打量,放聲大笑起來。
“姐,你弄髒桌子了。”小意姑娘今天深陷小淑女情結中,對着小初因笑噴出來的飯粒不滿。林小初繼續哈哈大笑,直到碰到楚懷賢定定看過來的眼光纔有收斂。楚懷賢不動聲色看着小初,再對小意道:“你說得很好,再對你說一次,你姐姐不對的地方,你全不要學。”
小初收住笑,以她自己來看,主要是大笑對孩子不好,而不是遇到楚懷賢的眼光。大笑止住,輕笑低笑吃吃的笑猶在。楚懷賢忍無可忍,把筷子“啪”地輕放下:“你笑過了再吃飯,不怕嗆到。”小初勉強收住笑吃飯,看對面,是食不語的古人楚懷賢;看側面,是新食不語的小古人林小意。對着這兩個古人,小初這頓飯依然吃得很有興致。
如果沒有湘芷來,小初要當着楚懷賢的面和小意攀談攀談。要說湘芷的事情,小初沒有留小意,看着她恭敬地行過禮辭出去,脣邊還是一抹好笑的笑容。
楚懷賢沒理她,小初這一會兒似女瘋子。楚大公子拿起昨天丟在榻上的一本書,娶精會神看起來。
笑着出了一會兒神的小初道:“我用了大姑娘的衣服和鞋腳,她也年紀不小,怎麼讓人置辦了還她?”這還是成親的時候,三無產品林小初是什麼也沒有,貼身的東西全用的是湘芷給自己備辦的嫁妝。
而林小初自己,針指一般般。所以楚家娶了她別人要非議,也不無道理。就是放在現在,找一個以現在眼光看是一無是處的人,人家也當這個男人有問題。
“讓人在辦呢,到她成親的時候趕得及。”楚懷賢翻過一頁書,回答道。小初假意道謝:“多謝公子,我如您所說,還真的就窩在這屋裡,就可以過一輩子。”楚懷賢慢條斯理:“不是還有院子。”
小初吃吃笑過再問:“大姑娘親事許的哪一家?”楚懷賢滴水不漏:“這是二叔和二嬸兒的事情。”小初挑一挑眉梢:“韋公子看來不行?”楚懷賢眼睛在書上,搖搖頭:“不行。”
第二天,對着急急來問訊的楚湘芷,小初只有一個主意:“要公子幫你說話,除非你拿到他的錯兒,逼着他幫你說話。”以小初來看,自己的丈夫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那種。那個時候楚湘芷一病不起,楚懷賢還是有些鬆動的。後來好了,楚大公子反悔很快。
“拿大哥的錯了?”楚湘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小初微微一笑:“誰能沒有個錯兒呢?”楚湘芷搖頭:“我大哥怎麼有錯兒?”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小初身上一瞟,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慌亂的收回,又小心窺視着小初有沒有發現,面色有沒有改變。小初微笑,溫柔敦厚的湘芷姑娘心裡也是一個想法,楚懷賢犯的錯兒,就是娶了林小初。
“脅迫人也是一種手段,”小初冥思苦想過,這個主意最好:“不然他不答應,沒有別的好辦法。”這對楚湘芷難度不小:“大哥的錯?大哥會錯?”林小初淺淺的笑,如何告訴這位古人納粹的觀點,是個人就有弱點。
楚大姑娘茫然而去,小初喊來小意。此時半下午,一室的金色暖陽。小初懶洋洋對“恭立”於榻前的小意道:“和你以前一樣,我喜歡。”
“可是除了姐姐,別人都不喜歡。”林小意打開話匣子:“別人都喜歡湘芷姐姐。”小初笑容滿面:“這些別人是誰?”
林小意一一數出來:“姐夫,”小初靜靜地道:“對着他,你裝裝相好了。”小初這樣的教育在以前就有,那是當賣花姑娘時遇到找事、找麻煩的人,除非穿越過來一個扛着武器,而且還有彈藥的人,不然眼前那一會兒,只有低頭才能過去。
小意小,每每氣不平要跳。小初就這樣告訴小意:“對着這樣人,裝裝相好了。”當然心裡,是萬分的不服氣和委屈。
“還有家裡的人,就是春痕、碧痕和我好,也說要象湘芷姐姐學。還有別人說,”小意吞吞吐吐:“說長大了找不到親事,說湘芷姐姐親事挑着找。姐,親事到底是什麼?”林小意只明白親事是成親,成親就是象姐夫和姐姐這樣。可具體自己明白的,還是不通。
明亮的午後日頭中,小初這一次回答的不快,是慢吞吞想着回答:“親事,就是有一個人會對你好,而且容忍你的一切別人認爲不好的地方。”說到這裡,林小初想到湘芷說的莊家親事已退的話。自己的丈夫楚懷賢在一定的程度上,還是做了許多。
小意拍手笑:“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爲,是有一個人只挑我的毛病呢。”
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現代穿越年青女林小初,對着自己的妹妹上了一堂錯誤的課。這個也不能怪她,因爲她自己也不明白。婚姻到底是什麼。關於婚姻,在其中的人,上年紀的人多說話謹慎,年青的人才會議論“自由”,爲什麼這樣,應該有原因。
到了真正的婚姻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一直容忍別人眼中妻子不好的地方。因爲人活在這個世上,輿論是佔一部分的。在古代這叫體面,在現代這叫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