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既然來了,那就留下——把你的命留下!”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冰涼狠厲的冷笑。緊接着,一陣疾風呼嘯着,直衝着杜逸的脖子席捲而來。
甩出這一鞭子的,赫然就是安安靜靜的在角落裡坐了這半天的少主夫人。
就在杜逸進門的剎那,她的眼神就變得陰狠無比。再趁着他同少主說話的時候,她猛地解下鞭子,就朝杜逸那邊揮了過去。
她這次在鞭子上灌注了全部的力道,因而當甩出去之際,鞭子抽得空氣都一陣劈啪作響,殺氣騰騰的朝着杜逸的名門殺了過去。
這一鞭子,可比上次她打向小阿軒的那一鞭還要狠上十倍不止!
顧采薇將她滿眼的殺意看在眼裡,她都不禁心口一陣亂跳,雙手緊握成拳。
還好,這鞭子才飛到一半,就聽到叮的一聲細響,幾隻細細小小的飛鏢從杜逸手裡飛了出去,正對少主夫人的鞭子而去。
馬上,飛鏢就和鞭子再半空相遇,然後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方纔還氣勢洶洶的鞭子立馬斷成了四五節,啪啪啪的落在地上,已然沒有了殺傷力。
“不可能!”
見狀,少主夫人失聲低呼。
“我的鞭子是用上好的天蠶絲做成的,水火不化,刀槍不入,你的暗器怎麼可能將它給斬斷的?”
“因爲我在飛鏢上頭塗了油。”杜逸慢條斯理的回答,“天蠶絲的確鋒利無比,而且少有剋星,但很不幸的,這種東西遇油就會變得綿軟,不脆不韌,簡直比普通的棉繩還不如。我的飛鏢都是我親手打造的,切斷棉繩那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怎麼會!”少主夫人不可置信的低叫,“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的?”
“爲什麼我就不能知道了?天蠶絲雖然名貴,但也不是沒有。我買一些回來把玩一陣,隨便拿些東西試試,當然就找到它的剋星了。”杜逸道。
他說得雲淡風輕,但顧采薇聽在耳朵裡,她卻知道杜逸爲了找出天蠶絲的剋星,這些年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爲了買天蠶絲,他還省吃儉用的,偷偷攢錢再通過顧天元去黑市上買。耗費了那許多財力人力,才終於有了這個結果。
說着,他又朝着那邊的司馬桓笑笑。“那次我阿爹阿孃來接我離開地宮的時候,你莫名其妙將那一縷天蠶絲送給我,我就知道這裡頭絕對有蹊蹺。結果現在,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好啊,原來是你!”少主夫人聞言,她立馬瞪向司馬桓。
司馬桓則是怔怔看着少主。“阿兄,這個也是你的安排嗎?”
“是。”少主定定點頭。
“不止是天蠶絲,還有陳家兄弟攔路擊殺他,以及其他人一直去找他的麻煩、對他下死手,都是我縱容甚至鼓勵的。”
“阿兄!”司馬桓被這個消息給驚呆了。
顧采薇則是一臉平靜。杜逸聽後,他甚至笑了:“你是在利用他們來鞭策我,逼着我進步,好儘快鑽研出應對他們的方法來。”
“是。”少主頷首,“事實證明,你果然成功了。”
少主夫人聞言,她眼中又燃起一股瘋狂的火苗。
“好啊,原來如此!一切都是你們早就商量好的,我、我的阿兄,連同我們殷家陳家都是你們手裡的玩物,我們不過是你拿來培養這個打雜種的工具而已!”
說着,她又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就要朝杜逸刺過去。
然而有了她剛纔那一番舉動,司馬桓早防着她了。因而她纔剛有所動作,司馬桓就立馬出手,一刀敲在她的手腕上,將她手裡的匕首敲飛。然後他再一擺手,兩個影衛立馬上前來,一左一右的將她給制住了。
少主夫人掙扎着大喊:“你們膽敢以下犯上?我是你們的夫人,你們還不速速不放手?如若不然,我立馬將你們扒皮抽筋,讓你們不得好死!”
司馬桓的兩個影衛卻依然死死的押着她,沒有放鬆分毫。
少主夫人大罵半天沒有效果,她又擡頭看向少主:“夫君,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我們從來沒有過肌膚之親,可我們好歹也成婚這麼多年。這些年我對你掏心掏肺,要不是我,你又怎麼可能安穩的在這個位置上一坐這麼多年!你就算不看在我們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就看在我對你付出這麼多的份上,現在你眼睜睜看着這麼多人這麼對我,你難道不覺得虧心嗎?”
“不虧心。”少主一字一頓的迴應。
少主夫人一噎。
少主終於站起身,他手裡依然笑着小阿軒,如此一步一比的朝她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他一邊說道:“你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麼對待寧孃的嗎?明知道她懷着身孕,你卻時時去騷擾她,害得她生不如死。在她生產完的關鍵時刻,你還悄悄命人在她的藥碗裡下了王不留行,害得她血崩而死。你將她折磨成這樣,這些年你每每想起來,你難道不覺得虧心嗎?”
“我不虧心!我憑什麼要虧心?你是我的,黑市裡所有人都知道我長大後會嫁給你。可她呢?不過是一個落魄家族的庶女,她憑什麼得到你的心,還懷上你的孩子?那些膽敢覬覦你的女人都被我殺了,她敢碰到你,我一開始就該將她碎屍萬段!還有她生下來的那根打雜種……”
少主夫人陰狠的目光再次落在杜逸身上。“原本當時我也打算把他給滅了的。可沒想到那個長寧侯一發現那個賤人死了,立馬就將這個大雜種抱在懷裡,一時一刻都不離身,一連許多年。但凡他中間稍稍走神一點,我都能取了這個大雜種的性命!”
原來,這就是爲什麼早些年杜雋清堅持將杜逸帶在身邊,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放手的原因所在。
杜逸聽到這話,他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早些年我阿爹帶着我出去四處求醫問藥的時候,一開始途中總會遇到各種狀況。只是當時我年紀小,具體情形記不大清了……那些都是你乾的!”
“可是……”他又慢慢將目光轉向少主,“但在我慢慢開始記事之後,那些人就漸漸少了。”
少主點頭。“因爲我和她成親了。她開始一門心思的想生個兒子出來替代你,漸漸的就沒心思去處置你了。”
“所以說,你是犧牲了自己在保全我?”杜逸問。
“你如果是這麼認爲的,那的確是如此。”少主頷首。
杜逸的臉色霎時一變。
顧采薇也心口一揪。這位少主……他心裡可真能藏事!
但是這些話傳進少主夫人耳朵裡,卻刺激得她越發癲狂。“司馬勳,你!你好狠的心!我一心一意的愛你,結果你就是這麼對我的?還有我的家人……好,我知道了,反正在你眼裡,那個都化成灰的房寧娘是你的親人,這兩個大雜種和小雜種是你的親人,我們這麼多爲你們司馬家辛辛苦苦打江山、給你的黑市做支柱的人卻不是!既然如此,那我們爲什麼還要如此辛苦付出?現在殷家人再想對你們如何,我不管了!大不了等你死了,我陪你一起去死!”
“說到底,你還是沒打算對他放手。”顧采薇聞言,她都忍不住一聲輕嘆。
少主夫人恨恨回頭。“你給我閉嘴!”
“那也得我能閉嘴才行啊!你都已經要弄死我兒子了,我可不能袖手旁觀。”顧采薇無奈攤手。
“好啊,那你就等着和他們一起去死吧!”少主夫人冷笑。
“對了,不知道你說的殷家,是否就是身上佩戴着這些東西的人?”她纔剛說出這話,杜逸就突然開口,然後摸出一把扇形的配飾,隨手扔到她面前。
這一把約莫有十多個,就這樣嘩啦啦的落在少主夫人跟前,也徹底將少主夫人的氣勢澆熄了。
“這是殷氏嫡支一脈才能佩戴的徽章,你從哪弄到的這麼多?”
“從屍體上撿的啊!”杜逸笑呵呵的回答,“那次從地宮離開時,我和一個人擦肩而過,當時就見到他身上戴着這麼一個東西,後來回去後我問了阿孃,她告訴我這就是殷氏嫡支的身份標記。後來我爲了阿軒追過來的時候,也是戴着這些東西的人攔截我下手最狠,然後我就記住這個東西了。這次我帶人殺過來時,特地跟他們交代過,一旦遇到阻攔,先殺戴着這個東西的人!他們最終沒有讓我失望。”
少主夫人霎時臉色慘白。
殷家現在能出來對抗杜逸的,數一數也就只有這麼一二十個人。結果現在杜逸一口氣拿出來了十多個徽章,還口口聲聲說是從屍體上撿到的,那不就是意味着…… 啪啪啪
少主讚賞的拍手。“做得好。”
“不可能!”少主夫人拼命搖頭,“我殷氏子弟聰慧絕倫,人才輩出,隨便一個都是人中龍鳳,他們怎麼可能死在你這個野種手裡?”
只是,她的聲音淒厲之餘,卻多了幾分無力。想來雖然她嘴上這麼叫喚着,心裡也早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畢竟,殷家嫡支的徽章尊貴異常,有資格佩戴的人寧願丟了性命都不會願意丟掉徽章。而且身爲殷家人,她自然分辨得出這些徽章是真是假。她方纔也自己看過了……是真的。
杜逸攤手。“但他們就是死了。就像剛纔,你的鞭子不也被我給斬斷了嗎?”
“我殺了你這個野種!”少主夫人扯開嗓子發出一聲嘶嚎。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是一把甩開了按住她的兩個影衛,就又朝杜逸衝了過去。
現在杜逸就在她的近跟前,所以都不等人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跑到了杜逸面前。雖然手上已經沒有任何武器了,她卻立馬將雙手朝杜逸脖子上掐了過去,自己也張開嘴往他脖子上咬上去。
“小心!”顧采薇見狀,她心中無比焦急,卻也只能徒勞的喊出這個一句。
然而,就在這個電光火石之間,突然一隻手從旁伸了過來,生生從少主夫人和杜逸中間插了進來,橫在杜逸的脖子邊上。此時,少主夫人的嘴也已經到了跟前,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阿兄!”
司馬桓見狀,他霎時也一聲高喊。
但此時少主夫人已經咬完一口,然後再用力往回一拽,就聽一聲強忍痛苦的悶哼傳來,緊接着,一股鮮血噴濺出來,撒了少主夫人一身。
“哈哈哈!”
少主夫人放聲大笑。然而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就戛然而止。
“夫君,你……爲什麼會是你?”
司馬桓、顧采薇早已經趕了過來。司馬桓主動給她讓出位置:“你快給我阿兄止血!”
顧采薇迅速抽出幾根銀針給少主紮在幾處大脈上,然後拿出一丸藥,也來不及化開了,直接咬碎給他敷在手腕上,再對司馬桓說道:“給我一塊布。”
司馬桓二話不說就把衣裳給撕了。
顧采薇迅速給少主包紮起來,但很快鮮血還是把布給浸透了。
顧采薇見狀眉頭緊皺:“他胳膊上一塊皮肉被活生生撕了下來,筋脈盡斷,傷口都能看到白生生的骨頭。一時半會想止血肯定止不住,現在我也只能暫時讓血流得慢一點。而且……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少主這一隻胳膊以後怕是不能用了。”
“你說什麼?”司馬桓立馬驚呼一聲。
少主夫人此時也撲通一聲再次癱倒在地上。
“爲什麼?”她放聲大叫,淚眼紛飛,“你爲了救這個野種,竟然連自己的手都不要了!”
“不過廢了我一隻胳膊,卻保住了他的性命,很值了。”不管那隻受傷的胳膊已經無力的垂了下去,傷口也還不停朝外滴滴答答的滲着血,少主一臉平靜的迴應。
少主夫人徹底癱軟在地。
杜逸見狀,他卻怒火中燒。
“你這女人真是個瘋子!”
他怒吼一聲,衝過去一把將少主夫人提起來,咔擦兩聲將她的兩隻胳膊都給折斷了。
少主夫人瞬時疼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
卸了他的胳膊,他還不解恨,還想再做點什麼,卻被顧采薇給拉住了。“阿逸,現在不是要她性命的時候。”
杜逸這纔回頭,然後目光又落在了少主身上。
少主則是衝他勾勾脣角,就將抱在另一隻完好手臂上的小阿軒遞給了他。
杜逸伸手接過,少主滿意頷首。“好了,欠你的一切我都還給你了。以後我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對你了。”
杜逸冷下臉不說話。
顧采薇又心一沉。
“少主,敢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之前不是你說的,你不會認阿逸,也不會讓他回來這裡認祖歸宗嗎?”
“沒錯,我是這麼說過。但是,我也並沒有說不許他自己回來。如果現在他自己非要認祖歸宗,我自然也不會攔着。”少主慢聲道。
顧采薇一噎。
杜逸則是扯扯嘴角。“說白了,你就是和我玩了一個文字遊戲。一面說着自己要和我斷絕關係,一方面卻又不停的對我的方方面面插手,左右我的成長軌跡,安排我的婚姻大事,甚至連最後我接手地軍,回來救你,也都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你從來就沒有放棄過我,你一直在遠遠指揮着我,讓我一步一步的按照你的安排前進,一直到現在。”
“是,你都說對了。”少主含笑點頭,“只是這那如何呢?我是安排了一切,但那也必須你自己甘願接受才行,我從沒有強迫過你。甚至現在,拿上虎符號令地軍,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知道。”杜逸點頭,“我也從沒有說過我會不遵守諾言。”
顧采薇聽到這些,她瞬時心口一緊。
此時,又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冷笑。“原來你這個人一直打的是這個主意!司馬勳,今天我纔算是認清了你的真面目!”
這個聲音……
他來了!
顧采薇心跳不由一陣怦怦加速。她連忙轉過頭去,就見到杜雋清已然大步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身穿戎裝,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長劍,劍尖輕觸地面,留下一地的鮮血。
“阿爹。”杜逸連忙叫了聲。
少主聽到如此情真意切的兩個字,他眼神微微一閃,就朝杜雋清揚起一抹淺笑。“你也出現了,那就說明外頭的叛軍都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是。”杜雋清頷首,“阿逸帶着人在裡頭圍剿殷家人,我則是帶着各路軍隊支援給我的人手,將陳家的人都給剿滅了。現如今,你們黑市裡勢力最大的兩家人都被我們給清除了。”
“多謝。”少主連忙朝他拱手行個禮。
倒在地上的少主夫人聞言,她立馬又昂起頭:“陳家也完了?司馬勳,你瘋了!你這是在自掘墳墓!”
“將她帶下去。”少主冷聲對司馬桓吩咐。
自從被她咬過一口後,他就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現在更是毫不留情的交代司馬桓將她處置了。
這個男人,冷情至斯。
司馬桓向來聽哥哥的話,當然就老老實實的把人給拖走了。
少主再看看杜逸:“你該出去打掃戰場了。”
杜逸卻沒動,只是雙眼死死盯着他。
杜雋清見狀,他也頷首。“阿逸,你出去吧!”
杜逸才點頭。“是,孩兒告退。”
眼看他將小阿軒交到顧采薇手上,然後轉身出去,一直到身影消失,少主才無奈搖頭。“他這是在向我示威。”
“難道不應該嗎?”杜雋清反問道。
少主點頭。“的確應該。”
說罷,他又對杜雋清頷首。“你既然來了,那就請坐吧!我們坐下好好說說話。”
“現在我們也是該坐下來好好說說了。”杜雋清頷首,爽快的拉上顧采薇,兩個人落座。
少主則是轉身又去上位坐下,才低嘆一聲:“我的計劃,你們應當已經猜到了。”
“是。”杜雋清頷首,“這些年,你着實下了一盤大棋。”
“我其實也是被逼無奈。”少主苦笑兩聲,“這個地下黑市說是黑市,其實發展到現在,規模已經比一個王國一點都不差,裡頭的各項體系也漸漸趨於完備。但隨之而來的自然也有諸多弊病,至少一個王朝有的,他們都有。就如大唐王朝的五姓七家,我們這裡一樣也有,而且就以陳家和殷家最爲繁盛。司馬家的兒郎成親,妻子大都是從這兩家裡頭選,我們的妻子更是隻能輪流從這兩家挑選。到現在,他們早已經是黑市裡最大的兩家外戚,手裡掌握的權柄比起我來只大不小。再這麼下去,我的子孫後代必定會被他們拿捏在手心裡。”
“你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杜雋清接話。
少主點頭。“當然。難道你處於我的位置,你會願意眼睜睜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境地嗎?”
杜雋清搖搖頭,立**神一冷。“所以你就拉了我阿姐下水?”
聽他提起那個已經沉睡了多年的人兒,少主面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
“寧孃的事情是我不對,是我害了她。”他輕輕搖頭,“只是,她和一切並無多少關係。她只是我出外遊歷時遇到的一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對她癡迷到那個地步。我原本以爲,那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我們只是趁着年輕享受一陣歡愉罷了。卻不曾想,殷氏她居然把我盯得那麼緊,我才斷了聯繫幾天,她就找過來了!我發現不對,立刻抽身和她分別,卻還是害了寧娘。寧孃的死,我要負全部的責任。”
眼看他越說臉色越灰敗,人也慢慢低下頭去,杜雋清的眼神又倏地一暗。
“那阿逸呢?他難道也和你的計劃沒關係?”
“不,他有。而且,我的一切計劃都是圍繞着他展開的。”少主立馬搖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杜雋清問。
“從他出生開始。”
“你!”杜雋清聽到這話,他氣得差點跳起來想打人。
顧采薇也心口一緊,她突然也想打他了。
想想杜逸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小、那麼弱,杜雋清毒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力氣才把他給養活。結果這個人倒好,就享受了一陣,然後拍拍屁股走人,到頭來卻還私底下謀劃了這麼多事情!
她現在光是旁聽就已經氣得肝顫了,她幾乎可以想見杜雋清現在氣血翻涌得有多厲害。
少主說到這裡,他卻是擡起頭衝杜雋清笑了笑。“當時得知寧娘嫁給了你,我差點沒忍住想來殺了你!只是後來想想,我憑什麼?有什麼資格?再等後來,眼看着你竭盡全力的照料寧娘、看着你日日夜夜的把那個孩子摟在懷裡,我就發現不對。再後來,眼看這個孩子長得越來越像你,我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這麼多年,除了寧娘外,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你覺得你說一句對不起,事情就能一筆勾銷了嗎?”杜雋清冷聲問。
“當然不能。只是,你卻又能將我如何?”少主笑着反問。
杜雋清頓時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顧采薇簡直看不下去了。
這男人啊,不管多大,一旦在一起鬥氣起來,那就跟沒斷奶的小娃娃差不多。眼前這兩個男人完美的證實了這一點。
她連忙打斷這兩個的對話:“少主,閒言少敘。你想方設法的布了這麼大一個局,又一步一步的引着阿逸到了這裡,甚至還把我們都給帶來了,我想你應該不止是爲了氣我夫君這麼簡單吧?”
少主這才收起一臉的戲謔。
“當然不是。”他一本正經的搖頭,“我布這個局,又堅持將孩子養在外頭,就是爲了不讓他和我一般,從小就落在陳家殷家的手裡,長大後又成爲他們捏在手裡的玩物。事實證明,我這一步棋走的很對。他果然如我所以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且現在還身披甲冑殺回了地宮!從今往後,這個地宮就是他的戰場,他會將這個地下黑市的兩顆毒瘤拔除,然後重新整理秩序,還黑市的臣民們一個朗朗乾坤。”
杜逸和殷家陳家的人從來沒有任何來往,甚至他的親生母親還是死在殷家人手上,自己也無數次差點栽倒在這兩家人手裡,他對他們當然沒有任何感情,只有無盡的恨。這樣一來,等到對這兩家人下手的時候,他必定會狠心絕情,絕對不拖泥帶水。
換做少主亦或是司馬桓,他們都不可能辦到。
“只是,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但真正做起來卻至少要二三十年!”顧采薇低呼。
“是啊!所以我老了,精力不夠,魄力也不足,所以我退位讓賢。正好他還年輕,風華正茂意氣風發,這件事交給他來做最好不過了。”少主笑道,還特地向他們展示了一把自己受傷的胳膊。
現在他的傷口終於止住了血,但纏在胳膊上的布早已經被染得鮮紅。他卻毫不在意,只管繼續和他們談笑。
杜雋清現在臉色已經變得陰沉沉的。
“他跟着我,有現成的爵位,又是天子近臣,下半輩子絕對衣食無憂,連同他的孩子也是一樣。”
“我知道。但是他不會回去了。”少主道,“地軍的虎符是隻有黑市的主人才能擁有的。現在他既然拿在了手上,那就說明他已經接受了這個身份。地軍既然聽憑他的調遣,也就表示他們認了這個主人。他們早已經相輔相成,分不開了。”
“你這是趁火打劫。”杜雋清冷聲道。
“是又如何?那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少主只道,“而且你以爲,他果真不知道小娘子在地宮裡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嗎?高神醫和小娘子的威名在地下黑市流傳甚廣,不止我們敬重她,黑市裡其他人也都輕易不敢動她一下。所以就算將她帶來了地宮,就算地宮裡真的出現任何動亂,那也都不會牽連到她——無論何時何地,聰明人都不會同大夫交惡,尤其還是如小娘子這般的神醫。小娘子不會有事,這一點你知我知,他也知道。”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來了,而且還是如此光明正大,來勢洶洶。你說,他到底是爲了誰來的?是小娘子,是阿軒,還是爲了我?”
杜雋清冷冷看着他不語。
少主就含笑點頭。“他是爲了我。”
杜雋清冷冷別開頭。
少主眼中已然掠上一抹得色。“不管你承不承認,這都是不爭的事實。他雖然口中說着不想理會我,可畢竟血濃於水,他自從知道我的存在後,就不曾放下過我。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那麼爽快的就將阿軒留下給我作伴。”
杜雋清依然不語。
少主見狀,他又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肯接受這個事實,但事實就是如此。當然,這也是我將你你們招來的目的所在——你們看到了,他是心甘情願來幫我的,那麼他到頭來他必定也會心甘情願的留下。你們可以放心的走。”
聽到這話,杜雋清猛地轉過頭,冰涼的眸子死死凝視着他,少主也大大方方的和他對視。
殿內的氣氛慢慢的降到了冰點。
就在這一片冷意四處瀰漫之際,杜逸又回來了。
前腳剛踏過門檻,後腳他就察覺到了不對。他立馬臉一沉,趕緊閃身攔在杜雋清跟前。“不許你動我阿爹!”
於是,方纔還在杜雋清跟前得意宣告的少主立馬目光一暗,臉色也灰敗了下來。
“他是你最親近的人,我怎麼可能動他?他一旦被傷到一點皮毛,你必定都會恨我入骨。”他慢聲說道。
杜逸輕哼。“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所以你只管放心,方纔我只是和他談談心,交代了一點往事罷了。”少主說道,“不信你只管問他。”
杜逸果真回頭問杜雋清。“阿爹,是這樣嗎?”
杜雋清也頷首。“是。”
杜逸才鬆了口氣。
“不過,阿逸。”馬上,杜雋清又開口,“你手裡拿着東西,果真是黑市地軍的虎符麼?你知不知道,拿上這隻虎符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杜逸聞言,他瞬時臉色一變。
“阿爹。”
他低聲叫着,立馬身形一矮,就在杜雋清跟前跪下了。
杜雋清見狀,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阿逸,你果真做好決定了嗎?”
“阿爹,我做好了。”杜逸頷首。
而後,就聽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留下,成爲這個黑市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