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陰神被關入三十三天寶塔之中,辨不清四方六合八極,滿目赤紅之色,返照自身查探一番,好在一身魔道法力還在,全無損失,心知此處必是那座寶塔內中空間,要想脫身只怕極難。
忽覺真氣凝聚,一座天闕之城憑空出現,其中樓臺亭榭,屋宇綿延,又有無數金甲神人各配刀槍,往來逡巡,見了凌衝齊聲大喝:“兀自魔頭,還不歸降,更待何時!”
凌衝微微冷笑,不怕往來廝殺,只怕被投入此間便不聞不問,耽誤了大事,現了噬魂幡之形,大幡一抖,往那仙城之中殺去,爲今之計要想脫困,唯有將仙城血洗,殺盡金甲天神!
不等凌衝靠近,仙城之中已然飛出數千神人,騎虎駕鶴,坐騎千奇百怪,連道法也自十分奇特,有的祭起飛劍斬來,亦有口噴烈火,還有錘鍊肉身,一拳轟出!
凌衝怡然不懼,太陰魅劍使出,上來便是最高深的煉劍成絲劍術,數道劍絲往來穿梭。有天神祭起飛劍,被劍絲貫穿天靈,呆了一呆,散爲一團元氣,被仙城吸入其中,略一運化,又是一位新的天神飛出,手中換了一柄長刀殺來。
凌衝以劍絲連殺數位天神,見其“死後”依舊化爲天地元氣,被仙城重新吸入,暗暗點頭:“原來如此,那座仙城看來便是此處法寶核心禁制的所在,只要不將其毀去,金甲神人便會源源不絕,殺不勝殺。旁人遇上這座陣勢,遲早要被耗盡真氣,死的憋屈無比,可惜遇上了我,這座陣勢卻不管用了!”
劍絲之中忽有七彩光華閃動,斬殺了一位天神之後,其爆散出的元氣之中亦有各色邪光閃爍,被吸入仙城之中。卻是凌衝暗將噬魂魔念放出,要將那座仙城沾染。
那仙城龐大之極,乃是法寶禁制顯化,以凌衝的功力絕難撼動,但他所料不錯,三十三天寶塔分爲三十三重天禁制,合併一處纔是一道完整的純陽禁制,所謂力分則弱,純陽禁制分化三十三重,威力大減,只要將所有天神盡數魔染,總有機會侵蝕那座仙城!
他也不求多,只要能令仙城運轉出現幾分滯澀便可。又殺了幾尊神人,發覺其等大多隻有金丹級數的修爲,死過一次之後真氣明顯又弱化幾分,死的次數越多,再生出的天神修爲便越弱。
想了想收了煉劍成絲的法門,只動用太陰魅劍中普通的劍招。煉劍成絲的劍術威力雖大,太過消耗真氣,仙城神人殺之無盡,殺雞焉用牛刀,那可真是傻子。
換了普通劍招,但威力不減,凌衝陰神出地府以來,尚是頭一回將自身劍術施展的如此酣暢淋漓,劍招變化之下,每出一劍必死一位天神,或斷手斷腳、或斷首剖心,其後劍招越變越奇,往往劍光一動,天神還未反應,已然身死,被送回了仙城。
天神越死越多,仙城運轉也越來越快,吸入的噬魂魔念法力也自水漲船高,整座仙城本是霞光四溢,仙氛瑞靄,數千天神輪番死過了幾輪之後,仙城中聚集的噬魂魔念也越來越多。
凌衝驀然一聲大喝,將拳一握,噬魂劫法發動,仙城原本禁制陡然一滯,卻是被噬魂魔念強行佔據,生出的天神一個個也自面色呆滯,孤懸半空。
凌衝大喜,噬魂魔念如洪水猛獸,侵吞仙城中原有的禁制法力,頃刻之間已將大半禁制煉化,那些天神亦是禁制法力所生,也就順道歸了凌衝所有,被他一指之下,全數爆散成了真氣,惡狠狠反撲仙城,反助凌衝煉化其他的禁制。
不過半日功夫這座仙城已然易主,連帶凌衝也知曉了其中奧秘:“原來此寶喚作三十三天寶塔,自生三十三天世界,要想奪取此寶,唯有煉化每一層天界中的仙城,這一層太黃黃曾天法力最弱,仙城中也無厲害的正神駐守,也被我輕易到手,要往上攻取,便會越來越難。”
但脫困之機就在眼前,凌衝怎肯放棄?當即調動仙城禁制,將他挪移到了第二層天界之中,上下天界的機關就在仙城之中,只有煉化了其核心禁制,方能來去自由。
到了第二層天界,凌衝又是一通好殺,這一層比第一層的神將法力高出不少,卻還是被凌衝略施小計,殺的丟盔卸甲,連帶仙城也被魔染,又自落入凌衝手中。
如此一路向上,連克數層天界,就算有正神駐守,不過法力略高些,也被凌衝順手殺了。縱使上官雲珠傾注法力層層加持禁制也沒甚麼用處。直到秦拂宗看不過眼,親自出手,凌衝的攻勢纔有所收斂。
之後雙方就在幾層天界之中來回拉鋸,秦拂宗畢竟法力雄渾,道行精深,運使神通更是圓熟無比,凌衝抵抗的甚是吃力,但他早有算計,暗中將祭靈柱取出,不斷汲取其中所含法力,煉化其中魔念。
祭靈柱中法力被凌衝三番五次煉化,已去了三四成,此寶除了蘊含的法力之外,所用寶材也十足驚人,凌衝動心想將之與自家的噬魂幡合煉,定能威力大增,可惜祭靈柱出自噬魂老人之中,地煞禁制圓滿,以凌衝的法力要想將之煉化太過艱難。
於是有意逗弄秦拂宗,逗引其不斷增強寶塔神通威力,借其之手煉化祭靈柱,果然秦拂宗親自御使仙城,生出無數神人,一窩蜂攻來,被凌衝祭起祭靈柱,盡數擋下,連番大戰之下,祭靈柱中地煞禁制本就脆弱,接連崩潰了幾道。
凌衝雖然心疼,但又不得不爲,趁機將崩潰的禁制法力引入噬魂幡中煉化,祭靈柱雖好卻非是自家現下所能運用自如,還是自煉的噬魂幡來的實在,兩相對比,凌衝寧可犧牲祭靈柱,成全噬魂幡。
秦拂宗已然不耐,他不過是脫劫級數,調用三十天寶塔禁制愈來愈是吃力,自身所煉的本命真元也自消耗過劇,便思一勞永逸,忽施辣手,將七八成法力狠狠打入仙城之中,要一舉將凌衝鎮壓煉化。
仙城受了法力激引,自身化爲一團玄光,也不生出天神神人,拔地而起,狠狠鎮壓下來。凌衝反應極快,仙城中雖有噬魂魔念埋伏,在秦拂宗法力之下,盡數被排擠了出來,但到底爲凌衝爭取到一絲反擊的機遇。
他不及細想,將祭靈柱祭起,死死擋在身前,任憑仙城如何兇猛,總是一步不退!仙城玄光與祭靈柱碰撞之下,雙方真氣法力劇烈摩蕩抵擋消磨。祭靈柱被凌衝激發了全副威力,衝蕩之下,十幾重禁制當先崩潰,法力四散,連帶祭煉所用的寶材也自四面亂飛。
凌衝陰神立於噬魂幡之上,大袖飄搖,借噬魂幡之體死死抵擋兩件法器對撞時的法力餘波,仙城九成以上的威力被祭靈柱當下,只有絲絲縷縷法力散佚,打在凌衝陰神之上!
凌衝陰神與噬魂幡一體兩面,悶哼一聲,陰神登時千瘡百孔,四面漏風,連噬魂幡混沌色的幡面上也自壞出許多漏洞,重傷之下,伸手一抓,將祭靈柱散佚的法力、寶材盡數握在掌中,狠狠一拍,拍入噬魂幡。
兩件法器對撞之下,神通爆發,秦拂宗不料凌衝手中竟有一件堪比脫劫級數的法器,又是渾然不計損失,仙城玄光竟被生生撞飛,餘波不息,將這一層天界虛空狠狠撕裂了一道罅隙!
凌衝大喜,狡計得售,就算祭靈柱報廢也值回了,一把撈起重創的祭靈柱,不顧傷勢,騰身就走,一氣穿破虛空,出了三十三寶塔之外!
這便是他在寶塔之中所經歷之事,等他逃出生天,卻聞聽張守正的噩耗,又見普濟神僧出手追殺銷魂魔君。張守正之死他早有所感,畢竟太乙飛星符陣日趨精妙,能推演許多大事,卻還打着人定勝天的主意,前來守護,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還是這般下場。
皇宮之中孫皇后死不瞑目,秦拂宗看也不看,說道:“請陛下立時下旨,冊封新後,另外擺駕張府,親致問候,安撫衆臣之心。”平帝方寸已亂,只能照做,叫道:“快!速宣內閣大臣入宮,草擬詔書,要兩份詔書,一份就說皇后暴斃,另一份冊立新後!”
秦拂宗輕聲說道:“如此一來,大勢已定,可惜死了一位忠良之臣。但願太玄劍派莫要做出甚麼過激之事來纔好。”張守正之孫拜葉向天爲師,便是郭純陽的嫡傳徒孫,想起那位狡詐如狐的太玄掌教,秦拂宗便有些頭痛。
上官雲珠冷笑道:“本門有恩師還有絕塵師祖鎮壓氣運,太玄劍派太狂妄,也不過大貓小貓兩三隻,還怕他們翻了天去?再說,爲了區區一個凡人,郭純陽未必肯大動干戈。師叔放心便是。”
秦拂宗對平帝道:“陛下要將今夜之事的知情人一概處死,免得走漏風聲。陛下與國舅也要守口如瓶,自今日起,老道就在宮中坐鎮,免得再生事端!”
平帝自是千恩萬謝,常嵩卻冷汗直冒,張守正之死最大的知情人便是他,倘若平帝動念要將他除掉,那是半點無法可想的,好在平帝對他還算倚重,並不曾下手殺他,反命他秘密從宮外調兵,將寢宮與坤德宮幾處宮殿的宮女、太監、守衛盡數血洗,免除後患。等一干事情做完,新調來的宮女雜役戰戰兢兢清洗皇宮中遍地的血跡,平帝覺也顧不得睡,匆忙更衣出宮,前往張府弔唁去了。
張府之中早已掛起白燈籠,大門敞開,上下家人盡皆服喪,早有聞訊而來的臣工趕來弔唁,平帝聖駕前來,張守正之子率一干家人迎出門來,卻不見張亦如。
平帝若無意間問道:“朕聽聞張閣老有一嫡孫甚是了得,怎的不在?”張守正之子雙目通紅,勉強應道:“犬子一早已然出城,說是要回師門一趟。”
平帝心頭咯噔一聲,又盤問了幾句,卻不得要領,只得先入府中祭拜。張府之前早有一干無事之人圍住瞧熱鬧,人羣中卻有一位面色如鐵的少年,正是凌衝的陰神之身,目中如欲噴出火來,忖道:“我只耽擱了一夜,沒想到就與座師天人永隔!就算將天京城掀個底朝天,也必報此仇!”
他少年時從張守正修習儒門心法,纔有今日成就,張守正雖非練氣士,但亦以師侍之,何況此次入京就是爲了衛護其安全,如今一代名臣橫死,凌衝怎肯善罷甘休?
他的身份不合入內祭拜,便在府前拜了一拜,昂然便走。秦拂宗並未隨平帝出宮,倒是沈朝陽隨駕而來,忽然咦了一聲,轉頭望去卻又一無所獲,搖了搖頭,心頭亦是烏雲密佈。
他在張守正館前拜了一拜,見平帝面有憂色,心頭冷笑:“這廝仗着有清虛道宗撐腰,爲所欲爲,張守正之死與他絕脫不開干係!此事因果極大,哪有那麼好打發?我還是儘快通知門中,請掌教恩師示下!”
張亦如千算萬算,算不到竟有玄陰老祖不顧顏面,親自出手,一擊之下,張守正毫無防備,當即身死,隨後普濟神僧出手,他一路跟隨,卻跟不上兩位長生老祖的神通,只得悶悶返回,在乃祖靈前大哭一場,天不亮便即出城,對父母道:“祖父之仇不能不報!我這就回師門搬兵!”
他早就修成金丹,甚至還領悟了劍氣雷音的法門,只是功力尚淺,如今已着手體悟元嬰之道,進境之快,算是太玄派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心切親仇,縱起劍光不眠不休,往太玄劍派趕去。
一月之後,終於來至太玄峰上,劍光落在太象五元宮前,一個踉蹌倒地,有弟子忙來攙扶,只喝了一句:“我要見掌教師祖!”便即暈厥過去。
等醒來之時,耳邊傳來大河澎湃之聲,睜開眼眸,入眼是一株極高大樹,枝條萬千,掛滿團團陰火,無聲而燃,全無果實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