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安臉色不怎麼好看,連一向反應有些遲鈍的小如都看出來了。
她問了句後,蘇喬安也沒怎麼回答她,自顧自的進房去了。
小如心想,該不會是又吵架了吧?
要不然太太怎麼一個人跑回房來了,又在她提起先生的時候,看起來那麼不對勁?
兩位主子的事,她一個當下人的也搞不清楚,雖然好,卻也知道規矩,不會瞎摻和進去。
她只期盼着兩位主子不要冷戰太久,不然的話,遭殃的還是他們身邊的人。
小如大氣都不敢喘,跟在蘇喬安身後進了屋去,她小心翼翼的問,“太太,小姐還在睡着,您看如果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先回房了。”
“哦……”蘇喬安反應慢了半拍,“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好歹小如幫着她帶了一天的孩子都沒休息過,只怕也很累了,留在這裡,小如又沒法休息,再說,她現在也不太想見到外人,一個人反而能過得舒服些。
她開了口讓准許小如離開,在小如出門之前,她還說,“你讓房裡的其他人也先退出去吧,我想休息會兒,他們在房間不合適。”
“好的。”小如爽快的應了下來。
唯一的外人一走,房間立刻變得寂靜了下來。
她看着正躺在牀酣睡着的糰子,脫了外套換了身衣服後,小心的躺到了糰子身邊,靜靜的看着孩子稚嫩的臉龐。
孩子還小,如果他們大人之間也真的鬧了什麼不可挽回的矛盾,那對於孩子來說,應該是最大的傷害了吧?
看葵葵知道沒有成長在一個相對安定健全的家庭會對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
她寧願她的女兒刁蠻任性,也不想讓她跟葵葵一樣懂事乖巧,委屈自己討好別人。
葵葵是太早熟了,這麼小知道看別人的臉色來行事了。
這樣的孩子固然討人喜歡,可對於爲人父母的蘇喬安來說,她看着只有無盡的心疼。
是要經歷多少事纔會變成這樣?
沒有經歷過世態炎涼的孩子只會維持着那份天真爛漫,根本不會和葵葵一樣過早的思考着不應該是她這個年紀所承擔的事。
還有衍之……
那個孩子,她將他從孤兒院帶回來的時候,他也跟葵葵一樣敏。感怯懦。
對接觸他的人,既好又害怕。
那裡的人拿他當怪物看待,所以從來不會給他基本的尊重,將他栓在角落裡,不管他的死活。
見到傅衍之的那一瞬間,蘇喬安的心被觸動了。
她心軟纔將傅衍之帶回了家,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
雖然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那個孩子已經慢慢習慣了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可對於他來說,他們終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的心底還藏着很多的事,他有他未完成卻必須要親手去完成的心願。
小小年紀選擇孤身一人漂洋過海,去國外求學,目的也不單單只是爲了學習那麼簡單。
傅衍之雖然什麼都沒有跟她說過,但她知道那孩子的心有恨,那綿綿恨意根本沒有隨着和他們相處的時間而消逝,他始終記着那血腥畫面帶給他的衝擊,那股恨意,只有在日後他親手報仇了纔有可能終結。
報仇雪恨嗎?
她不會阻止傅衍之,卻也不贊同。
其實恨一個人才最辛苦,將大半輩子的時間都花費在那個人身,當他真的達到了目的,完成了心願後,他會明白,有時候算親手報了仇,他也不可能獲得真正的快樂和解脫。
他只會陷入到更深的迷惘,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不知道該做什麼。
曾經的她是這樣,失去孩子時,她好恨褚江辭,好恨姜可柔,也恨毒了自己的無能和愚蠢。
可是日子一長,她慢慢忘了她曾經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的人。
當她選擇離開的那一刻,已經不恨也不怨了,她想她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在一個人身,都是白白浪費了。
選擇放開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空了。
買了不知道去往哪裡的車票,從未做好規劃,也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想一個人坐到車子離開的終點站。
可是她沒想到莫雲朗會跟過來,一路跟着她,一刻都不曾離開。
陪着她在終點站下車,陪着她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紮根,重新開始。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對莫雲朗都是存着那一份感激之情的,除了感激以外,別無其他。
她清楚的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她給不了他想要的,即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未來。
是她一根筋,將褚江辭的位置放的太重,纔會在分開多年後重逢,她還會覺得心疼。
稀裡糊塗的過了半輩子,分分合合,現在連孩子都生下了,蘇喬安動盪不安的心早安分下來了。
只是日子過得越安穩,她越不習慣。
總是說要相信褚江辭,可在感情裡,她很沒有自信,也很擔心褚江辭是不是和那位陳太太的丈夫一個德行。
結婚久了,覺得這種日子枯燥乏味,覺得她沒有任何的吸引力。
她不相信褚江辭會那麼輕易的被其他女人勾搭住,可是現實卻容不得她不相信。
有才有貌嘴甜體軟的女人太多了,保不齊有哪一個讓褚江辭看對了眼。
她呢?
爲了生孩子,她已經將自己弄得一團糟了,整個人瘦巴巴的,沒有什麼好氣色,皮膚也不得纔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姑娘那麼有光澤。
歲月仍是在她身留下了痕跡,不止如此,她的身體也是殘缺不全的,她身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有小時候留下來的,也有這些年留下的,最深的便是那腹部的一道痕跡,那是她爲了生糰子而留下來的無法消除的疤痕。
她從未覺得那道痕跡醜陋,爲了她的孩子付出,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有時候照鏡子看到了那道疤痕都會覺得很可愛,畢竟那代表着一個新生命曾經從那裡出來過。
但是男人應該不喜歡吧?